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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已经沒有另一個人的身影,要不是這件衣服,梅争寒都要怀疑昨夜的一切是自己的臆想。他从地上站起来,从破烂的窗户看出去。暮色褪|去,弃屋也露出它周围的本色。
外面是個小院,荒草萋萋,枯黄一片。青石板上都是青苔,看的出来這屋子被废弃很久。年生不好的时候,时常会有人遗弃屋子背井离乡,這种弃屋在县裡并不少见。
梅争寒叹口气,每次遇到這种事情,他都忍不住要感慨。這些年,世道是越来越艰难了。江义在的时候,也时常提起以前的太平盛世,对当下的贪官污吏义愤填膺。梅争寒笑他幸好不是個官,不然要去宫裡以死明志。
而每每這個时候,江义都会神色凝重的看着梅争寒,一個劲的叹气,嘴裡唠叨着:“当官有什么好的?吃皇粮有什么好的?保不齐那天当皇帝的不乐意了,一家老小都要赔进去。”
江义的那些個唠叨翻来覆去都是這些词,从来翻不出新花样。
在江家那么多年,梅争寒其实一直沒搞明白,江义为什么对官有那么大的抵触情绪。他提起官的时候,常常恨铁不成钢,好似曾经发生過什么,让他对官深恶痛绝。可是不论梅争寒如何追问,试探,他都像锯嘴葫芦,一個字也不肯說。
要是梅争寒问的烦了,他就用戏文裡词来糊弄他。一开始,梅争寒年纪小,听不出好坏。后来梅争寒年岁见长,這些戏词不能糊弄他。
但相应的,梅争寒也学乖了,不在问他這些事。
那個时候,梅争寒想的是那天江义无聊了,說不定自己就說出来了,自己追问是沒用的。却沒想到,有些事情,江义带到地下也不会說出来。
外面透进来的阳光有些温暖,照的人暖洋洋的发懒。梅争寒把自己那些沮丧的念头都收起来,把梁简的衣服叠好放在桌上。
他還有事要做,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毙。要是梁简回来看见衣服,大概知道他走了,希望他不会太生气。
茫茫人海,要是改日有机会相逢,他一定给人斟酒赔罪。
只不過梅争寒沒想到,他人還沒走出弃屋,就被赶回来的梁简堵回去。
“去哪儿?”开门进来的梁简和准备翻墙的梅争寒撞個正着,梁简手上提着一個包裹,问一句后才转身关门,然后看着墙头的梅争寒道:“你别告诉我墙头风景好,你一大清早特意起来上去看风景。”
梅争寒坐在墙头,不好意思的挠头,有些尴尬的从墙头跳下来,嘟囔道:“我以为你走了。”
梁简看他一眼,沒有拆穿他想不辞而别的念头,而是道:“先进屋,现在外面衙役正在巡查,不安全。”
梅争寒点点头,自觉的跟在梁简身后,把想离开的小心思被掐死在摇篮裡。
弃屋的位置很好,早上阳光充足,屋子裡光线明亮。
梁简把手上的包裹放在桌上打开,将裡面的东西取出来。梅争寒往桌上看去,脸上闪過惊讶的神色。
梁简带了一些吃的干粮,還有药。他把干粮推到梅争寒面前,让梅争寒坐下道:“這是给你带的,你身上有伤,我沒给你带油腻的东西。吃吧,顺便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带着一身伤還到处跑,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昨天折腾半宿,這会儿梅争寒的确饿了,倒也沒和梁简客气。只是听见梁简要给他上药,他反应有点大,连忙抓住自己的衣服,道:“上药我吃完东西自己来就行,不麻烦你。”
梁简被他逗笑了,道:“你又不是大姑娘,至于嗎?”
梅争寒顿了顿,才道:“我怕吓到你。”
說完,梅争寒把手上的馒头放下,腾出手解开自己的衣服,把上半身露出来。在明亮的光线下,他后背是一片诡异的赤红色,上面還有鼓起来的像经脉一样的东西在皮肤下蠕动,顺着他的脊梁形成一條直线。和這东西比起来,他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反而不那么显眼。
梁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昨天晚上只看了前面的伤痕就觉得难受,万万沒有想到梅争寒的后背会有這种东西,他的眼睛瞬间红了,心裡的杀气像沸腾的水,在胸膛裡酝酿。
梅争寒见梁简久久沒有吱声,就要把衣服拉上去。梁简伸手阻止他,迟疑一会儿,才伸手摸上梅争寒的后背。
梁简的手指有些冷,他的体温一向比常人低,秋冬两季手都带着凉意。梅争寒被冷的瑟缩一下,肌肉紧绷起来,那经脉一样的线更加清晰。
“這是滇西的蛊术,我从官府逃出来的时候遇上一個蛊师,被他下了蛊。”梅争寒解释道:“我对蛊术了解不多,并不知道這东西要怎么祛除。好在除了模样吓人一点,暂时還沒有其他的状况。”
滇西靠近边域,附近有一個靠蛊为生的小国。国运昌盛之时,和小国有生意往来,那边的蛊术逐渐传過来,在滇西诞生新的蛊术流派。
几年前,本地的县官就遭遇過刺杀,只不過他运气好躲過去。为了保住狗命,他特意花钱請了個蛊师进府。梅争寒去杀人的时候,蛊师沒有出现,他還以为那家伙跑了,沒想到是在半路上等着他使阴招。
梅争寒不认识這個蛊,可是梁简认识。因为前世那個小国也趁大乱之际,举兵进犯,想要分一杯羹。那個国家国力并不强盛,但因为各种蛊毒层出不穷,十分棘手。梁简当时奉命剿灭他们的进犯军队,集合一批蛊师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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