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她低着头胡乱按着游戏机按钮,看着屏幕裡色彩艳丽花裡胡哨的东西,嘴裡时不时滋溜滋溜的吸糖,都沒注意自己跟着妈妈进了哪裡,又从哪裡出来……
重新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丁彩叶口袋裡多了张储蓄卡。
本来有六千七的整钱,詹伟忠刚才捏了那一摞拿出来九百,一共七千六,丁彩叶存了七千,留了六百在外头。
手裡還有七八十块钱的零钱,给孩子买完衣服,剩下的留在身上周转。
伸手拿走闺女手裡的游戏机:“走路就不能玩了,容易摔倒,妈妈给你放包裡。”
“妈妈我自己抱着,我不玩。”橙橙正稀罕的时候,片刻也不想离手。
丁彩叶揉揉她的小脑瓜,笑道:“抱着吧,回家再玩。”
“我們去买衣服,给你买條漂亮的小裙子,再买双漂亮的凉鞋,发卡也买一個。”牵着橙橙往前走,丁彩叶一边留意两边的店面,一边說着。
“好耶——!”橙橙开心到蹦跶,蹦跶沒两下,怀裡沒抱紧的游戏机就摔出去了,碰到了前边一位姑娘的脚后跟。
詹艺橙吓傻了,站在那儿发愣。
丁彩叶也一怔,赶紧跟人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沒事沒事…诶,彩叶姐?”那姑娘转過身来,伸手摸了下脚后跟,抬眼往這边一扫,顿时惊讶地笑起来:“是你们啊!”
丁彩叶看着对面的人也觉得眼熟,记忆翻涌,脑子裡划過一道闪电,咔嚓劈出另一個人影,猛地吸了口冷气,浑身血液冲向头顶。
她想起重生前坐在詹伟忠车裡的那個中年女人、也就是詹长东亲妈是谁了!
“赵桂兰?”丁彩叶声音努力控制了一下,還是有些微微发颤。
“是我呀彩叶姐,你怎么来商安了?”赵桂兰蹲下去捡游戏机,沒注意到丁彩叶的异常,捡起来去逗橙橙,“是橙橙吧?都這么大啦?還记不记得姨姨?游戏机给姨姨玩行不行?”
橙橙拽着妈妈的衣角,小脸紧张的盯着這位姨姨。
丁彩叶血液涌回四肢,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和表情,抬手摸摸闺女的脑袋,道:“刚才你打到姨姨了,给姨姨道歉。”
橙橙就小声道:“对不起!”
“沒关系,姨姨不逗你了,给!”赵桂兰把游戏机递给橙橙,橙橙仰头看看妈妈,听妈妈說‘拿過来吧,谢谢姨姨’,才接過来,小声道了谢。
“真乖!”赵桂兰揉揉她的脑袋,直起身子看向丁彩叶,笑问道,“彩叶姐,就你跟橙橙嗎?姐夫沒陪着你们?”
丁彩叶看着她,对面的姑娘眼神明亮,态度落落大方,不像知道内情的样子。
赵桂兰有個堂姐叫赵玉丽,是她娘家大嫂高荣凤的表妹。
三年前,娘家大嫂瞒着她托詹伟忠帮她表妹赵玉丽找活干。
詹伟忠那边做饭打杂的刚好缺個人,就让高荣凤她表妹過去看看。
去的那天高荣凤有事沒跟着,赵桂兰陪着一起。
当时那個小工程就在镇子上,丁彩叶带着孩子過去玩,正碰上,也才知道娘家大嫂瞒着她干了這么一件事。
她生气娘家嫂子算计,也生气詹伟忠不跟她說,后者還‘嘁’一声:“给你娘家那边亲戚安排活你還跟我大小声……”
丁彩叶想想也是,帮她娘家那边亲戚等于给她做面子,自己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当时還有点不好意思,可心裡仍然觉得憋屈窝囊,有种說不上来的不舒服。
不知道哪裡不对!
生气归生气,也不能把人撵回去啊,就留下了。
那时候的赵玉丽干干瘦瘦,穿着红蓝格子衬衣,一條绿军装裤,脚上穿着一双解放鞋,满脸拘谨,說话跟蚊子哼哼一样。
实在难以想象会是撬她墙角的人!
那是她头一次见這堂姐妹俩。
過后沒再见過赵玉丽,中间倒是问過詹伟忠她娘家嫂子表妹還在不在那边做,干的咋样,詹伟忠当时說了句‘应该還行吧,沒咋见過’。
赵桂兰后来又见過一回,赶镇上大集的时候碰见了,還帮她看了会儿橙橙,反而比赵玉丽印象更深一些。
“她爸工地上忙,我跟橙橙来這边逛逛。”丁彩叶不动声色地笑着寒暄,“你過来找你堂姐?”
“我堂姐?彩叶姐你說赵玉丽嗎?”赵桂兰愣了下,“她不是去南方打工了?今年過年都沒回来呢!”
丁彩叶露出惊讶地神色:“她去南方打工了?”
赵桂兰比她還惊讶,好笑不已:“对啊,她之前不是在姐夫的工地上帮工么?后来就辞职去南方了,彩叶姐你不知道?”
“哦!”丁彩叶沒再說其他,笑道,“橙橙她爸回去也沒提,我還真不知道。”
“姐夫是大老板,大忙人,沒空管下头干活的。”
赵桂兰开着善意的玩笑,丁彩叶问她现在的情况,知道赵桂兰分配到商安煤矿了,今天来市裡送材料,从這边路過。
聊了两句,赵桂兰离开。
丁彩叶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眼神发冷。
搭着她的关系找工作,顺便给她添個继子——她也算经历一把狗血了。
不知道娘家大嫂知不知道這個事儿!
游戏机摔了一次,橙橙心疼坏了,乖乖的交给妈妈检查,并让妈妈收进了大提包裡。
娘俩去了商场。
天快热起来了,店裡全是夏装,橙橙看花了眼。
最后让妈妈帮她选了一粉一蓝两條裙子。
买了双带小花朵的漂亮凉鞋,還买了一对蝴蝶发卡,发卡是橙橙自己挑的,她喜歡。
最后又给她买了個布娃娃。
橙橙开心地說自己幸福的像是在做梦,又眯着眼睛感叹:“妈妈,要是天天都能這样就好啦!”
丁彩叶笑着捏捏她的小鼻子,破了她這個美梦:“想得美!”
“嘿嘿嘿……”橙橙皱着鼻子歪着脑袋笑,萌化了老母亲的心,脱口而出,“橙橙想不想来這边读幼儿园啊?”
“能天天吃汉堡包和去商场玩嗎?”孩子的世界果然只有吃和玩!
丁彩叶笑道:“天天够呛,但来了這边会经常出来逛街!”
橙橙眼睛亮了,使劲点着小脑袋,可转而表情一收,仰着小脸问:“爸爸会同意嗎?”
丁彩叶心裡一堵。
她知道小孩子敏感,不然也不会跟爸爸不亲。
詹伟忠回来的少是一方面,他真心不喜歡女儿才是最关键的,橙橙应该能感觉出来。
但是丁彩叶沒想到女儿会觉察到家裡大事她做不了主,知道需要爸爸点头才行。
“爸爸不同意也沒关系,以后就是妈妈說了算。”
說完這句话,橙橙大大的眼睛一亮,蹦了起来,還大声问她:“真的嗎妈妈?”
“真的!”丁彩叶看着女儿,内心五味陈杂,她蹲下来看着女儿满是期待的眼神,认真地道,“不過为了能让妈妈說了算,這几天中午让小舅妈去幼儿园接你好不好?妈妈…要帮爸爸做点事。”
“好!”天真的孩子点头应着,并不知道妈妈說了算意味着什么。
经历過一世的丁彩叶知道詹伟忠有多渣,但现在的橙橙不知道。
虽然跟爸爸不亲,可跟小朋友聊天时听别人提自己的爸爸,她也会大声讲,不過她跟爸爸的互动经历比较匮乏,翻来覆去能說的只有自己爸爸有摩托车和大哥大。
她心裡在意爸爸這個人物,可詹伟忠沒给她太多疼爱。
“也要替妈妈保密,除了小舅妈,谁都不能說。包括奶奶、姥姥、大舅和大舅妈,问你什么你都要說不知道。”
“妈妈我不会說的,但你要早点說了算哦!”
带橙橙去儿童乐园玩了一圈,从公园出来的时候橙橙還叽叽喳喳意犹未尽的样子,等跟着妈妈上了车,就软哒哒趴到妈妈肩膀上,车子還沒起步就睡過去了。
丁彩叶打的面的,跟司机师傅道:“师傅,去商业街理工大学,走解放路,到商业街转弯……”
去理工大学有好几條路可以過去,丁彩叶真正想去的不是理工大,她是想確認詹伟忠当前的工程是不是商业街上那排沿街房。
按正常轨迹,她现在不清楚詹伟忠当前的工地在哪儿,但上辈子搬来這边后听詹伟忠提過他的商业路线。
商业街有排沿街房是他们盖的、旧货市场旁边的小厂房、西六路那边的两间铺子、向阳路……
中午的时候注意過詹伟忠离开的方向,猜着不是商业街就是旧货市场。
车子行驶到商业街的這边,她看见了詹伟忠的建筑队正在热火朝天的干着。
還算顺利,沒让她再往旧货市场跑。
但沒看见詹伟忠,摩托车也沒停在路边。
這会儿再去花沟小区時間不够了,丁彩叶突然改口让司机师傅把她送到车站,挤了最后一班车回了镇上。
橙橙睡了一路,万幸下车的时候醒了。
“妈妈我們到哪儿了呀?”
“到双河了。”丁彩叶提着包,牵着闺女,去熟食铺子那裡买了点炸肉、炸耦合子,买了根鸡腿,還打包了一份米饭带上。
找了辆脚蹬三轮谈好价钱,带着闺女回了村裡。
正好赶上饭点,外头沒啥人,也省的给那些婶子大娘添话头。
给三轮车师傅结了钱,丁彩叶开门进了院子,把买来的米饭放到冰箱,明天早上做蛋炒饭吃。
出去煮了份清水面條端进屋裡,橙橙已经悄无声息的啃了大半根鸡腿了,另一只手裡還抓着條炸肉。
“橙橙饿啦?”
橙橙偷吃被妈妈抓到,本来還有点心虚,可妈妈笑眯眯的,她顿时胆子大起来,举起剩下的半根:“妈妈也吃!”
“妈妈不吃,你吃吧。”丁彩叶把面條给她端上来,温和地說着,“妈妈不会生气你吃鸡腿和炸肉,但不能只吃這個,太咸了对身体不好。”
给她挑着面條吹了吹:“就着面條吃!”
橙橙乖乖的吸溜着面條。
闺女吃完,丁彩叶打扫了剩下的,烧水给自己和橙橙洗了澡,仔细的关好门窗,搂着闺女沉沉睡去。
半夜的拍门声把她吵醒,丁彩叶坐起来恍惚了一会儿,按着身下的床板才反应過来她已经不在天上飘着了,切切实实的回到了现实裡,重生了一回。
拉开灯看了眼挂钟,夜裡十一点二十。
“彩叶,彩叶是我——”
真是少见,詹伟忠居然半夜回来了。
上辈子的這一天他還借口工地上有什么材料弄错了,需要回去处理,办完酒席,把儿子交给她跟大嫂,急匆匆骑车赶回了商安。
现在想想,应该弄走了小的,去安抚老的了。
“大半夜你吓死個人。”丁彩叶拉开门,看着詹伟忠把摩托推进来,還带回来一包脏衣服。
“嘿嘿,我這不是惦记你跟孩子么,忙到十点才收工,一收工就紧着往回赶,归心似箭呐!”
又习惯性诉辛苦:“這么晚回来,明天早上五点就得爬起来再往回赶。哎,奔波的命。但沒办法,谁叫我想老婆孩子呢……”
甭管话裡透着多少虚伪,干工程辛苦是真的,但這不是出轨和pua她的理由,更不是把闺女推进火坑的理由。
丁彩叶沒去接挂在车把上的脏衣服,压住心裡的气转身往屋裡走,打断他虚伪的碎碎念:“暖瓶裡有水,自己打水洗,洗完你睡外头那张床。闺女睡觉不老实,省的闹得你休息不好。”
身后传来詹伟忠充满暗示的调侃声,带着他哄人时還会露出的孩子气:“我不,我就不,我就想抱着老婆睡……”
丁彩叶胃裡一阵翻动,险些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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