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声声漏往事悠悠指缝间 作者：未知 “阿弥陀佛，那是贫僧出家之前的名字。”尽缘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沒有波澜的大海，一双眸子总算是抬起来正视江梦雪的目光。 她原本的错愕变为了平静，随即又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自嘲的笑意，令江梦雪一步一步的往后退。自己重生之后，第一個知道她秘密的人居然就是仇人的哥哥，对于她来說真是天大的讽刺！ 江梦雪冷冷的笑着，模样有些傻，可是却让人看着有些痛心，尽缘只是静静的注视她，如同面对一片平静的湖水一般。 “江施主，贫僧本是红尘之外的人，对世间的恩怨情仇本不该過多的干涉，只是想着既然佛祖给了施主你一個重生的机会，便不会希望你自寻死路。”尽缘平静的语调此时江梦雪却是半句也听不进去，别過脸不去看对方。 “你不必說了，你必须让我走，不然别怪我把你這裡闹得鸡犬不宁！”江梦雪往前走了几步，却還是被尽缘和尚给拦住了，不得不抬起眸子与他对视。 虽然她口口声声骂着尽缘“秃驴”可是這世上哪裡有這般好看的驴？那星眸璀璨，双眉如剑一张厚薄一致的唇微微轻抿，带着几分不苟言笑的认真，面容的线條刚硬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加上那挺直的脊背和一身袈裟的装扮，令他沒有丝毫比哪個王孙贵子逊色。 凌玄翔，整個大凌都为之好奇的男子，站在江梦雪的面前不過是一個讨厌的家伙。 可是她真的讨厌他嗎？恐怕三年来的相处，江梦雪心裡的挫败比起讨厌要更多一些。不管自己如何的愤怒，如何的歇斯底裡如何的与尽缘斗勇，最后都被他那平静无波如同三月春风一般的柔和给化解。 如今，知道他就是自己仇人的哥哥，江梦雪更多的是不愿意面对，恩人却是仇人的至亲，她心裡五味掺杂。 “你若是想走，也還是等养好了伤口再走不迟。”尽缘淡淡的开口，对江梦雪的横眉冷对似乎早已习惯一般。 這样的回答让江梦雪意外，她以为尽缘会出手制住她，想不到得到的却是這般的回答，心裡忽然有些不踏实。 看着尽缘，江梦雪有些迟疑的开口說道：“你以为我会相信？” “外面到处都是找你的人，如果你此刻出去必然要被盘查，不如在這裡好好休息，等养好了伤贫僧必不纠缠！”尽缘眉目低垂，浑身散发出一种泰然自若的气质转身离去。 江梦雪怔了怔，刚才尽缘的语气是那般的平静，可是为什么說完转身就走的动作裡给人感觉更像是恼怒之后的决绝？出家人无欲无恨又如何会這般的冲动呢？ 她坐回了自己的床上，此时的江梦雪昏昏欲睡，浑身似乎被人抽干了力气，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尽心在门口等着，见尽缘出来忙迎了上去說，“师兄！” “每日按时在她的药碗裡加入安神静气的药材，顺便把她屋子裡的檀香也换成安神香，這几日风声很紧我不希望她出去！”尽缘的眉目带着几分严肃，一旁的尽心低低应着，两人绕過郁郁葱葱的竹林离去。 转眼便是半月的时光，江梦雪沒有在养伤的這一段時間见過尽缘，心裡总感觉熟悉的生活落下了什么，空空的找不到东西填补。每一次醒来准备吃些东西就离开时，自己却如同被睡神找上了一般，令她浑浑噩噩转眼又是一日過去。 今日，江梦雪打开窗户，一個人眺望门口的景色，此时的天气忽然转冷，进入了倒春寒的时候，外面的冷风呼啸着灌入了屋子，让她原本昏睡的精神打了個激灵立刻清醒了几分。 外面的竹子冒出了竹笋，正在以飞快的速度破土而出，让江梦雪胃裡一阵的翻腾。這竹笋她一吃就是三年，已经到了谈之色变的地步，偏偏尽缘却喜歡的很，总是喜歡吃她做的烤竹笋。 江梦雪摇了摇头，尽缘与凌云烟是兄妹，自己为什么還要想着他，忙关上了窗户转身拿起准备好的包袱走出房门，趁着尽心沒发现匆匆的越過围墙扬长而去。 “师兄，要通知公主殿下嗎？”尽心和尽缘其实将她刚才离开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却并沒有阻止。 “不必了……”尽缘說得略显疲惫，让尽心有些迷茫，不過却并不敢多问。他不過是一個从小就服侍尽缘的太监而已，在他的眼中尽缘永远是自己的主子。 来到街市，她走的方向正是将军府放所在。在将军府的门口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出于好奇江梦雪围了過去，当看见将军府的布告，她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镇国将军驸马府找专门伺候小少爷的丫鬟，這事情可是個烫手的山芋啊，谁敢接？” “是啊，這個小少爷還是三年前仙逝的女将军所留下的遗腹子。而且听說這小少爷在母亲死了之后自己就从娘胎裡生了出来，在棺材裡面哭得震天响，如果不是及时被发现，差一点就被活埋了。” “可惜了，一生下来就沒了娘，偏偏是個‘棺材子’一直体弱多病。如今听說身体越来越不行了，随时都有夭折的危险，這一次我看将军府找丫鬟恐怕是准备用来陪葬的，谁敢去？” 江梦雪根本不在意路人的议论，想不到自己在遥远的易县三年，自己的儿子居然還活在世上。這真是苍天有眼，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自己的孩子了。 “站住，你是做什么的！”江梦雪匆匆到了将军府的角门，被守门的家丁给拦住。 “小哥，我是来应征小少爷的贴身丫鬟的。”江梦雪有些兴奋，脸上带着渴望的光。 家丁打量了江梦雪一眼，浑身穿着青色的粗布衣衫，头上的发髻之中插着一根银簪，用朱砂色的布绑着碎发，布头被藏进了发髻裡，眉心隐隐有一片红云，给她小巧精致的五官上多了几分娇媚，若不是粗布衣衫显得有些邋遢，定然是個美人。 “姑娘，你真的是来应征小少爷的贴身丫鬟？”家丁看着江梦雪心裡有些动心，一双眼睛带着光看着江梦雪。 江梦雪微微一笑更加让她那张小巧可爱的脸上多了几分媚惑說道：“当然是了，不然我怎么会這么說呢！” “好，那你跟我来！”家丁怔了怔神，带着這江梦雪绕過了一個小花园，穿過了拱门，迎面走来一個大着肚子的妇人，应该怀孕七八個月有余，看见她们面上露出笑容。 江梦雪不认识這人，心想這妇人是对着前面带路的家丁在笑，果然听她温柔的叫了一声“相公”家丁便迎了上去。 “你不在家好生的养着，跑這裡来做什么？”那家丁看着妇人過来，忙加快了脚步迎了上去，嘴裡虽然苛责可是眼神却带着柔和。 江梦雪看见這一幕，心裡忽然有些感动，三年前林梦江也是這么用温柔目光看着自己的，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睡不着，就想着出来走走，顺便也来看看你！”那妇人将目光从丈夫的身上移到了江梦雪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阵接着问道：“這位姑娘是？” “她是应征少爷贴身丫鬟的，我带他去见爹。”小厮的脸上继续带着温柔，一双眸子依旧是甜甜笑意，似乎能把一切都融化了一般。 “哦，是這样啊……”女人的眼眸垂了下来，想来心中与那些路人的想法一样，不禁拉紧了丈夫的手接着說道：“那你可要快去快回，今天角门轮着你值班。一会儿爹看见你不在，以为你又去赌博吃酒去了，恐怕会不顾情面打你板子！” “哎，省得！”小厮点了点头，就和妻子分开继续带着江梦雪往前走，只是這越走江梦雪觉得越偏僻。 将军府虽然经過了三年修缮，不過基本的形制结构并未多变，這裡分明是往昔荒废的库房，平日裡很少有人過来，這小厮莫非是看出了什么？ “小娘子，你也看见我对我娘子温柔的模样了，也定然知道我是個好男人，不如今日你从了我，做一对交颈鸳鸯如何？”那小厮把江梦雪带到了一处小屋子，裡面只有平日裡不常用的家具物什，且都用粗布盖着只露出大致的轮廓。 江梦雪临危不乱，只是微微笑道：“若是我从了你，那么你那怀胎数月的娘子怎么办？”其实此时，江梦雪的心裡已经生出了杀意，只是想要弄清楚当初自己十月怀胎林梦江是否也是与這小厮一样的心思。 多年来，江梦雪一直不明白男人三妻四妾在大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她虽然想要独占林梦江，可若是长公主向皇上求了圣旨，嫁入府中成为平妻也不无不可，完全沒有必要置她于死地。 “就是因为她怀孕在身，我這心裡的欲火就因为那大了的肚子只得忍耐。今日一见你我就对你心生情愫，你若是和我在一起，我保证你能够顺利的留在這府裡。到时候等小少爷沒了，我再求我爹把你从殉葬的丫鬟裡面悄悄的划出来，与我做一对好鸳鸯！”小厮說完，就一把扑了過来，江梦雪脚步轻移很顺利的就躲了過去，且還不着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