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音乐救不了祖安人
李维自己就是這种人。
在获得原主的痛苦记忆之前,他也是只会在云端上搞清谈的。
但他沒想到的是,萨勒芬妮的“病”竟然比他這個现代城市青年犯得還重,而且還重這么多。
“埃尔文先生一定很爱你...”
“嗯?”
“沒什么,我只是羡慕你,有個好父亲。”
此时此刻,弗雷尔卓德的部落民還在冰天雪地裡挣扎求生,德玛西亚的老农還在为骑士老爷辛勤劳作。比尔吉沃特的海盗在无休止地厮杀火并,恕瑞玛的土著在军阀混战和殖民统治中艰难求存。艾欧尼亚的百姓在奋力抵御诺克萨斯的侵略蚕食,而诺克萨斯的奴隶们则在武器工坊、军屯农场、贵族庄园、斗兽场...等一切可以榨干他们最后生命的地方苟延残喘。
至于一河之隔的祖安,情况就更不用介绍了。
真羡慕萨勒芬妮...能在一個這么恐怖残酷的世界裡,长成這般纯洁天真的样子。
她的父母,真的把她照顾得很好。
沒让她看到一点儿世界的原貌。
“唱吧。”李维突然這么說道。
“哎?”萨勒芬妮歪了歪头。
“你不是认为,音乐可以感化世人,可以解决問題么?”
“那现在就唱吧——”
李维认为,這是一個难得的机会。一個彻底打碎這位大小姐天真幻想的机会。她也是时候直面這真实的世界了:
“那些乞丐還在拼命厮杀,只为了争夺你扔出去的几枚小钱。”
“如果你觉得唱歌能解决問題,那现在就用实践来检验你的想法——试一试,歌声到底能不能拯救他们?”
李维沒有直接出手制止這场混乱,而是把机会留给了萨勒芬妮。
“让、让我来?”萨勒芬妮失措不已。
“是的,快一点。我們沒時間,他们更沒時間。”
那边都打得开始见血了,再让乞丐们這么争抢下去,說不定還会闹出人命。
而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
“我、我明白了...”
“可是我该唱哪首歌呢?”
“這不是在你给出這個解决办法之前,就该想好的嗎?”李维不冷不热地批评。
“我、我...”萨勒芬妮额间汗水涔涔。她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维和她父亲都說她天真。
“那我唱...我唱那首沒名字的童谣...那是我爸爸从祖安带来的童谣...在我小时候被‘噪音’折磨的时候,他总会用這首歌哄我入睡...”
“别废话,唱!”
“是...”萨勒芬妮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气势弱得像是只垂耳的猫。
不過,当她清好嗓子、闭目感受、投入情绪之后,气质却又渐渐变了。
她开始唱歌了。而歌唱着的她,永远都是自信的。
因为她是星籁歌姬,是天生的灵魂乐手。
“啦~”第一個音符响起。
声音不大,甚至完全被那边的厮杀声掩盖。
李维也满不在乎地在旁边看着。
可渐渐地,音乐渐入佳境。
萨勒芬妮放开歌喉歌唱,带着她的同情和怜悯,带着她那颗多愁善感的心。
“那首歌...”
“好像在哪听過?”
原本杀红了眼的乞丐们,竟然真纷纷停下了手来。
似乎金币不重要了,麻烦也全消失了,他们只想听歌,听這首熟悉的歌。
這是来自祖安的童谣,祖安人当然都听過。
而萨勒芬妮却把這首再寻常不過的童谣演绎到了新的高度。她的歌声是那么柔和,舒畅,温暖又充满希望。
所有人都听入迷了。
包括原本不屑一顾的李维。
一曲唱罢,嘈杂的战场竟变得一片安静和谐。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都忘了再接着打。
“大家...”余音绕梁之间,萨勒芬妮用她温暖的声音问道:“請不要再互相伤害了,好嗎?有什么麻烦,我們都可以一起解决的!”
“好、好的...”乞丐们喃喃回答。
他们眼中的戾气全消失了。哪怕音乐已停,他们也都莫名地沒了杀意,想打也打不起来了。就好像他们突然悟了:“是啊,有什么好争抢的...大家明明都是老乡和朋友啊...我們为什么要這样自相残杀,而不团结互助呢?”
“有用、真的有用...”萨勒芬妮激动得粉拳紧握。她马上转头看向李维:“李维先生,您看...我的歌声真有作用!”
“是啊...”李维也发自内心地感叹:“萨勒芬妮,是我错怪你了!你的歌声简直就是天籁,是抚慰心灵的手,是治愈伤痛的药,是...”
“是...尼玛勒戈壁啊!”
李维心有余悸地反应過来。
卧槽...
這踏马是唱歌嗎?
這是sp琴女在放大招吧!
“李维先生,您怎么突然骂人呢?”萨勒芬妮很委屈。经過祖安名师一对一教导,她已经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词了。
“我骂你還是轻的!”
“萨勒芬妮,這就是你說的用歌声让人相互理解?”
“是啊...”這姑娘甚至都沒意识到,她已经不知不觉地使用了,那份她根本无法控制的能力。
“可你這踏马就不是在唱歌——用科学的說法,這应该叫做洗脑;用魔法的描述,這应该叫做魅惑!”
“萨勒芬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不知为何,李维非常生气。
萨勒芬妮有些害怕地看着他:“我、我不知道...”
“你在往那些人的嘴裡塞艿头乐!在消磨他们的斗志,腐蚀他们的精神,让他们更加安于现状!不,問題比那還严重...”
如果只是唱歌好听,那還只能算是艿头乐。疲累之下,听来娱乐放松也沒什么。
但萨勒芬妮却是一個法师。
尽管她還不能自由控制,但她的歌声终究是可以带有魔力的——這种带有魔力的歌声,可以直接影响听众的情绪。
而這对于那些受苦受难的祖安人来說,简直就跟...
“就跟微光药剂一样,沒有区别!”
微光药剂可以暂时增强人的体质,给弱者带来一种强大的快感,让人深陷其中、难以忘怀。
而萨勒芬妮的魔力音乐则可以让人沉浸在虚假的幻梦裡,产生扭曲的精神愉悦。让人忘记现实,不再思考,自我麻痹。
仿佛只要沉浸在這音乐裡,生活中的一切痛苦就全凭空消失了。
她如果用這种歌声出道当偶像,那她就是日后双城最大的麻醉药贩子,沒有之一!
“萨勒芬妮,你觉得這些听了你歌的人...”李维指了指面前這帮莫名老实起来的乞丐:“你看看他们,他们跟先前那帮微光成瘾者,又有什么区别?”
“仔细想想,等你的魔法效果消散了,他们還会是现在這种‘幸福’的模样嗎?”
魔法的效果可不是永久的,就像微光给人带来的强大,总有消散的时候。說到底,治标不治本!用多了只会遗祸无穷!
“我...”萨勒芬妮哑口无言。
她想到了那些微光成瘾者,想到了他们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可怖模样。
她以为自己可以帮到别人,可以让大家都過上好日子,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凄惨绝望的境地。
但现在...李维却告诉她,她做的所谓好事,其实就是把人变成那副样子。
“我...我错了嗎?”
眼泪跟决堤似地涌了出来。
那泪珠划過了萨勒芬妮纤尘不染的脸颊,划過她光洁细腻的下巴,最终跌入尘土,落在這片她此前从未踏足過的土地上。
“呜呜呜呜...”她被李维给骂醒了,当然,也给骂哭了。
哭得很厉害,身子一颤一颤的,像只粉毛兔子。
“哎。”李维叹了口气:“别哭了,你能有什么错呢?”
她当然沒错。
她只是太天真了。
“李维先生,那我...我們到底该怎么办?”
“這得我們一起探索,但在那之前...”李维真诚地建议道:“我觉得,你应该先了解祖安人的苦难,再谈怎么救苦救难。”
“這...”萨勒芬妮认真地听了进去:“這该怎么了解?”
“很简单——”
“你不是只要用手接触,就能读心么?”
“或许,這次你可以走下高高的舞台,回到地上,和你想帮助的人握一握手。”
李维這次大胆地伸出了手:
“你愿意嗎,萨勒芬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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