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如何处置领风者?
非暴力不合作。這“不合作”三字虽然扎眼,但這最关键的“非暴力”三字细细品来,却是越品越有味道。
“大家也知道,這些光脚不怕穿鞋的祖安佬,靠杀是永远杀不老实的。”
血腥镇压的作用是暂时的,只能让一群人,至多一代人老实。
随着時間流逝、矛盾积累,天然激进的年轻人会自然而然地替代掉已然失去血性的中年人,成为掌控祖安话语权的新生代主力军。
他们多半沒亲身经历過上一代人遭遇的血腥镇压,不能切身认识皮城“文明羸弱”的城邦形象的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野蛮和恐怖。
同时,他们又感受得到压迫,尝得到苦。
所以每隔十几年,差不多一代人的功夫,祖安人就必然要浩浩荡荡地闹上一场。
“要是這些暴徒都能放下武器,跟我們搞什么‘非暴力不合作’,那我們可就省心多了。”
“我看我們用不着反应過度。如果能让祖安人相信這個册子的结论,那反而是件好事!”
“好事?”另一位议员不忿质疑:“你以为那些祖安人都是傻子?”
“我們不可能真的拿钱去施舍這帮地沟老鼠。他们迟早会发现非暴力不合作的方法不管用,重新变回野蛮成性的暴徒。”
“那也最多是让一切回到原状么!”有议员马上反驳:“祖安人本来就都是暴徒。让他们老实一段時間再变回暴徒,情况难道還能更糟么?”
他们此时都沒意识到:
当接受了這套科学思想、有了理论指导的祖安人重新变回“暴徒”,這些“有思想的暴徒”会爆发出多么强大的力量。
所以在议员们眼裡:领风者這個组织和皮城的企业、祖安的黑帮,也并沒有什么本质区别。
他们都意识不到,也不可能意识到。因为這是符文之地从未出现過的全新事物,是人类歷史的崭新篇章。
所有人都预料不到,這本不起眼的小册子能在未来掀起怎样的风暴。
于是,议员们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玩火。
甚至有议员笑着晃了晃手裡的《迦娜思想简述》,說:“這作者的理论是有些危险,是分析得過于深刻。”
“但他的分析越是鞭辟入裡、严谨犀利,不就越显得他的结论正确可靠、值得相信么?”
“祖安人裡肯定会有人愿意相信;”
“也肯定会有人不相信,或者像您之前說的,相信后又‘清醒’過来。”
“這意味着什么?”
议员不愧是议员。不過一番思考,他们就找到了逆练《迦娜思想》的办法:
“意味着我們就可以利用這本册子,将祖安人进一步划分为相信其结论的‘温和派’和坚持暴力手段的‘激进派’,然后再设法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挑动他们两派自相残杀。”
“温和派强了我們就扶持激进派,激进派强了我們就扶持温和派。”
“就像几年前,希尔科火并范德尔一样——”
“如果這样的内斗每過几年就能在祖安发生一次,那這些祖安佬就再沒力气冲击运河大桥,跑過来折腾我們了哈哈哈哈。”
不止一個议员這么想。
吉拉曼恩夫人深表赞同。
黑默丁格不愿对政治发表意见,但也无條件点头认可。
毕竟他们一個女儿牵扯其中,一個学生牵扯其中,当然不愿将领风者视为敌人。
光他们就2票了。不考虑始终沒有发表意见的梅尔议员,在座的另外6位议员,竟是大多都支持暂时允许领风者的存在,甚至容忍领风者的思想宣传。
但還是有一位议员在强烈反对:“不行,绝对不行!”
“不管怎么說,那些领风者都是在抹黑我們皮城议会,都是在用他们胡编乱造的所谓歷史真相,污蔑我們這些引领了人类文明进步的伟大家族。”
“是,他们态度還算温和。但即便如此,我們也绝不能纵容這种煽动仇富的危险言论。”
“否则口子一开,以后還指不定会冒出什么更不可理喻的疯子!”
這位议员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又在意地望向梅尔小姐:
“梅尔议员,您怎么看?”
“這個所谓的领风者组织,该不该被早日铲除?!”
他這么一问,大家便也都期待地看了過来。
梅尔是在场唯一一位還沒发表意见的议员,也是他们中间话语权最重的一位议员。
别看现在,容忍领风者的议员对敌视领风者的议员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但只要梅尔小姐一說话,风向就随时可能跟着她的意见改变。
“我觉得,大家說得都有道理。”
梅尔微笑着說了句废话,然后才仿佛不经意地說道:
“吉拉曼恩夫人,您之前好像提到過凯特琳小姐已经和维克托教授合作,拉起一支有人有枪的队伍来了,对吧?”
這话一說出来,空气就变得凝重许多。
是啊,不是說非暴力不合作么?怎么连非法武装都拉起来了?
“這”吉拉曼恩夫人也隐隐有些担忧。
但考虑到凯特琳已然牵涉其中,她也只好一脸平静地替女儿解释:
“那只是凯特琳在‘過家家’罢了。我可以保证,无论如何,她都是站在我們這一边的。”
“我理解。”梅尔很快礼貌解释:““凯特琳小姐既然要亲自经营帮派,当然不能沒人沒枪。即使她和那些领风者组建了私人武装,也不能說明他们就是敌人。”
“我并不是在怀疑什么,我只是想弄清楚——這個领风者组织,到底有多厉害?”
“不管大家是想把他们当敌人,還是把他们当朋友,我們都应该先想办法把对方的实力摸清楚,不是么?”
這话让大家都猛然醒悟:
对,实力才是最关键的。
领风者组织要是很弱,那容忍亦可,铲除亦可。再讨论不迟。
领风者组织要是不弱不强,恰好能对皮城议会产生威胁,那就应该铲除。即便不铲除,也该适当打压。
而领风者组织要是很强.那就别谈什么铲不铲除了。谁铲除谁還不一定呢。
“可這問題,好像沒必要讨论吧?”先前那位激烈反对领风者的议员,不由质疑:
“一位大学教授,一帮年轻学生,再加上一群未经训练的祖安学徒工.就算给他们武器,他们又能折腾出什么成果呢?”
“梅尔小姐,您多虑了。”
“我看只要随便派一队执法官過去,就能将他们轻松拿下。”
“冷静些,先生。”梅尔提醒:“我們可還沒有正式表决,要不要允许领风者的存在呢。”
“而且,要是我們直接派执法官去逮捕他们的话,那可就跟对方彻底撕破脸了。”
撕破脸?
众人微微一愣:
他们猛然发现,梅尔竟然不知不觉地把那個成员只有幼稚学生和普通工人的领风者协会,当成跟皮城议会地位对等的存在了。
還撕破脸?就那群领风者,配议会给他们脸么?
脸是要自己挣来的。
领风者有這個实力?
“這就是我想弄清楚的地方了。”梅尔轻轻翻动手中书页,說:“别忘了。领风者的首领不是我們熟悉的凯特琳小姐和维克托教授,而是這本书的作者——”
“法师,李维先生。”
“那又如何?”那反对领风者的议员仍是不解:“法师虽然厉害,但也不至于随便来個法师,就得让我們小心供着吧?”
“一般的法师,当然不至于。但”
梅尔将手裡的小册子翻到第一页,摊到大家面前:
“如果是迦娜的神选者呢?”
李维在文章的第一页就写明了,這些思想是来自女神迦娜。
“有些事普通人不了解,但我們這些歷史悠久的大家族不可能沒有记载。”
“我想在座各位应该都很清楚——”
梅尔语气微妙地用手指轻点桌面:
“迦娜,是真实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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