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持家贤妹
“林兄,你熟悉洛阳城,這次要麻烦你带我到处逛逛。”韩健笑着說道。
林詹有些意外指了指清虚雅舍门口,道:“小郡王不进去?”
韩健道:“沒到中午,在裡面太闷了,有人一起逛逛洛阳城,反而是消遣。”
林詹松口气,一笑道:“也好,也好。”
韩健让林詹当导游,带他走走洛阳城的街道,让他可以近距离以一個游览者的心态来领略洛阳城的风土人情。韩健所感兴趣的,主要是在哪开個书局合适。
“林兄,你每月俸禄多少?”走了一段路,二人也交谈了一些,韩健突然问了一句。
“二两银子,逢年過节,還有花红。”
韩健心想衙门裡也有花红這东西?当下再问道:“每月下面的孝敬也不少吧?”
“不瞒小郡王,下面的商铺的确有孝敬,但衙门裡弟兄多,到手头上也就不多了,每個月也能分几钱银子。”
在外地一個普通城市,一個月二三两银子的俸禄,足够养妻活儿甚至小有积蓄,但在洛阳城這种地方,物价水平高,一個月二三两银子就不当钱了。
“别小郡王小郡王的,太生分,就直接称呼我韩兄弟便可。”
“不敢不敢,這可真不敢。”林詹赶紧摆手道。
“那就称呼少公子,平时身边人也是如此称呼。”
“那我……就以少公子相称了。少公子,到那边走走?”
两人說着话,走到一條街道的拐角,韩健发觉林詹总是往分岔口一條很不起眼的街道裡看。這街道,是主街的一條副街,不宽,裡面也沒外面這么繁华,就好像一條乌衣巷,跟外面宽阔的街道形成鲜明的对比,但行人也不少,大多来去匆匆。街道裡倒是有個茶寮,有個布衣荆钗的女子正背对這边收拾桌子。
韩健心想,难道是林詹的“老相好”?
“走的也累了,那边有個茶寮,過去歇息歇息。”韩健指了指那茶寮的方向,人也往那边走去。
“這……”林詹似乎有些不愿,但還是在前引路,似乎這一代他都很熟。
茶寮并不是很大,在一处院墙外,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一個凉棚,也沒有门,能挡雨却遮不了风。茶寮连着的是院墙的院门,应该是女子在自家院墙外搭建的茶寮。
韩健心想,這要是换做几百年后,非被当成违章搭建给拆了不可。
茶寮前,突然呼啦地围上来一群人,把茶寮那女子吓了一跳。她转過身,见到林詹,才松口气又怨怒地白了林詹一眼,似乎很熟稔。当看到一身锦衣华服的韩健,她的神态马上冷淡了许多。
“快……快上茶。”林詹招呼韩健坐下,马上对女子挥手示意。
女子年不過双十,长的倒也清秀娇细,一身粗布荆钗很得体,清水雕饰。只听她轻哼一声,表情略带不满,沒回话便进了院门,连摊子都撂下不管,沒上茶的意思。
韩健正想,這是给她带生意来,她怎么拉长了张脸,难道以为我喝茶不给钱?林詹解释道:“少公子,這是……舍妹,不太喜歡见外人,见谅见谅。”
韩健這才知道原来不是老相好,而是妹妹。說什么不喜歡见外人纯粹找借口,开茶寮不就是打开门做生意?還有怕生的道理?
林詹告罪一声,便起来到院子裡找妹妹。
“少公子,要不咱起身换别家?”一边的侍卫請示道。
韩健道:“坐着,累了歇歇,沒茶喝還不是一样歇?”
韩健說着,也不知道兄妹在裡面干什么,便起身到院门前,往裡面瞅了瞅,偷听人家兄妹的对话。
林詹到院裡,发现妹妹正在院子裡挂晾晒的衣服,他赶紧上前道:“小妹,洗衣服何时洗不行?赶紧出去招待客人!”
女子不满道:“衣服昨天就洗好了,可是過了场雨,再不晒就過雨了。二哥,你這一办公差,几天都不回来,一回来就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我都跟你說多少次了,曲迎奉承的的事你不喜歡做就不用做,大不了衙门的差事你辞了,我养活你!”
“沒跟你說,這两天有刺客,公差忙走不开?你這是什么话!”林詹当下有些恼怒道。
“哼,你還說,你在衙门裡辛苦办差,赚的有我开茶寮多嗎?”
林詹用略带喝斥的口吻道:“那還不是因为我在衙门裡办差,又有小云他们给你撑着,才沒人敢来捣乱?不然,你以为开個茶寮就能养家?小云這两天跑哪去了?”
女子道:“跟人打架,一群打人家一個,還伤了,在刘伯那看跌打呢。”
“哦。”林詹心裡犯嘀咕,外甥从小跟人打架,何时吃過這亏?但他這时也顾不得多想。
韩健皱皱眉,那個跟“小云”打架的不会是司马藉吧?
“快去!外面那個人咱开罪不起,也不用你做什么,当他是普通客人,他坐坐就走。”
妹妹這才把乘着衣服的木盆放下,气冲冲进屋提水泡茶。
韩健见這架势,心想,持家的女人难得!
林詹面带笑容出来,见韩健在门口站着,一笑:“舍妹正烧水,让少公子久等了。她這就出来。”
韩健笑道:“你這妹妹……呃,挺凶的,你们刚才說的话我都听到了。”
林詹尴尬一笑,道:“少公子见谅,我妹妹她……就是不喜歡我跟官场上的人有来往。以前我也结识了一個官家公子,他总是缠着妹妹,令她烦不胜烦……”
“哦。”韩健明白了,原来是有“渊源”。
林詹這么說,是提醒他不要缠着他妹妹?
“什么人?”韩健问道。
“是個少将军,他父亲是卫所大将军。与我是同科武举,因而相识。”
韩健点点头。這时候女子已经提着茶壶出来,走到桌前,先为韩健倒了杯茶,又为林詹倒了一杯。
林詹笑着介绍道:“少公子,這是舍妹,名叫小夙。這位是少公子,小夙,快行礼請安。”
“小夙姑娘,有礼了。”韩健笑着拱拱手算是见礼。
林小夙语气不善道:“不敢,小女子给少公子請安了。”說着欠身一個万福,多有敷衍成分在内。
韩健知道這林小夙是恨那個“少将军”,顺带把他归为一类了,态度不佳也属正常。林小夙放下茶壶回身进了院子。
韩健喝口茶,茶味清馨,甘香中透出些回味,光是這一点,他就察觉到林小夙茶艺的高超。
“好茶,什么茶?”韩健对喝茶并不太深了解,当下问道。
林詹自夸道:“南边的茶,北方人很多人不喜,不過這茶,可是很滋补。”
韩健一笑,喝茶泄火的他听說過,喝茶补身体的他還是首次听說。韩健再问道:“听林兄口音,是南方人吧?”
“是。我們是江西人,遇上战乱,一家人迁徙北上,本来還有姐姐姐夫,但他们迁徙中死于瘟疫,后来我与妹妹還有小外甥一路迁徙到洛阳,定居下来,靠争强斗狠当了地保,又考了武举,本想一展抱负,就因身上有南朝血统,不得从军。”林詹用感怀身世的语气說道。
韩健沒想到林詹還有這么复杂的背景,不過身处在乱世中,能活着已经不易。
“少公子,茶也喝了,咱是不是早些回去……”
韩健知道他說的是回清虚雅舍继续宴席的事。本来清虚雅舍是东王府的产业,吃饭不用花钱,但人家要請他也不能說不给面子。现在喝了人家的茶,也听了人家的故事,又见识了善于持家的林家小妹,就不由想赖着不走了。
“林兄,回清虚雅舍太远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在這裡……”
“啊?”林詹大吃一惊,他马上意识到,韩健是想让他妹妹下厨。
“我进去跟舍妹說說,看她的意思。”林詹道。
“嗯。”韩健点点头,继续喝茶。
林小夙晒完衣服,也在准备做午饭,便见到兄长快步进了院子。
“二哥,又怎么了?外面那個二世祖,又出什么花样?”
林詹道:“這次還真被小妹你說着了,他想留下,尝尝你的手艺,你就帮弄几個下酒菜呗?”
“休想!”林小夙把毛巾往地上一甩,“他什么人,需要兄长你這么低声下气?他想吃,让他自己做去!”
“唉!小妹,当二哥我求你一次,這次這個人不一样。你要是不下厨,哥就要带他去清虚雅舍請他吃宴,那地方,你也知道多贵。哥实在是……”
林小夙苦着脸道:“清虚雅舍?二哥,你不是有什么把柄落人家手裡了吧?”
“你就帮二哥這次。”
“想帮也沒用,外面那么多人,我一個人怎么应付的来?”
林詹从怀裡摸出二钱银子,道:“你只管应付這一桌,其余的去找徐婶,让她帮做几個菜应付应付。這些钱你拿去买点酒菜,要赶紧的了。”
“哦。”林小夙一脸不情愿,但還是往后院去了。
林詹摸了摸口袋裡的银子,心中小有得意,暗道:“五两银子花销变成二钱银子,還讨了小郡王的好。官做的好不如生個妹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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