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旧事重提
但是沒关系,她很快就再回来的,原本以为那日一别這辈子再也见不到黎婧了,现在想想,沈晓妆觉得自己都白难過了。
沈晓妆坐在宽敞的马车上,舒服地靠在软垫上。她不是沒坐過马车,上次坐马车還是和黎婧往渔阳逃亡的时候,那窄窄小小的马车怎么能和现在這個比。
想到黎婧,沈晓妆還有些来气,非要折腾這么一遭干什么呢,当时她說她送黎婧回京,黎婧還不答应,现在倒好,多此一举,自己還不是要去京城陪她了。
沈晓妆這次出来一個丫鬟都沒带,朱娘子自觉地接過了伺候沈晓妆的活,丝毫沒有因为沈晓妆只是個做生意的小丫头而轻慢了她。
朱娘子给沈晓妆斟了一盏茶,马车走的不算太平稳,然那茶水沒有一滴落到杯子外面去。
沈晓妆抿了一口茶,她喝不出来這茶是好是坏,只知道這茶是苦的,她不乐意喝,又把茶盏放了回去。
朱娘子轻笑一声,說:“沈姑娘也不愿意喝這茶?大姑娘以前也不乐意喝,可夫人是喜歡的,大姑娘总是背着夫人把茶水倒到花盆裡去。”
沈晓妆一时分不清朱娘子說的夫人指的是黎婧的生母還是后来的那個万氏,朱娘子像是看出了沈晓妆的困惑,主动解释道:“奴婢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大姑娘的奶娘,夫人沒了之后奴婢一直留在姑娘身边伺候,家裡的那位,在奴婢心裡可担不起夫人二字。”
“那朱娘子是看着黎婧长大的喽?”沈晓妆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啊,奴婢看着大姑娘从這么大点,”朱娘子伸手比划了一下,“看到大的,可惜,奴婢也就只看到大姑娘九岁,再见的时候,姑娘就已经长大了。”
朱娘子說到這情绪有些低落,轻声问:“沈姑娘能不能和奴婢說說,這几年大姑娘都经历了什么?”
黎婧经历了什么?沈晓妆觉得黎婧经历的那些事情当着人家奶娘的面說出来好像不太好,于是反问道:“黎婧沒跟你们說過嗎?”
“大姑娘只說了沈姑娘是她的贵人。”朱娘子动作轻缓地把茶碗裡的水倒掉,重新给沈晓妆冲了一碗蜂蜜水,“其余的事情只是一句带過,奴婢也只知道大姑娘在沈姑娘家借住了几年。”
沈晓妆斟酌了一下语言,說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她這几年過得不好,因为我对她就很不好。”
朱娘子沒想到沈晓妆会這样說,手中的水倾洒出来一些,回過神来慌忙地把茶桌上的水渍擦干净。
已经說出第一句,剩下的就格外的顺当,沈晓妆不去看朱娘子的神态,继续說:“我娘把黎婧留下来,是想给我弟弟当童养媳的,她在我家,只能穿我的旧衣裳,戴我的旧头绳,好吃的好用的什么都轮不到她。”
朱娘子的手攥紧了,沈晓妆還在自說自话:“我放她走,是因为我接受不了我的妹妹变成我的弟媳,我和她一起去渔阳,是因为我知道她是侯府的小姐,我想着但凡我能从她手指缝裡捞到点钱,都够我不愁吃穿一辈子了。”
沈晓妆对着這個于她而言很陌生的朱娘子說出了压在她心底许多年的龌龊的想法,“她长得比我漂亮,所以我不喜歡她,在村子裡的时候我带着其他的孩子排挤她,把脏活累活都给她做,谁知道黎婧跟個傻子似的,再见到我不趁着机会把我踩到泥裡去,反倒拉了我一把。”
朱娘子死死地盯着沈晓妆的脸,而后问:“沈姑娘說這些,就不怕奴婢听了之后把您丢下车去嗎?”
“不是你问我的?”沈晓妆毫不在意,“丢下去又怎样,我能从那山沟沟裡走到渔阳,你今天要是把我丢下去,我就能从這走到京城去,上黎婧那告你一状。”
“沈姑娘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朱娘子又问。
沈晓妆用在說别人的故事那样的语气說:“因为我娘要把我卖给老头当媳妇,我不想,我就跑出来了。”
沈晓妆說的云淡风轻,朱娘子倒从中听出背后的几分艰辛来,黎婧从沈家出逃的时候好歹還有個沈晓妆帮衬着,沈晓妆能靠谁,她谁都靠不了,她只能独自从那泥潭之中挣扎爬出来。
沈晓妆和黎婧从来都不是相互打压较劲的关系,她们是同处一個深渊的困兽,一路上依偎着彼此作为最后一点光亮,才从那永无天日的地方逃离出来。
沒有沈晓妆,黎婧走不出沈家,沒有黎婧,沈晓妆到不了渔阳办不起虹裳坊,今日的局面是两個還沒及笄的小姑娘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朱娘子沉默了很久,直到沈晓妆被马车颠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又开口了:“沈姑娘想不想听听大姑娘以前的事情?”
沈晓妆半睁的眼睛瞪圆了,用力点头,“想!”
难能沈晓妆露出了一丝孩子气,朱娘子娓娓道来:“大姑娘刚生出来的时候,大少爷不高兴了许久,他总說他想要個弟弟,妹妹太麻烦了。后来看见雪团儿似的姑娘,他比谁都宠着姑娘。”
這大少爷指的应该就是黎婧的兄长了,朱娘子沉思了一会,像是回忆着什么,“夫人在的时候,大姑娘過得自然是极好的,是個被宠上天了的小娃娃。后来夫人去了,万氏进了侯府,面上倒是個慈母,对少爷和大姑娘千依百顺,背地裡却不知用了多少腌臜手段。大姑娘和她硬碰了几次,可那万氏到侯爷面前就乖顺的跟只绵羊似的,吃亏的到底還是大姑娘。”
万氏如今在沈晓妆心裡,已经是豺狼虎豹一般的存在了,要是黎婧一回侯府,保不齐就要被這匹饿狼给撕碎了。
“大姑娘九岁那年,万氏說要领着她去赴宴,把大姑娘带到了怀康伯府去,回来就哭哭啼啼地說大姑娘在人家伯府被人拐走了!”
說到這,朱娘子已经怒发冲冠,“谁不知道這事就是那毒妇做的,好歹也是個伯爵府,哪個人牙子那么大胆赶紧去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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