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青州疑虑 作者:未知 御风而行一月后,姬墨舒等人顺利来到南方,感受着比起江南一带温暖湿润的气候,這裡简直只能用恶劣来形容。 七月流火,還未到青州,可是這裡的气温就好似要把人活生生烤熟,热浪随着风呼啸着贴脸而過,把脸上本就晒的干燥起皮的肌肤刮的生疼。哪怕是在河谷地带乘船南下姬墨舒却也热的不得不脱去儒雅的长衫,换上略显失态的短打。 不過,哪怕气候如此恶劣,姬墨舒依旧本能的注视着周围景色的变化。這裡一年到头都是四季常春,虽然酷暑难耐,但细心的话依旧是能够察觉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南方自古便被称之为蛮夷之地,這裡鲜少开发,所以她的所见所闻都十分原始。中原人常說南方蛮夷,北方戎狄,表面說的是這些地方人们文化水平不高,其实說白了是因为欠开发,這些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居住自然无法发展。 南方每当到了夏秋季节都会经受来自海上的自然风暴侵袭,而北方秋冬更不必多說,长达大半年的雪灾别說人类居住,牲畜都难以存活。中原一带堪称是得天独厚的一处地方,這裡地势平坦,水源充足,周围又有山脉阻挡战事,人们可以一心发展农业,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吃饱喝足,文明发展也就拔得了头筹。 姬墨舒看向河道两岸的植被,這裡的植被与江南一带還是有点区别的,傍水生长的树林依稀可见有一條分界的水线,那是河流因为雨季和旱季交替从而在树林形成的痕迹。雨季河水上涨将会漫過這些近江树林,在树林灌木间生成苔藓与枯枝,而远处的树林则不受影响。此时艳阳高照,她可以瞧见树林灌木上方些许确实有些许苔藓,再往上则都是被晒的发裂的枯枝。 据皇帝說今年青州遭了水患,這條河道正是流经青州的主要河道之一,若青州遭了水患除了青州遇上极端暴雨以外,另一种可能便是這些河道上游爆发的洪涝。可从近江树干距离河面上方几寸的苔藓来看,洪涝是算不上,至少河水上涨的幅度不大。况且南下一路河道平坦,风和日丽,也不大可能是上游的問題,那么就是青州遇上了极端的风暴与暴雨。 虽還未到青州,但从路上的所见所闻她已然得知了大概的情况与猜测。不過除此之外她一直有一种预感,青州的情况肯定不像奏折所描述的那样,作为苏家一派官员管理如今又被皇帝公然怀疑的青州,這裡面定然藏了什么秘密,還与苏娘有关。 又過了半月,七月下旬大暑這一日她们终于顺利抵达了青州。 顾婉约比她们早到一月,新任县令需要在各村落间奔走了解情况忙的脚不离地,虽然得知皇帝派了姬墨舒运输粮食過来但一時間实在分身乏术,只能百忙之中先找了一家客栈供姬墨舒等人落脚洗洗风尘。 小地方的客栈住不了多少人,姬墨舒等人過来的时候就直接承包了這间小小的客栈。客栈的掌柜是個富态的女人,拿着一把青紫折扇迈着莲花小步走来,淡妆浮于脸上,头上别着两根紫月流苏步摇,流苏垂落在两侧各系挂遮面的轻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示人,泛着鬼灵精的神采。 不仅是姬墨舒,就连魏孝义都敏锐的察觉到這個女人不简单,气质与一介小客栈的掌柜格格不入,但两人都识趣的沒有表现出来。 “几位大人远道而来露宿我這家如意客栈,小地方肮脏,還望大人们不要介意。”掌柜客气道。 “不介意,我等這一路也算披星戴月,有個落脚的地方便不错了,倒是我瞧着這位掌柜是生的几分不入俗的风姿韵色。”姬墨舒英气的柳眉微微挑起,意有所指的說了這么一句。 “哈哈哈,這位大人真会說笑,俗话說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小地方自有小地方的风土人情,大人许是在京城看惯了华丽的凤羽,初次瞧见這山沟间的荣鸟便只觉惊奇。”掌柜掩面轻笑,随意的糊弄過去。 “是嗎?若是如此倒是得好好的感受一番山沟风趣,我等准备在此歇息一番,還望掌柜送点热水和吃食過来。”姬墨舒顺势借坡下驴。 “好嘞,几位大人随伙计到房裡等候,热水马上就到。” 姬墨舒只得跟着店裡的伙计来到给她安排的上房,见伙计去准备热水了,她贴着门听了好一会儿,确保外头沒有听墙角的人才松了口气。 “墨舒姐姐,你可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哦?”姬墨舒有点诧异,她确实是从途径的江河发现了一些线索,却不想魏孝义也发现了,立刻一脸好奇问,“你可是发现什么了?” “嗯,你瞧瞧。”魏孝义走到窗台前俯视着街道上的来往行人,“這裡的人瞧着虽然脏乱了些,却不像受了灾的样子。” 闻言,姬墨舒也走到窗台往下看。 街道上的百姓不多,但也不少,基本上都长的黑黑瘦瘦,矮小干瘪,正如戏言中描述的‘猴子’差不多。此时有叫卖的,有玩闹的,甚至還有幽会的。不同于中原礼教严苛的观念,這裡风情开放,坤辈无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反而可以自如的在大街上行走,不着面纱,因为天气炎热還穿着裸露胳膊的裙装与露脚的草鞋,若是用中原的话来說便是,蛮夷也。 街道沒有中原那么规整洁净,也沒有铺设石砖,基本都是原始的土路,颇有种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的风格。许是刚刚经历了雨季,土路略显泥泞,走過的人都脏了衣摆,略显脏污的着装却依旧掩不住每個人眼中的活力。 “确实不大像受灾的模样。”姬墨舒咋舌,虽然她以往辗转病榻不怎么出過门,但是却见過流民,每当遇上天灾,百姓们便会弃了土地与城池逃荒,成为流民。流民虽然也是骨瘦如柴,长的瘦瘦黑黑,可眼神骗不了人,流民的眼神大多空洞绝望且卑微,根本不可能是现在這些百姓呈现的那样虽然生活艰苦,却依旧保有活力。 “墨舒姐姐,青州可不简单呀,如今瞧着不仅是一滩浑水,還是鱼龙混杂,平静之下暗潮汹涌呀。”魏孝义忽然意味深长对姬墨舒說。 姬墨舒一時間不知道该作何答复,只得讪讪的轻咳几声掩饰尴尬。這时候,伙计把热水和吃食端過来,也解了她的窘迫。 蛮夷地区的吃食肯定比不得京城,青州近海,物资匮乏,基本吃些海产与山货。虽然吃的不怎么样,但是胜在种类异常丰富,多到有些东西姬墨舒都沒见過。 除却一盘她认识的烤肉,别的她居然都說不上来。各种奇形怪状的海货,還有很多山裡的……虫子。 姬墨舒看着那一盘虫子,白花花的,筷子都不知道该往哪夹,而魏孝义的筷子也一直伸向烤肉,還有一盘素菜萝卜。不過意外的是,水果倒是让她们眼前一亮。 那是一种外壳红彤彤,還有棱角刺的果子。剥开红壳,露出裡面晶莹剔透的果肉,果肉香甜,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芬芳,叫人光是闻着就难以拒绝。還有另外一种外壳是黄褐色的果子,沒有刺,是光滑的,但剥开壳后裡头的果肉同样是晶莹剔透,吃起来也更甜,但沒有红果那种特殊的芬芳。掌柜說這是青州特有的果子,夏季应季才有,這让魏孝义和姬墨舒两個江南人士为之震惊,一吃就停不下来,直接吃完了两大盘。 最终還是姬墨舒想起這是什么果子,豫商走遍天南海北,自然总能带回来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這就包括南方蛮夷之地的水果。這种果子其实她有幸吃過一两次,名为荔枝,不耐存放,往往摘下来运到豫州都要大半月,還得用大量的冰保鲜,可现在吃新鲜的滋味完全不是冰鲜的能够比拟的。 “孝义少吃些,這种果子性热,吃多了不好。”姬墨舒见魏孝义又拿起一盘荔枝,连忙劝道。 “墨舒姐姐怎么总是這么婆婆妈妈的,這种果子好吃的紧。”魏孝义充耳不闻,顺手剥了一個放到姬墨舒盘子裡,“别光看着你也吃呀,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多吃点怎么行?况且這种果子宫裡的妃子都吃不了,皇帝都无福消受呢。对了,這边這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你那位苏娘子有沒有给你带一些呀。”說罢,她拿起桌上一個宛如海螺一般的东西在姬墨舒眼前晃了晃,又做了一個挑衅的坏笑,似是话中暗喻了什么。 姬墨舒差点被果核噎住,忙把果子吐出来,脸色渐红,“咳咳,說什么呢,我怎会见過這些。” “那可真是遗憾,這裡明明藏了這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她却不晓得和墨舒姐姐分享,真是個自私自利的人。”魏孝义又暗喻了一句,眼露嘲讽。 姬墨舒顿时有点恼了,“魏孝义!” “也罢也罢,倒是一句不好都說不得了。”魏孝义又古灵精怪的拿起一個荔枝剥好放到姬墨舒的盘子裡,故作诚恳道,“是我的不是,插嘴了墨舒姐姐的家事,這便给墨舒姐姐赔礼道歉了。” 姬墨舒眼皮在微微跳动,怎么感觉魏孝义来了青州之后句句话都好似暗中带刺,非得刺她一番,還顺带讽刺苏娘。不過虽心头埋怨着,她倒也沒有拒绝自家好妹妹的真诚道歉,拿起荔枝吃了起来,却一脸心照不宣。 好在魏孝义也只是這么說了几句,也清楚从姬墨舒這是沒法得知什么的,便又自顾自吃了起来。 简单吃了顿粗茶淡饭,又各自沐浴了一番解解乏,待一觉睡醒已然是第二日清晨,顾婉约总算领着县衙的一众班底過来了。 “姬墨舒?” “你可算来了。” 姬墨舒走上前与顾婉约握手示意,只是在两人握手的空当儿,客栈老板娘不动声色的走到跟着顾婉约一同過来的县丞与主簿身边,悄声說了什么。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虽表面风和日丽,但暗地裡却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