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断刀斩长安 忆六
三天后,我如约来到大牢。
是的,我和人约好了,如果一切顺利,我還要回来。
问出我一直疑惑的問題
你究竟是谁?
回答我的是一個中年人,虽然不知道在這裡关了多久,一身上下依然整洁如新。
他說我叫帝缺。
我說我入狱时,你已经在狱中,你是怎么知道這些事的。
他說我什么都知道。
我說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怎么還会困在监狱裡。
他說我从来沒有被困在监狱裡,我只是選擇在這裡等你。
我說我被关进来第一天你就這么說了,你等到我了嗎?
他說要看你信不信我。
我說现在相信了。
他說那接下来我让你去做的事,你会去做嗎?
我說要看是什么事。
他說对你好的事。
然后他說了很多,也似乎說了很久,可是当我离开时,看守的狱卒却清楚的說了一句
這么快就走了。
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此事,我总是怀疑,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這個帝缺,不知从何来,不知何处去,也不知,为何我后来再也沒去大牢裡找過他。
我也再沒见過他。
他說了很多,說的很仔细,甚至把我出门后应该从哪個方向回家,都說了一遍。我按照他的要求做了,终于有了今天的地位。
至于我的发家史,那是另一個故事,這次的事件平安過去后,下次我們再聊。
那個自称帝缺的人,给我了如今的一切,可是我当初并不相信他,所以也沒有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隐约记得,他好像提到過,下一代的“观世”会在歌潭城中出现。
這個观世是什么,具体我也不清楚。追查了很多年,才隐约得到這么一种說法。
观世之人,观今生来世,遍知過去未来宇宙洪荒。
如此說来,似乎就是一個颇有道行的算命先生。
我的故事,到這裡差不多就结束了,接下来继续說我的叔叔。
我這前半生,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一部分是为自己做的,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为你们做的。
当然,你也可以說,为你做事,就是为我自己做事。
但是還是辜负了娘亲的期望。她要我问心无愧,做了那么多害人的事后,终究還是有愧的。
我也常有夜不能寐的时候。你也许不知道,当我从监狱裡出来时,第一個念头,是去做個說书先生。說点自己编的故事,也就是我自己的故事。
至于缘由嘛,只是因为說书用官话不会被人瞧不起。
好了,又扯远了,說回我的叔叔。
叔叔从一开始,好像就希望這些脏事,由他来做。可是我却沒有听他的话。他做和尚很有天赋。
对了,你知道做和尚的天分是什么嗎?
不,不是悟性,是演技。
叔叔很会演,袈裟在身,双目一闭,就是宝相庄严活佛下凡。我們的修罗皇帝进修罗道场礼拜修罗,两次都是我叔叔为他诵经。
加上他有一张能言会道的嘴,百姓当他是大师,你们当他是高僧,江湖中人当他是兄弟。
一個和尚做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你知道嗎,好几次他回到我們家,一手拿着烤狗腿,一手举着酒壶,满嘴油花的对着我說
老子就快要成佛了,以后死了烧出舍利子,一定要给阿力一颗当传家宝。小子你可别笑,就算你现在出息了,是那啥余半城,也的确给咱们老余家长脸了,可是你见過皇帝嗎?那皇帝老子,见了你老子我,也要给我作揖的。你家那些东西,再贵重也都是市面上的东西,能比得上老子烧出来的舍利子嗎?舍利子你知道嗎?那是能买的嗎?你再有钱你也买不到啊。就老子這颗舍利子,你家裡放着,老子保证你的子子孙孙荣华富贵,不出两代可就不是余半城了,就该叫余全城。
我跟叔叔說我不稀罕什么舍利子,那玩意儿同济寺裡又不是沒有。我就沒见過活到两百岁的老和尚,你努力一下让我见识见识。
叔叔很高兴,他說跟皇帝吃饭都沒有在家裡吃饭高兴。
我也很高兴,我們這個家過得太苦了,我就希望他们开开心心长命百岁。
所以叔叔被赶出同济寺那天,我一点都沒有觉得难過,甚至還有些开心。他终于不用强撑着来做我們余家的面子了。
這事儿你還不知道是嗎?不,你应该知道。毕竟那個抢了我叔叔主持的人,是你们朝廷派下来的。
沒事,你不用跟我来這一套,我沒有怨气。
叔叔太累了,這些年我能走的這么顺利,很大一部分是他暗中出力。虽然给你们干那些脏活儿都是我下的手,但是沒有叔叔那帮江湖朋友的帮忙,我也干不了這么利落。
就說我還在做双花红棍那几年,要不是叔叔暗中求人保护,我都被打死好几回了。
同济寺是国寺,管事的不能习武,只可修心。僧人一旦习武,大多金刚怒目,少有菩萨低眉。国寺是帝国的面子,要是出個满脸横肉的当家和尚,也服不了民心。
所以叔叔這些年,只学他的纵横术,不学武道。
可偏偏就這样一個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却在江湖中,有了孤隐的名号。
被逐出同济寺后,我给叔叔置办了一個酒楼,好让他有点事做。但是叔叔一向仗义疏财,来了江湖上的朋友,别說要钱,不送钱出去都算是赚了。酒楼沒开多久,就有掌柜向我告状。
我倒是无所谓這些小钱,叔叔开心就好,毕竟我們這一家人委屈了一辈子,也不想着风光,就盼着家人不受委屈。所以每月都暗中拨款入他的听雨楼。那些办事的人知道這其中有油水可捞,就光明正大的中饱私囊。
我呢,只要叔叔玩的开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叔叔却不肯,他知道這些事后,将那些拿了不该拿吃了不该吃的人抓起来狠狠打了一顿。不巧其中一人是帮派子弟,是我特意安排到叔叔的酒楼裡混吃等死的。
那名帮派子弟挨了一顿打回去告状,叔叔知道后为了不影响我的生意居然跑去负荆請罪。
你知道我這叔叔,当了十几年的和尚,就风光了十几年,早就過惯了花花轿子人抬人的日子。他常念叨一句话就是“皇帝老子见了老子都要作揖”,结果满怀诚意的去向人請罪,居然又被打了出来。
他上次受這种委屈,還是快二十年前当道士的时候。辛辛苦苦混了快二十年,還是让人从大门裡赶出,這事儿要是换了你,你也不痛快。
用叔叔的话說,這都能忍,屎都能吃。
這才胸中愤懑,醉酒夜归,還从马上跌了下来,据說脚上勾到缰绳,被拖了几十丈远。
回到家时满脸是血,把家裡丫鬟吓坏了。
叔叔心情郁闷,還受了伤,被這小丫鬟吵得心烦,加上白天那一肚子肝火也实在需要发泄,才把那丫鬟杀了。
至于那個被奸污的女子,說是那丫鬟的闺中密友。叔叔平日裡对大家一直和颜悦色,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也不讲究什么规矩,所以家裡的仆役丫鬟多多少少有点放浪举止。這一点,我娘沒有反对,大家就都乐见其成,认为作为一种家风是一桩雅谈。
偏巧這個丫鬟在這個时候带了朋友来,叔叔喝酒杀人一时兴起,夜色中也看不清那女子的姿色,就看到那娘们儿前凸后翘的身子,以为是家裡新来的丫鬟,才犯下此事。
你說,我們余家,辛辛苦苦一路从山裡的穷苦人家,打拼到现在,为歌潭城,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救济了歌潭多少难民。现在杀個丫鬟,日個娘们儿,有何不可?
故事說完,屋内另一位长须中年人一捋胡须道“并无不可。”
却听一声轰响,房门被撞开,一名持刀男子冲入屋内大喊“贪官奸商!草菅人命!纳命来!”
未到二人身前,就被护院的江湖高手按在地上。其中一位护院還不忘拱手告罪。
余半城挥了挥手,示意将這個人带下去。
持刀男子仍旧嘶吼着“余家歹人,杀我姊妹,辱我妻子,我陈英做鬼都不会放過你们!”
余半城举杯敬了中年男子一杯道“那便让他做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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