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傍晚的时候下過一场骤雨，被雨水冲刷過的空气干净清新，带着丝丝凉意，夜幕降临，连星子都比往日要多一些，缀在如洗的夜空，闪烁着清亮的光。
跟剧组的同事小小聚了個餐，小文把她送回家时已经快九点。
叶伊伊让小文在小区门口把她放下，自己走进花店买了一捧鲜花，嗅着花香，踩着银辉，步行回家。
虽然今天从张桉宁处得知江述“金屋藏娇”般的婚姻态度，很是为以前的自己不忿，但因为本来就沒抱多大幻想，所以很快也就释然了。
反而觉得以后要分开的话，江述這個做法正正好，让她可以免掉那些注定徒劳的应酬。
蹬下高跟鞋，趿上居家的棉拖，走過玄关，发现江述竟然在。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姿态倦懒，从叶伊伊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不怪她惊讶，实在是江述平时就算在家，也很少会有這样的姿态，一個人独自坐在公共空间裡，身上似笼罩着一层孤寂的气息。
不得不說，江述正经不說话的时候，還是有那么几分清贵公子的气质的。
听到声响，沙发上的男人扭头朝她看過来，目光微凝，面色泠然。
叶伊伊走過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晚饭吃了嗎？”
江述沒回答她的問題，看看她手上的花。
“买的？”
“嗯。就小区外面的花店。”
“今天怎么這么晚？”
“晚嗎？還好啊，我平时也差不多這個時間。”
“哦，忘了，你最近是挺忙的。”
叶伊伊嘟了嘟嘴。
是她的错觉嗎？怎么這话听着感觉有点阴阳怪气。
江述支了支下巴，示意她坐下。
叶伊伊依言，把花先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她接着上面的话，向江述解释：“我最近在忙工作。”
“什么工作？”
“不太好說，等稳定了再告诉你。”
起码不是這個黑比粉還多的阶段。
江述转眸，凝视着她。
叶伊伊有种身在公堂的感觉，江述是官，而她是被审的犯人。
她摸了摸脸：“我的脸有什么問題嗎？”
江述眼神一晃，然后定住，忽說：“挺清纯的。”
之前郑君皓說有那么個人的时候，他還想過，何必舍近求远，叶伊伊不就是现成的符合描述的人。
却原来傻的人是自己，郑君皓說的可不就是叶伊伊嗎？
“……”
叶伊伊被他猝不及防的话惊得睁圆了眼：“你說什么？”
江述懒得回答這种无意义的問題，也不绕圈子了：“你认识郑君皓？”
他怎么突然提起郑君皓？
這一瞬间，叶伊伊脑子裡闪過很多想法。
不過他既然這么问，那肯定已经知道了什么，還是如实相告为好。
“见過两次面。”
江述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說下去。
叶伊伊蹙着眉想江述到底知道到哪個地步？
她直觉今天大概是躲不過了，毕竟自己跟郑君皓的交集都跟娱乐圈有关。
不過要是坦白的话，该如何应答才能让自己底气更足一点呢。
江述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凉凉瞥她：“說实话吧，再瞒着也沒意思。”
“……”
“你都知道了啊？”
江述轻嗤了声。
“就……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要搞事业嗎？所以……就那样搞了。”
“那样？是哪样？”
“你不都知道了嗎？”
“哦。是關於我的妻子瞒着我去拍戏這件事嗎？”江述這下很明显就是在阴阳怪气了，“所以你原来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叶伊伊囫囵辩解：“我觉得你应该也不会有兴趣知道……”
“如果是别的工作，我确实沒兴趣。但你从事的工作性质太過高调，作为你的丈夫，你认为我不需要知情？”
叶伊伊因为理亏，有点懊恼：“感觉你不喜歡，所以我……”
“所以就先斩后奏，先瞒着我，等以后翅膀硬了，米已成炊，我就管不了你？”
心思骤然被揭穿，叶伊伊面露难堪之色。
随即而来的還有委屈。
不過示弱的同时再哭诉委屈来占据道德制高点，本来也是她预想的反应方案。
“那我能怎样？嫁给你之前我就是一個演员，现在重拾旧业不是理所应当，总不能因为你不喜歡，我就只能每天呆在家裡做家庭主妇吧？”
她觉得既然已经到了這個地步，索性开诚布公。
江述蹙眉：“我确实不喜歡娱乐圈。”
叶伊伊抿着唇：“反正你也不喜歡我。”
所以我沒有义务迎合你的喜好。
她默默在心裡又补充了一句。
“嗯？”
“我就直說了，让我因为你的不喜歡而放弃演员這個工作，我拒绝。”
江述斜睨她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让你放弃了嗎？”
叶伊伊疑惑：“那你现在在计较什么？”
“我计较？作为你最亲近的人，我却是最后一個知道你的工作，你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問題？”
叶伊伊被他话裡那句“最亲近的人”再一次惊到，觉得江述已经气到乱用形容词了。
他两怎么着也跟這個词关联不上吧？
不過她也从江述的话中大概明白了這次谈话的突破点在哪儿，连忙举手投降：“我错了！我不应该瞒着你，下次绝对不会再出现這种情况！”
“還有下次？”
“……沒！這是最后一次！”
也不知道话题怎么渐渐就偏离了她想象的发展路线，叶伊伊觉得此刻的自己仿佛成了背叛家庭的渣女。
江述顿了顿，觉得嗓子有点痒。
半响才說：“你要追求事业，我觉得挺好的。”
“你支持我？”
江述冷冷瞥她，似笑非笑道：“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么形象？至于连老婆工作都阻止？”
再且他并不是毫无准备，结婚前他就知道叶伊伊拍過戏，只是沒料到她退圈了還要回去而已。
他也大概猜到叶伊伊要重拾事业的原因，并且表示理解。如果以后两人离婚，她能不自暴自弃，积极向上，他乐见其成。
叶伊伊干笑两声。
江述：“不過我不喜歡娱乐圈也是真的。我尊重你的選擇，但也請你保护我好的隐私，我不希望自己作为你的老公被人抬到明面上去讨论。简单来說，就是别让你的工作影响到现实生活。”
“我当然不会连累到你。”叶伊伊說，“而且……我现在就一個十八线小明星，短期内应该都不会有這种烦恼。”
看看江述连在好兄弟面前都不让自己露脸，就知道他对自己和他划分得多清晰，多不愿意让人知道這段婚姻得存在了，她是找死才会让公众知道两人关系。
真有那一天，她觉得江述会直接动用关系把她封杀，然后强制跟她离婚。
江述忽地笑了：“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虽然這话不太好听，但事情解决，叶伊伊也忍不住就跟着舒展了表情。
喜悦過后，她欲言又止：“那……”
江述无奈：“又怎么了？”
她捏了個一点点的手势：“你是不是愿意跟我分担一点育儿任务？”
“……”江述眯了眯眼，语调放慢，带着威胁之意，“叶伊伊，你别得寸进尺。”
他的态度让叶伊伊皱了眉头。
或许江述在工作這件事的不计较让她有种江述也挺讲道理的感觉，她便想要借着這個机会也聊一聊之前一直被摆烂忽视的關於女儿的养育問題。
“我早就想說了，孩子不是我一個人生的，你也有义务分担一点。”
“今天既然把话都摊开来說，我們要不也顺便聊一聊孩子的养育問題吧？在夫妻关系存续期间，我认为无论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但父亲的义务不能丢。”
“摊开来說？”江述露出這段時間叶伊伊十分熟悉的古怪表情。
她严肃点头。
江述顿住，视线在她脸上扫過：“你现在身体還行？”
叶伊伊再次点头：“很好，精神也倍儿棒，完全可以跟你详细展开来谈一谈。”
這段時間她還专门看了点育儿方面的书籍，自认可以跟江述有理有据地输出想法，以理服人。
江述轻笑：“既然你要摊开来說，那就摊吧。”
叶伊伊为他的配合感到欣慰，觉得他果然不是不讲理的人，正要就這件事发表自己的观点，就听到他說——
“听着，江淼淼不是我的孩子，换言之，我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你所說的父亲义务，我還真的沒必要承担。”
“……”叶伊伊整個一震惊，“你……”
江述点头：“沒错，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叶伊伊几度嘴巴微张，最后還是哑口无言，半响沒說话。
這是一個颠倒她认知的消息。
而且直觉告诉她，江述說的都是真的。
他沒有說谎，他也沒必要說谎。
可是女儿不是他的，他为什么還愿意跟她结婚，并且维持婚姻到现在？
要是一個月前，她肯定认为江述为了钱不惜戴绿帽，但是相处下来，她又觉得他不是這种人。
叶伊伊看着江述的眼神渐渐变了，五味杂陈，一言难尽：“你当初就這么喜歡我？”喜歡到愿意做后爸？
江述知道她肯定想歪了。
說实话，一开始他沒想到叶伊伊竟然有孩子。
叶伊伊当初找他合作，他出于当时需要以及一种奇怪的心理，答应了。
在具体谈條件时，才被告知還有当后爸這一项。
即便到现在，他也說不清那时候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失望？還是无所谓？
不過事情发展到现在，当后爸這件事虽然他沒有很在乎，但也不是什么会让人高兴的事。
他冷哼一声，直接打断她那些奇怪的幻想：“你当初說我认下小孩你就把宁航送给我。”
“我……”
叶伊伊感觉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脑子原先杂乱的线一下子被捋清。
之前觉得奇怪以及不合逻辑的地方，瞬间就都合理化了。
她就說，自己怎么可能会恋爱脑到把公司送给男人。
事实证明，她還是把江述想得太清高了些。
原来他实实在在就是会为了利益不惜戴绿帽的男人！
但是如果這是事实，那江淼淼的生父是谁？這是不是代表着嫁给江述之前，她還遇到了一個始乱终弃渣男？亦或者是江淼淼生父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无法尽到一個父亲的责任？
“你知道孩子生父是谁嗎？”
“你不愿意說，我尊重你。”
她不愿意說……
叶伊伊得到這個答案，自动就偏向了第一個猜想。
如果孩子生父仅仅是不在人世，她沒有避而不谈的必要。
她選擇把孩子生下来，那就证明他们是有感情基础的。既然如此，除了孩子生父是個渣男欺骗了她，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让他们分开，且她還心灰意冷另嫁他人。
……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叶伊伊感到头痛，只觉得問題一個一個的接踵而至，根本不给她留松气的功夫。
“你怎么了？”
“還好吧？”
“你别激动啊！”
江述看到她一副不胜打击的模样，比之前都要逼真，也有点慌了，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過了，甚至懊恼为什么不再瞒一段時間再告知她真相。
他想近前去察看她状态，却被叶伊伊拂手拒绝。
“我沒事，缓缓就好。”
他薄唇抿起，长呼一口气：“我养，孩子我好好养，你跟我說說你那些要求，我尽量配合，行不行？”
叶伊伊虚脱般摊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整個人陷入沉思。
“你先别說话。”
“……”
江述无奈，带着点豁出去的劲儿：“义务我也承担，你搞事业，我给你分担育儿任务，這下总行了吧？”
大概自己真的有做大善人的潜质，竟然可怜起叶伊伊来，只要她别這么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吃点亏也不是不可以。
叶伊伊稍抬脖子，看向他，眼神复杂，然后摇了摇头。
“不用了。如果真如你所說，我……确实不应该麻烦你。”
“也不算很麻烦……”
“之前是我的错，你不用委屈自己。”
“也沒有很委屈……”
“别說了，让我静静。”
“……”
江述闭了嘴。
心中五味杂陈，那种不得劲的感觉再次汹涌而至。
明明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嗎？
他一直都不想跟江淼淼有太多接触，更不想当什么后爸。
但现在看到叶伊伊把他完全当外人，他又很不是滋味，同时也不满自己情绪被她牵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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