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大堂内每個人的神色都有些沉重,看向纪璇菱的目光中不无谴责,上位的老夫人更甚,浑浊的眼睛中竟然也能迸发出极浓烈的恨意。
纪璇菱脚步一顿,施施然地走到大堂中央,同各位世叔见礼之后,直视着老夫人,不紧不慢道:“這样大的阵仗,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夫人看了眼下首的男人,那人会意,狠狠地一拍桌子,站起:“纪璇菱,你還有脸问为什么,做出這等伤天害理,辱沒门楣的事,還不跪下认错。”
纪璇菱笑道:“不知道晚辈是做了什么事,让您這样生气。”
他冷哼一声:“你自己心裡清楚。”
“璇菱愚笨,還請世叔指教一二。”
毕竟關於女子声誉的事,他說出来却有些不合适了,发难的任务也已经完成,虽說沒从气势上将纪璇菱吓到,可他已有些黔驴技穷,便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攥紧扶手:“纪璇菱,你伯父一家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设计你妹妹,让她沒了清白。”
纪璇菱佯装惊讶道:“是锦湘亲口這样說的?”
赵美柔看着纪璇菱的神色,她也算是看着這個小姑娘长大的,虽說纪璇菱任性了些,骨子裡却清高,当是不屑做些下三滥的事。
且想起纪锦湘的样子,她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赵美柔道:“母亲,這事情還沒调查清楚,也不一定是……”
赵兰蓉见状忙打断她的话:“纪璇菱,如今你伯母還在帮你說话,你却残害设计她的女儿,你可還有一丁点良心。”
赵美柔不语,瞥了眼赵兰蓉,老夫人沉声道:“是与不是,又能如何。”
“要是的话,那孙女可要好好问问妹妹,为何要恩将仇报,诬陷于我。”
“纪璇菱。”老夫人陡然提高声音,“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還对你妹妹沒有一丝丝的愧意。”
纪璇菱嗤笑道:“祖母觉得,我应当有愧意么?”她顿了顿,“倒不如让锦湘也出来,我們面对面地谈,看看应该愧疚的是谁。”
“不可。”赵兰蓉忙道,“老夫人,如今锦湘受了這样大的刺激,再让她過来,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么,再說,锦湘心软,說不准不忍她姐姐受苦,又改口了。”
纪璇菱不屑道:“原是這样,還是赵夫人想的周到。”她看了一圈,忍不住叹口气,“只是诸位长辈有沒有想過,锦湘說到底也算是我妹妹,我为何要针对她,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都是侯府的小姐,她声名不好,我自然也受影响。”
纪璇菱晓之以情,继续道:“再者我若是真想对她动手,又何必等到中秋宴的时候,在府中或者哪個少有人至的角落也干脆,煞费苦心的图什么呢?”
赵兰蓉道:“中秋宴最是人多。”
纪璇菱无所谓地耸肩:“或许吧,可人多,我不也容易露馅么,随意拉個宴上的人来,說上几句,就能被一些人理解为证据确凿。”
她的目光满含深意,在赵兰蓉身上停顿片刻,赵兰蓉被她看得脑子有一瞬空白,转而硬声道:“纪大小姐真会强词夺理。”
老夫人见状,拄杖站起身来:“纪璇菱,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祖母說笑了,孙女并未做错什么,又怎么会落泪,要哭也是哭自己有眼无珠,错救了條毒蛇。”
老夫人冷哼,看了眼赵兰蓉:“還不让人上来。”
纪璇菱抱胸走到一边,冷眼看向门口,一個穿着浅黄色衣裳的丫鬟,含胸塌背,畏畏缩缩地走进大堂,她偷偷地看了纪璇菱一眼,触及到她眸中的冷漠,飞快地收回视线,腿上像是沒有骨头一样,软趴趴地跪下。
“老夫人,侯夫人。”
老夫人道:“你且把你那天看到的一五一十地都說出来。”
丫鬟低着的头微微抬起,看向一旁的纪璇菱,看着很是害怕忌惮她,纪璇菱好笑道:“看我做什么,看到什么便說什么。”
丫鬟低声道:“奴婢,奴婢前些时日在园中伺候,见到纪小姐,拿過了二小姐的酒杯,之后還跟一個宫女一同,将二小姐带到了太平阁,奴婢以为是带着二小姐去休息,之后便发生了這样的事。”
纪璇菱說不出来话,這丫鬟說的也确实沒错,她是动了纪锦湘的酒杯,和纪锦湘一道去了太平阁,只是药是纪锦湘自己下的,被带過去的也是她。
好一個避重就轻。
纪璇菱道:“你看到我在纪锦湘杯中下药了。”
“奴……奴婢,当时离得远了些,沒怎么看清,只见大小姐碰了二小姐的酒杯。”
赵兰蓉得意道:“這杯子就你和锦湘碰過,难不成你要說是锦湘自己下的药?”
老夫人道:“如今你還想怎么狡辩。”
“祖母,這不過是這個丫鬟的一面之词罢了,当时小姐们都聚在一块,她是怎么看到只我碰的酒杯,再者,你若是在场也应当知道,是纪锦湘扶本小姐去的太平阁。”
婢女流畅道:“当时天色有些晚了,女婢并沒有看清。”
“這样大的动作你看不清,却能看清楚我碰了纪锦湘的酒杯,当真是好眼力。”纪璇菱冷笑。
赵兰蓉也觉得婢女的话有些无力,她正要开口,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挺着腰板走进来:“老夫人,找到了。”
堂中的众人都看向老嬷嬷,纪璇菱压低眉头,看见嬷嬷拿出一條绢帕,正是她平日裡用的,一点点解开,裡面赫然是一個纸包。
老夫人用手杖敲了敲地:“纪璇菱,這是什么?”
“孙女不知。”
“你不知。”老夫人眼中流露出几丝阴狠,“去請周大夫,让他看看,這是什么。”
纪璇菱這才能得了几分闲,坐在椅子上,看着胸有成竹的赵兰蓉,心下觉得有些不妙,她也隐隐猜到了纸包裡的东西。
是谁放到她那裡的呢。
纪璇菱有些头疼,最近院子裡只招了些护卫,他们的背景她都清楚,其中還杂着几個沈温言安排的人盯着,他们应当是沒什么机会的。
能随意出入她房间的,只有那些贴身伺候的丫鬟。
纪璇菱想到上一世,這些丫鬟不少都跟着她去了王府,做事认真,也沒出過什么纰漏,想来也算是衷心于她,不至于跟外人联合起来。
這個不会,那個可能性也小,究竟会是谁?
谁悄无声息地安插個人在她身边,她做過什么,又计划做什么?
纪璇菱抿唇思索,周大夫背着药箱,跟在小厮身后跑来,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同贵人们见礼。
“不必多礼了,周大夫你且看看,這药包裡是什么东西。”
周大夫打开药包,用银针翻了翻,细细查看药粉,取了些在鼻尖闻了闻,他身子一抖,忙跪下:“老夫人,這东西……”
“你但說无妨。”
“怕污了老夫人的耳,這东西是如今花楼裡惯用的合欢药。”
堂中众人的目光如箭矢一样,射向纪璇菱,她似是毫不在乎,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的茶水:“這不是我的。”
“人证物证都在,纪璇菱,你還想狡辩。”
她长出了口气:“算不得狡辩,這东西的确不是我的,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东西,還請老夫人彻查這件事。”
“還查什么。”赵兰蓉道,“你要诚信认罪认罚,老夫人還能網开一面,若是死不悔改,可也别怪我們不认人情。”
纪璇菱撑着腿,从椅子上站起:“你若是认人情,又怎么会有這一出,言语模糊的婢女,一包不知从何而来的药,就着急地定我的罪?侯府似乎不是姨娘說的算吧。”
赵兰蓉一哂,看向老夫人。
“来人。”老夫人吩咐道,“拿下她。”
纪璇菱抽出鞭子,与石月背靠背站着:“都不许动。”
“纪璇菱,你放肆,国法家规,你当真都视为无物,竟然還要对老大夫人动手嗎?你们愣着干什么,還不快抓住她。”
纪璇菱左脚后撤一步,摆出架势,正扬鞭要上,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谁敢。”
纪璇菱一愣,手中的鞭子已经被抽走,纪明启站在她身前:“此事蹊跷,老夫人就這样把罪责强加在璇菱身上?”
老夫人对纪明启還有几分忌惮:“如今证据确凿,有何蹊跷。”
纪明启冷声道:“老夫人既然有時間调查证据了,不如再等上一等,待我好好审问审问這個丫鬟和院中的人,再回老夫人。”
“纪明启。”纪明正怒冲冲地赶来,“你這是包庇。”
纪明启眼皮都懒得抬:“那兄长去告官府吧,正好也让他们好好查一查此事,還给锦湘一個交代不是。”
“就是你這般宠溺她,纪锦湘才做出這种荒唐害人之事。”
纪明启懒得同他们废话,带着纪璇菱转身就要离开,护院多是老靖平侯的下属,也曾见過纪明启年轻时以一敌百的神威,一步不敢上前。
两人畅通无阻地走到门边,纪明启才道:“三天,三日之后,定会查清此事,让老夫人心安。”
老夫人紧紧地攥着拐杖,手背上的青筋毕现,不等她說什么,父女两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纪明启不声不响地走在前面,纪璇菱乖巧地跟着,见他沉着脸走进大厅,坐在椅子上,视线一点沒落在她身上。
她讨好地笑了笑:“父亲。”
“還知道我是你父亲。”
纪璇菱走到他身后,敲敲纪明启的肩膀:“当然了,父亲对女儿這么好,就算忘记我自己的名字,也不可能忘记父亲的。”
余怒未消,可纪明启也不忍心为难装乖的纪璇菱,强迫自己冷着声:“轻点。”
“好的。”纪璇菱放轻动作,“這样父亲還满意么?”
纪璇菱小意讨好,又自顾說了些趣事,纪明启也绷不住,怜惜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回来怎么沒同我說過。”
纪璇菱眼眶忽然有些湿润:“怕您担心。”
“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事情我自然要担心的。”他心疼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你同父亲說說。”
纪璇菱简单地将那日的事情說了出来,只說自己是无意间发现的,纪明启皱着眉头:“你還瞒着我什么,纪锦湘虽然顽劣,但也想不出這种阴招,你知道背后是谁。”
這样肯定地语气,是笃定她知道指使的人是谁,可纪璇菱也不想让父亲插手,又撒起娇,打岔過去。
“你呀,想想该怎么办吧。”
纪璇菱嘿嘿一笑,她心裡早有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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