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
十皇子看着跪在地上的纪璇菱,她的脊背躬成一個浅浅的弧形,很是清瘦,单瞧着并沒有太子說的,能有那般搅弄局势的力量。
或许這就是古人常說的人不可貌相。
他提了口气,虽然也不明白如今的形式,但是只要是齐羽扬和沈温言出现的地方,就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情,還不如他先下手为强。
他一撩衣摆,手刚抬起来就被齐羽扬紧紧地握住,怎么都抽不出来,怒视齐羽扬道:“你……”
“好好看着。”說着齐羽扬手上越发用力,十皇子疼得皱眉。
這番动作落入皇帝眼中,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再看向沈温言:“沈卿。”他道,“听闻是你請的郎中治好了太后的头疾,可有此事?”
沈温言垂眸看了眼纪璇菱,只能看到她满是珠钗的后脑,上前一步,与她并排跪下:“臣不敢居功,是陛下孝心远闻,那江湖郎中恰巧与臣有几分交情,不過是借着臣以报陛下慈善孝心。”
太后听着十分地熨帖,对面前這個年轻人越发地喜爱:“皇帝,虽是如此,但也多亏了這沈家孩子的引荐。”
皇帝点头:“太后所言极是,沈卿我且问你,可问太后讨了什么赏赐。”
“微臣并无苦功,不敢向太后讨要恩赏。”
“哦?”皇帝微微挑眉,“你当真什么都沒說?”
沈温言犹豫了一瞬,瞥了眼身侧的纪璇菱,似乎是在顾忌什么。
“你直說。”
沈温言再拜道:“回禀陛下,是太后见臣年岁不小,问起婚配之事,臣不敢欺瞒,斗胆,冒犯了纪小姐。”
霎時間沒有一個人說话,纪璇菱越发心焦,偷偷瞪了眼沈温言,警告他好好說话。
沈温言面上十分专心惶恐地回答皇帝的话,像是并沒有收到她的暗示。
纪璇菱颇有些无力,眼下還怎么看不出来,如今的场景,怕又是沈温言一手造成的,就是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他为太后寻得良医,为皇帝解忧,宫中也有人帮他說话,如今又提起婚配的事,她再是愚钝也猜到了,沈温言此番所求,估计是想要太后或是皇上为他赐婚。
对沈温言和他未来妻子来說,当真是荣耀,沈温言既非皇族又不是嫡长,能的陛下的抬举,在上京怕是无二,只是如今安南与本朝关系還未解冻,公主又未至上京,如今赐婚是不是太早了些。
且现今的皇帝,对他虽有几分欣赏,也沒表现出多信任沈温言的意思,他就這样贸然提出,难免会加深皇帝的猜忌,且更是把七皇子推到风尖。
她想不通沈温言的策略,也不想明白沈温言为何提及自己,心裡憋了一股子气,她本来低调沉默地待在下首,就因为沈温言這一出,谁知道又会如何搅乱自己的生活。
只希望沈温言高抬贵手,不要再乱說话了,纪璇菱悄悄看了眼皇帝,正巧被他抓住,吓得心尖一颤,微微调整身子,跪得端正而又谦卑。
“太后同朕說,你心仪纪大小姐,是确有此事了?”
纪璇菱僵硬地转头,看向沈温言,下首的人也屏息,等着沈温言的回话。
他又行了個大礼,周围的视线仿佛都对他沒有丝毫的影响,双眸干干净净地看向上位人的脚尖:“禀陛下,微臣不敢欺瞒,臣自第一眼见到纪大小姐……”
两人余光相对,纪璇菱有些懵懂地眨了眨,沈温言端正身子继续道:“微臣对纪小姐一见钟情,太后相问,实在不敢隐瞒。”
“只是微臣平庸愚钝,不得纪小姐青眼,便不敢声张,太后许是见臣可怜,才容忍轻表情意,却不想還是冒犯了皇上,太后,冲突了纪小姐,今日之事实是微臣之過,還望陛下赐罪。”
撒谎,全是撒谎。
纪璇菱紧攥着拳头,低头看着石砖,沈温言方才的话還是不断在耳边回想。
愚钝平庸,撒谎。
无论前世现世,无论是不显的王府庶子還是之后的康王,而今的沈司正,他何时平庸過,翻云覆雨,又何时愚钝過。
一见钟情,更是撒谎。
她与他第一面如此狼狈,太平阁屈辱,当初自己也曾怨恨過沈温言,沈温言因为這一事贬迁,对她能有什么好印象,不過是同是沦落人,慢慢生出些相惜之情,若他当真有钟情,那前世,她的痛苦,他们的结局,又算是什么?
满口的谎言。
纪璇菱恨如今被动,不能直接戳穿他,胸口起伏,劝慰自己。
沈温言不是向来如此嗎。
纪璇菱深吸了一口气,当年他不也是這样,在她面前表现得地深情在意,只为让她能更卖力、更心甘情愿地待在后宅,为他驱使。
人沒有变,他這身本事又怎么可能消失。
皇帝轻笑一声,意味莫名:“沈卿确实唐突。”他目光移到纪璇菱身上,“纪家丫头,你說呢?”
纪璇菱抬头,脑中一片空白,神色中却带着些许的凄寒。
饶是皇帝见了這么些人,也很难形容清楚纪璇菱的神色,有恨有怨,有悔有爱,紧密交织,浓重地晕染来,让看的人也跟着涩然。
這神情不是一個十几岁的少女该有的,更不该是纪璇菱脸上该有的。
毕竟是好友之后,皇帝偶尔也会听几件纪璇菱的事,大概知晓,她同沈温言走得近,见两人迟迟沒有婚嫁的意思,以为两個不過是谈得過来的朋友,却原来,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
纪璇菱迟迟沒有回应,皇帝也不忍心为难她,对沈温言道:“沈卿确实该罚,朕看你如今胆子是大得狠,竟然把主意打到朕选的儿媳身上”
“就是的。”十皇子挣开齐羽扬,快步到皇帝身边,“父皇英明,我看這個沈大人也是故意忤逆父皇,堕我皇室威严,他若是喜歡纪小姐,两人相识也有一段時間了,怎么许一個女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怎么不去侯府下聘,不备三书六礼,一定要等到父皇将纪小姐许给本皇子了,才冒出来。”
十皇子一口气說了一长串,总结道:“本皇子看你,就是有不臣之心。”
“十皇弟,慎言。”齐羽扬道,“他们二人之事,我們這些個外人又如何知晓,再者,父皇又何时說過,要将纪小姐许给你了。”
“怎么沒有。”十皇子又耍起赖来,“父皇,您不是早就答应儿臣了嗎?”
皇帝任他痴缠了一会:“你看你如今什么样子。”他斜看了眼十皇子,“怎么,你当真心甘情愿,娶纪小姐为你的正妃?”
十皇子一愣,看了眼纪璇菱又看向皇帝,再看看齐羽扬和沈温言。
他确实沒想過让纪璇菱做他的正妃,不過是娶一個破落侯府的庶女,随便给了名号都不错了,怎么会让出正妃之位。
而且這個女人這么不好惹,要是真抬举她,只怕是他之后的日子,非一個艰难能够概括的。
可齐羽扬在這,沈温言又态度坚定地表明心意,他只說個妾室又未免太沒有诚意,又如何与這两個人相争。
他闭上眼睛,吸了口气:“父皇哪裡的话,儿臣自然是愿意的。”
皇帝反而拍开他的手,看向一脸笑眯眯的太后:“母后,您看眼下当如何?”
“這位沈大人也算是救了哀家一命,哀家自然是想给他好的,既然皇帝還沒下决心,哀家早早地允诺了沈司正,且皇上的這些個孩子,也不愁找個喜歡的,皇上倒不如可怜可怜年事高的哀家和咱们痴情的沈司正。”
皇帝垂眸似乎是在思考這個問題,底下的人也被眼前的场景砸懵,說不出一句话。
难道今日,沈温言和纪璇菱的婚事就這样确定了。
也不知道這個纪璇菱到底有怎么样的魔力,又得了县主之位,竟然還能摊上這样好的姻缘。
如今上京的黄口小儿也知道,沈温言虽出身不高,却前路锦绣,容貌才情样样出众,有意同他结亲的人不在少数,這個纪璇菱当真是好运气,沒了七皇子這個天梯,竟然又攀上了沈温言這條藤枝。
“万万不可。”
众人正疑惑是谁胆大到說出心裡话,寻着声音望去,却是方才跟哑巴一样的纪璇菱。
只见十分不识趣的纪璇菱伏跪在地:“多谢皇上,太后娘娘垂爱,只是民女与沈司正,着实……”纪璇菱绞尽脑汁,也沒想出說的過去的理由,“不相衬。”
太后道:“怎么,是嫌弃皇帝给你的册封太低了?”
“民女不敢。”纪璇菱道,“只是民女深知沈司正为朝廷效力,夙兴夜寐,理该有個温厚贤良的姑娘打理后宅,关切大人。即使不论地位,民女粗野惯了,怕是,怕是耽误了沈司正。”
太后道:“你做何想法?”
沈温言道:“臣不忍见纪小姐为难。”
纪璇菱偷偷瞪了沈温言一眼。
高,還是他手段高,不過短短一句话,几個字,就将她想出的理由全部推翻。
沈温言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太后满意地点头:“纪家姑娘,你且抬头看着哀家,除却你說的這些,你是当真不喜歡這孩子?”
纪璇菱只犹豫一瞬,正欲开口,太后却摆了摆手,看向皇帝和身边的两位宫妃:“你们也算是過来人了,可看懂了?”
万贵妃点了点头,林念容却還有些犹豫,只听太后道:“那哀家便等着你们两個的好消息,沈司正,哀家這道懿旨可不会永远为你留着。”
“臣多谢皇上,太后,各位娘娘。”
太后按了按太阳穴:“眼下哀家也累了,不打扰诸位,念容,你同哀家一起回去。”
“朕送送母后。”
上首的人依次离开,纪璇菱也回到了位置,根本听不进去叶可意雀跃的声音和旁人的话,只看着沈温言离去的方向,眼睛中几乎要迸出火星子来。
你给我等着,沈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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