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阿颜便按着裴湛的吩咐搬往桂山院。
为此,裴湛還派了姜嬷嬷来帮她拾掇,說来整個宁王府人也是真少,管家一個,嬷嬷两個,丫鬟小厮加上也只有十余個,比起梁府和长公主府来实在是不足齿数。
不過想来也是,裴湛谨慎,人多了,口目也就多了。
“娘子日后可得好好侍奉殿下才是,這样的恩典旁人便是求也求不得的。”
姜嬷嬷换了对她的称呼,唤她娘子,想来应该是裴湛示意的。
“是,奴婢记住了。”
阿颜欠了欠身,微微垂着头轻声回答道,做的是一副温顺的模样。
姜嬷嬷四十来岁,想来是喜歡乖巧的女子嘛。
姜嬷嬷当下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五味杂陈。
满肚子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也不說了,指不定殿下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于是便只是纠错道:“莫要在别人面前自称奴婢了,娘子是殿下的人,以后要注意分寸才是。”
即便如今還沒有名分,可既然入了殿下的眼,他们這些個伺候的,也不能失了分寸。
听到這话,阿颜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点点头,也不說话,就当她知道了。
她不喜歡的话,左耳进,右耳也就出了。
“走吧,趁着時間早還可以将桂山院收拾干净,王爷吩咐說,今夜会到桂山院用膳。”
說着又停下来,打量了一下阿颜,才继续說道,
“娘子可要有所准备,届时莫要失了分寸才是。”
阿颜轻轻歪了一下头,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自然听明白了姜嬷嬷口中的准备是什么意思。
“阿颜记下了。”
她是不太有所谓,只是她不确定裴湛有沒有這個兴趣,毕竟,他昨晚连亲都沒有亲下来。
路途也不是很远,到了桂山院后,阿颜抬手推了推這還紧紧关着的杉木门,吱呀一声,入眼的即是那两颗桂树。
刚刚沿着屋檐伸出枝桠,树叶老绿,熟悉的桂花香从其间散出,两树不是两相对望,而是在左边比邻而立。
想来這两棵树,运到這院子裡应该都花了不少功夫,就這也不用上它们,真是浪费的紧。
看着看着,想起昨夜裴湛在這裡抱了她之后,却也沒多做什么,临走时也只是吩咐让她住到這边来后,不能随意处置這裡的东西。
這不,今天就派了姜嬷嬷来看着她有沒有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事。
“娘子這边走。”
在姜嬷嬷的提醒下,阿颜跟着她走到了主屋门口。
“殿下既然吩咐了,那娘子今后便安心住在這裡,旁的也不要多想了。”
旁的?阿颜也不做多想,自是先应了下来。
进屋后,阿颜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很简约,除了必要的床与圆桌,還多了個书桌和屏风,总体看着是江南那边的风格。
“想来娘子這边還差一個服侍的丫头,不知道娘子有什么要求沒有,老身好去寻合适的丫鬟。”
阿颜道谢后,才提出道:“不如让杏儿過来吧,嬷嬷您也知道,我先前都是和杏儿一起住的。”
這会姜嬷嬷倒是有些犹豫,這杏儿属实是不太聪明。
“娘子要不换一個伶俐一些的,杏儿她服侍起来怕是不太周到。”
阿颜摇了摇头,
“嬷嬷,我這已经都习惯了杏儿,若是一下子换了旁人,我才怕是多有不习惯。”
說完,便又一副恳切的模样看着姜嬷嬷。
阿颜自然是知道杏儿不太机灵,才這般选的,毕竟,她不需要一個伶俐的人一直跟在她身边。
姜嬷嬷一想,這也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人家一起住了一段時間有感情,又愿意,她也不必做這個恶人,便也笑着应下了。
“娘子既然都开口要求了,那老身一会便安排杏儿過来。”
阿颜见人答应了,也回了姜嬷嬷露出一個微笑。
看着阿颜因着這些小事就高兴,忽然觉着這說不定是個容易满足的主,想来或许也不会妄求什么旁的。
阿颜收拾的时候注意到這屋子虽然沒住過人,但是王府還是有王府的规格,屋子裡一切都是齐全的,再加上她的行李也不多,沒一会,便收拾好了。
等姜嬷嬷走后,阿颜走出屋子,继续在院子裡看了起来。
除了两棵桂树,這個院子比她之前住的那個大了好些,除了主屋,周边還多了三個次屋,后面還带有一個小厨房。
逛悠着走到厨房那裡,阿颜想起,刚才那個嬷嬷說,裴湛今晚要来這边吃饭。
难不成是因为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還得今天来桂树下赏月不成。
可既然裴湛都要来了,她也可以趁着這個机会讨好讨好他。
既然這么想着了,阿颜收拾了一下,便独自往街上走去了。
京城相当繁华,商铺林立,贩夫走卒,吆喝声,叫卖声,好不热闹,說起来,汴京這條街伫立在這裡這么些年,她還从来沒有好好看過。
“你站住。”
阿颜正饶有兴致地走在路上时,谁知道竟然从她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顿了顿片刻后,她并不做理会,抬起脚来继续向前走。
她知道来人肯定会被她激怒。
果然随即身后传来鞭子挥动的声音,下一刻,鞭子划過她的右手臂,幸而她刚才往左边迈了一步,這才只略微擦到了她的衣袖。
“嘶”
也不是全然不疼的。
周围的人纷纷散开,谁都看得出来,如今這挥着鞭子的怕不是哪家的小姐,而這挨了鞭子的,从穿着上,怎么看怎么是個丫鬟,這主家小姐教训丫鬟的事,也轮不到他们管。
“本县主都叫你站住了,你是耳朵聋了嗎?”
阿颜先是平淡地瞥了一眼划出一道口子的右袖,掩下眼中的狠戾,随后才用手捂着右臂,转過身,跪了下来,一气呵成。
“县主恕罪,奴婢刚才不知道是在叫奴婢。”
安和县主原本只是来這边翠葭坊取她定制的首饰的,沒想到中途只是撩开帘子看了一眼,竟然還能看到了這個阿颜。
如果說原本在她母亲寿宴之前,她就只是单纯的不喜歡阿颜,那么在她和裴妩当众害她出丑后,她便是厌恶上了這個奴婢,更不要提,三表哥竟然還带走了她,天知道她当时知道的时候,硬生生砸碎了多少個花瓶。
之前她就憋着一口气,只是人不在她府上,她沒得办法,如今却在這裡遇上了,還不是老天给她這個机会。
“你,给本县主過来。”
趾高气昂地命令着她。
阿颜這才站了起来,抬眼便只看见安和县主站在马车架上,马车夫则是立在那马儿旁边,拉着缰绳,努力安抚着那马匹,就怕那鞭子声惊吓到它。
安和县主還是一如既往,一身玫红色高腰襦裙,外加一鎏金牡丹步摇簪在她的发髻上。
阿颜忍不住想,若有一天,把這样颐指气使的县主踩在脚下是什么感觉。
一瞬而過,阿颜掩下眼底的神情,微垂下头又做出一副乖顺的模样,将双手置于身前,向着她走去。
只是她都還沒有走到头,便只听得安和县主又是一顿喋喋不休。
“怎么,你以为攀上了四表哥,就飞上枝头了嗎?我告诉你,别說你只是一個无名无份的,便是有了名分,也還是我們皇家的奴婢。”
安和县主說得难听,阿颜却对她說的话倒是不甚在意,话而已,又不伤皮肉,她只是简单的不喜歡有人這么高高在上同她說话而已。
“奴婢不敢,县主自然一辈子是奴婢的主子。”
等你以后還有命再說。
今天遇到她是個意外,阿颜原本其实不欲与她過多纠缠,可是她也知道安和不是一個能三言两语搞定的人,不给她点甜头,她只会变本加厉。
“既然本县主是你的主子,那本县主今天就要你伺候了。”
“怎么,有問題嗎?”
阿颜弯下腰,略微鞠躬道:“是,县主。”
說起来,皇家的那几個,一個比一個难搞。
“那你可得跟上了,這马儿的四條腿,可比你管用。”
說着便钻进马车内,指挥着马车夫开始驾车。
阿颜心下了然,這是打算要遛她了。
平常的话,她的脚程不慢,便是跟着马车也不费力,只是如今,她也只能加快步伐学着多数女子那样小跑起来,還得做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真是麻烦。
安和县主也不是一味得快,不然直接将她甩在后面对她也沒有意思。
這种时候,自然是快一会,慢一会地吊着她才合适了。
就比如现在,眼前的马车已经慢了下来,就等着她跑過去了。
這双鞋也不是很合适,硬的很,跑起来像赤脚踩在木板上,真的很折磨她的脚,她现在已经能够感觉到脚掌和后跟的灼热感了,也多是她真的很久沒這么跑過了。
“你怎么這么沒有用呀,都是因为你,本县主都不能准时到大佛寺了。”
安和看好戏地调着她,旁边還传来她身边丫鬟的戏笑声。
“本县主可告诉你,如果本县主不能准时到的话,可有你好看的。”
阿颜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么這样银铃般的嗓音說出来的话,可以這么恶毒。
“县主恕罪。“
今天看来是铁着心要来折腾她了。
如今她已经跑了差不多半個多时辰,六個多公裡,已然到城外很远了。
阿颜正喘着气的时候,又听见从马车裡透出来的安和县主的声音。
“我渴了,你给我去那边打点水来。”
說着,安和县主便吩咐侍女从马车裡伸出手来,将一個水壶扔给她。
水壶顺着力道,砸到了她的怀裡,她也只能顺势接住了它。
這個安和看来是真的很讨厌她了,用后脑勺想也知道這又是准备使什么手段了。
“是,奴婢知道了。”
现在,她不欲与人起争执,忍字而已,她還是能做到的。
這么想着,拿着水壶便离开了。
城外已经多是田野,沿着小道,到了溪边后,阿颜看了看从淙淙溪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用說她现在也是狼狈至极,今日只简单将头发盘了一下,大部分头发還是披散的状态,這么跑下来,发丝都湿了一半。
随后她直接随手将水壶掷到了一旁,蹲下来自己用手先舀了口水喝。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這是打算将她一個人丢在這裡,随口扯的理由罢了,她一個县主,平时非山泉水不喝,哪還会喝這溪水。
因此,她也不急着折返回去,他们肯定趁着這時間就回去了,什么去大佛寺都是谎话。
大佛寺酉时一到就闭寺,现在去哪裡赶的及的。
還不如在這裡坐一会。
阿颜又看了一下右手胳膊上的伤口,刚才她躲得還算及时,只稍微渗出了一点血迹。
她随手撕下一條布带,简单蘸水清理了一下,包扎上。
她对安和为什么讨厌她沒兴趣,她想的事,這件事她不能白白受了這一遭,怎么也得借着這個机会做些什么。
阿颜用手肘抵着膝盖,将下巴搁在手掌处,看着流淌着的溪水。
想起這么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原来是真的。
慢慢闭上眼睛,夕阳洒在她的脸上,风吹過她的额头,额前碎发顺着风的方向,与岸边的柳树枝桠一起顺着南边扬起。
窸窸窣窣响在耳畔的声音,真的很安详。
只是她也真的好累。
她想不通,她說来也沒得罪過安和县主,怎么就盯着她不放了。
直到半刻過后,阿颜才站了起来,却并不理会被她扔掉的水壶,只身抬起脚步沿着原路返回,這路也是真难走,
就如同她预料地那般,已经沒有人和马车的影子了。
看来,她還是得再走回去了。
看着西边的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她如今怕是会飞都赶不上城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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