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被问到的丁三一脸错愕的神情,看着坐在马背上的阿颜,心裡直嘀咕這女人真是瞎的嗎?他刚才不過偷偷瞄了一眼,怎么就被发现了。
漂亮是真漂亮,他這辈子還沒见過這么好看的小娘子,但手也是真的辣。
杀那三個山匪的时候都不带半点犹豫的。
她那染了血的面庞看向自己时,他才知道什么是活阎罗,偏偏這個时候,怎么看她都觉着刚才不過是他的一场梦。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還满是污血的手,才又惊觉起来,想她方才逼着他将那尸身都收拾起来扔下悬崖,丁三背脊就一阵发凉。
开口时,才发现连牙关都在打颤:“沒…我哪敢呀…我這看天气呢。”
随后更是脚下一软,差点栽了下去,想他也是一個男子汉,竟然被…一個女…
算了,還是不敢。
听着他這拙劣的借口,阿颜嘴角浅笑一下,眼底却不见什么笑意,动了动久坐的身子。
只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胆子這么小,身手也不行,怎么就上山为寇了?”
丁三垂下头,抿了抿嘴,良久才开玩笑得从嘴裡蹦出话来:
“嗐,這不是沒法活了嗎?”
慢慢地讲了一下自己的境遇。
他口中的老娘病了,好不容易攒下来救命的钱去买药,却被换成了假药,他去找人理论,却被倒打一耙說他打人。
县太爷不听他說话,关了他三個月,出来才知道他沒娘了…
什么都沒了…
心酸又无奈。
民生多艰难。
阿颜沒再多问,只让他好好牵着這三匹马。
山明风华,林间透着青青草香。
日照透過树叶间的间隙,落下斑驳一片。
活着真好。
…
裴湛赶到山崖位置之际,入眼的便躺在悬崖边上的郑昀,在他身边卧下的老马,以及那混在沙土中的血垢。
举目四望,却独独沒有那個女子的身影…只有满目苍凉。
她或许是因为郑昀受了伤便去找大夫了,她那么良善…之前那只赤狐不小心摔断了腿,她都抱着流眼泪,如今必然不会由着郑昀伤重。
可他们遇到了什么,连郑昀都受了這么重的伤,那她呢…
她连马都不会骑,她的眼睛也不知道恢复了沒有?
裴湛压下心中的恐慌,脚步却像是被钉在了那裡,半步挪不开。
手中的剑鞘不自觉脱了手,发出乓的一声。
“殿下…”
恍然间,他似乎听到了那女子浅笑间叫他殿下的声音,胸腔中止不住地跳动。
转头却什么也沒有…
眸裡的光黯了。
连那暖阳落下,都只留一地寒霜。
“殿下,郑副尉還活着。”
手下雀跃的声音传来,裴湛却莫名觉着刺耳。
“不要叫我殿下。”
低声呢喃间,他发现竟然连开口都带着颤动。
山崖那么危险,她会不会不小心坠崖了,抑或是被山匪劫走了…
不会是坠崖了,应该是被劫走了,她這么漂亮,她的声音那么动人…
谁忍心让她…
两個人将郑昀抬起過来时,风吹动了银铃声。
裴湛从郑昀手中看到,握着的,是她的铃铛。
那日,她笑着看着他,說眼睛看不见,想送他一個铃铛,那他過来时,她就可以早点知道了。
他沒接下,只觉着幼稚。
想起她当时眼底失望,却還笑着說沒关系的样子,心头泛起酸意,他当时怎能忍心拒绝。
所以,如今他来了…她就不知道了…是嗎?
“给我搜,本王要搜山。”
跟着裴湛来的几人不明就裡,也只能照办。
却也不知道王爷究竟怎么了。
山头的风很大,地面上又是砂砾石,连马蹄印一吹就散,更别說什么其他的。
找了很久却什么都沒有发现。
叶僅赶来时,就只看见众人在不停地搜索什么。
连裴湛都是,他的手裡還紧紧握着一支铃铛。
“叶相,本王沒時間同你闲聊。”
他一靠近,就只见裴湛抬起布满血丝的眸子,满含焦急。
“王爷,阿颜姑娘或许只是被抓走了…”
“只是…”
裴湛冷哼一声,什么叫只是,她一個弱女子,被山匪劫走…
叶僅居然說是只是。
可他有什么资格怪别人,是他安排她走的。
是他只安排了郑昀一個人送她。
他原以为這样避免了树大招风,却忘记了郑昀有沒有能力保她万无一失。
从一开始就是他的错,他沒在乎她,沒为她考虑過,离开京城前,也沒想過她的处境,以至于她被他母后为难,要冒着危险来寻他,又为他中了毒。
可到了最后,他依旧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他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见不到她那带着欢喜的眼眸,再也听不到她唤他殿下了。
手指尖依稀還残留着她的温度,颤动间就只摸到冰冷的铜铃。
迈开步子继续搜寻起来。
叶僅见人如是,退到了一旁。
晚阳夕下,望着幽幽峡谷,叶僅一时失了神,他知道她的身手,沒什么人能欺负了她,也知道她如果打不過也必然是逃了…
而她若真有危险,凭他们的规矩,也会留下暗号,如今沒有,便证明還无事。
只是如今又去了哪裡?
可又或者是不敢留下暗号。
時間慢慢過去,叶僅心中也愈发不安起来。
直到日薄西山,裴湛才在东面二裡外的山林泥壤间发现了马的足迹。
此时,天很快便暗了下来。
裴湛眼裡却升起了淡淡的希望,如同暗夜裡的火把,带着满满的炙热。
只是牵着缰绳的手依旧僵硬,回想起初次见她时,她求他救她,他沒管。
梁府抄家那日,他拿不出半点宽容,致使她受了那么重的伤。
后面他不肯留下她,她才去了公主府。
她却从无怨言,会哭着心疼他,也会抱着說喜歡他。
为他遮去眼角的痣,可他又为她做過什么?
他连唯一送她的礼物都不過是不走心的偶然,明明那颜色那么衬她,他却沒有想到她。
若能将她寻回来…
只要能将她寻回来。
…
“姑奶奶,到了。”
丁三抬头望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诚惶诚恐地开口,小心翼翼地伺候。
真怕她一個不高兴就扭断他的脖子。
“怕什么,我难道会吃人?”
“沒怕沒怕。”
心裡却觉着這可比吃人還可怕,他一路上眼前都是她挥刀的样子。
阿颜借着夜色掩护站在离城寨不远的林子间,神情肃穆,耳边却响起了丁三的喋喋不休。
“姑奶奶,不是我說,這山寨裡起码還有几十号人,個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您這再厉害,只是双拳能敌四手六手,也怕敌不過七手八手。”
“你觉着我打不過?”
忍不住打断,大半夜還是觉着他有点吵。
是觉着還是不觉着呢?
“不是,明着来您肯定沒問題,就怕…他们還有不少的弓弩…”
說起這個,阿颜有些好奇,再加上她之前听到的陇西口音。
弓弩是军制物,难不成又与之前陇阳王府有关?
阿颜等了差不多一個时辰,终于听来了接连不绝的马蹄声。
转头朝着丁三莞尔一笑道:
“谁說你姑奶奶我喜歡单打独斗了,有时候智谋也很重要。“
扔给丁三一袋银子后,继续說道:“逃命去吧。“
他不是坏人,在三個人出言不逊时,他沒有开口,也沒有动手,這人不過是胆小懦弱而已。
“不過,若是让我知道你将来又干了什這老本行,我可真是会连本带利算回来的。”
丁三有些诧异,弯腰拾起那一袋子银钱后,跪下磕了两個头,仓皇逃了出去。
山寨放哨的人已经回来报信,渐渐地传来了窸窣不断的声音。
阿颜反身站立了片刻,趁着裴湛的人来沒有抵达,只身向山寨裡走去,她方才从丁三口中得知了他们关押姑娘的位置,虽然视力還未恢复,却也不算太過困难。
当然不眠中途還打晕了几個小喽啰。
一开门,她虽看不见,却也闻到了糜烂腐烂的味道,屋外已然灯火执杖,叫喊声,脚步声,此起彼伏,還有那城寨被攻破的声音。
相比较,屋内却很安静,只有互相抱团的声音,连哭喊声都很微弱。
估计,只见她也是女子吧。
阿颜反身将门关上,抵在门口。
默默地数了個数,有十五人。
…
阿颜這才向着角落走去,蹲下,摸索间握住了一旁一個小女孩的手。
很小一只手,只是凉的很彻底,也很粗粝,比她的還要粗糙。
屋裡满是潮湿,充斥着霉味和血腥味,夜裡更是冻得人直打哆嗦。
“沒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眼眶湿润了些,不知道为什么,便出口安慰了,只是她来迟了。
她本来可以救十六個人的。
等到外头动静慢慢小了,心中计算了一下,果然,沒一会便听到了很多人的脚步声,他们走路时還有盔甲磕碰的声音,她知道,是裴湛的人赢了。
“吱呀~”
门被打开了。
裴湛的心也随之悬起,那些匪徒說女人都在這裡。
火把的光下,他一眼便看到了蜷缩在角落的阿颜。
是他的颜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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