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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后

作者:狐耳罗生
第二章

  太后所在的长信宫离前朝有些距离,楼清随一路踏雪而来,进入长信宫后,立即有太后身边的侍奉宫女祥月迎上来。

  “太后方才還念叨您呢,可就来了。”祥月将长公主迎入殿内,接過长公主脱下的红斗篷,与宫女吉云一同躬身退下。

  殿内,是斜坐在榻前翻阅奏折的皇太后,楼清随快步走過去,福身行礼道:“给母后請安。”

  太后放下奏折,起身将楼清随扶起。大昭的太后是位细长眉眼的贵妇人,保养得当的肌肤看起来十分年轻,笑起来慈眉善目的。她拉着楼清随走到矮榻前:“大雪天還要過来,冷不冷,看脸给吹得多红。”

  太后抬手贴在长公主脸颊上,替她温暖冻红的双颊,楼清随抱着太后的胳膊,亲昵地将猫儿眼耳坠露给太后看:“母后您看,多好看。”

  听了這话,太后仔细打量着长公主耳上的一对猫儿眼。

  “好看,果然衬你。”太后笑吟吟地和公主拉家常,“他们将這坠子送来,我第一眼就觉得這东西是专为你定做的。”

  “儿臣喜歡的紧,多谢母后疼爱。”楼清随含笑答道,“這不,一大早就戴着它来找母后显摆了。”一边說,一边抚着猫儿眼坠子缓缓转身。

  淡绿色的猫儿眼实属珍品,整個大昭都沒有几颗,太后肯将這稀罕珍宝送给长公主,足见她对楼清随的喜爱。

  如果不提太后及容家在前朝的所作所为,后廷中的太后对姐弟二人不可谓不疼爱。姐弟二人的母妃秦昭仪与太后关系甚笃,进宫后一直得到太后庇护,连嫡亲的太子与姐弟俩,都比对其他姊妹更亲近些。

  太后眉眼含笑地望着越发动人的长公主,看着這双继承自秦昭仪的杏眼,语气怀念:“好闺女,看着你,就想起你母妃,也是這般年纪。”

  秦昭仪故去已有两年,這禁宫裡能记得她的,也只剩下太后和秦昭仪的一双儿女了。

  “母后又难過了,是儿臣不应该。”楼清随捉着太后的手跪在她腿边,侧着脑袋将脸颊贴着太后的双腿,一双水盈盈的杏眼向上望着太后,我见犹怜。

  “真像啊,清清,和你母妃简直是一個模子刻出来的,”太后轻轻抚摸楼清随的鬓发,替她将贴在脸上的珍珠串拨到耳后,“今早去温室殿见過皇帝了?”

  仿佛不经意间的闲谈一般,太后提起了楼清随今早的行程。

  這话问的颇为寻常,但這话裡又藏着不平常的试探。

  “回母后,儿臣今早去温室殿探望陛下。這些日子他睡得不踏实,我過去瞧了瞧。”楼清随沒有隐瞒,這禁宫中遍是太后的眼线,如果她敢隐瞒什么消息,才是大大的失误。

  “皇帝在前朝不易,容相昨日驳了他的旨意,竞越那孩子心思沉,喜歡闷在心裡头,你多去看看也好。”太后听了长公主的话,垂着眼帘慈爱地望着她。

  楼清随等来了想要的话,接着太后的话头往后說:“儿臣也只能劝說两句,将之前太子哥哥写给我看的册子给他。那是太子哥哥哄我看的,我一直珍藏着。”

  說到早薨的太子,楼清随止住话头,屏息敛神等着太后的反应。

  一阵令人胆寒的沉默過后,太后缓缓开口:“你太子哥哥最是疼你,你拿它出来,也是为了让我念着旧情。說吧,你要做什么。”

  想起儿子,太后再是寡情也会动容。面前的年轻公主有着和秦昭仪相似的面容,前朝龙椅上坐着的也是秦昭仪的儿子,如果太子不曾早逝,那她将是這两個孩子的慈爱母后,朝堂中的肮脏手段也不会用到他们身上。

  楼清随动之以情的法子奏效了,太后知道她的目的,也闭了眼睛成全她。

  “禀母后,今日儿臣去温室殿,发现殿内的燃香有异,竟是后廷使用的合欢香。皇帝年幼不曾大婚,身边不是宫女就是太监,难免有人动了歪心思。”

  楼清随說到這裡眼睛已经红了,她压抑着心裡的痛苦,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和不失礼节,只是哽咽着,“母妃去得早,弟弟现在身份不同,身边沒有长辈管教,我总怕出错。母后您贵为太后,掌管后宫,可這前朝终究不是后宫,总有您一双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楼清随說的情真意切,眼泪淌了太后一裙摆:“弟弟身边总得需要有人管着,不能让宫人将皇帝带坏了。我不能对不起父皇和母妃。”

  這话說的合情合理,皇室子嗣虽然重要,但皇帝年幼,正是发奋用功的年纪,容易被情爱迷了心性,這样的例子在大昭歷史上并不罕见。

  太后听了合欢香也是心中震怒:“哪個混账奴才想出這种点子,哀家会下令彻查此事。你說的不错,皇帝年幼容易听人谗言,身边是需要有人教导。清随,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如果說合适的人,儿臣觉得要挑一位来自世家大族的子女入宫陪侍。家世品德心性都要经過挑选,一時間我也想不出究竟是谁,母后不如给儿臣一点時間,儿臣打听打听,再将人选递给母后過目。”楼清随将早已准备好的說辞讲给太后。

  “你心思缜密,做事我放心。這名单就不必让我過目了,你要是中意哪家子弟,就召入宫中。陪伴皇帝身侧,总不会亏待了他们。”太后用帕子将楼清随眼泪擦干净了,看着公主红肿的杏眼,她拉起楼清随,将人带到自己身边坐下,一如慈母对待心头宝一般,想要逗楼清随开心,“哭得都成小兔子了,你這样我可不敢放你走出长信宫的大门,省得别人說我這太后把好好的公主欺负哭了。”

  楼清随破涕一笑,掩面娇嗔:“母后又拿儿臣开玩笑了。”

  见楼清随笑了,太后跟着笑起来:“可算笑了,好了好了,早些回宫,一会雪化了天冷不說,路還不好走。”

  “那儿臣告退了,母后千万珍重。”楼清随得了太后的恩典,這一次行的是跪拜礼,太后沒有拦着她,看着祥月将长公主送出大殿。

  满天琉璃白雪地,长公主一身红衣如火,闪過长信宫的大门,转眼不见了。

  长公主一番话,借着秦昭仪和太子的旧日情分让太后不忍对皇帝下手,太后活了這么多年,什么心机看不明白。

  不過她那一番话,确实让太后想起秦昭仪和早逝的儿子。她从榻上的软枕底下摸出一本旧书册子,這是秦昭仪常读的传奇故事,在宫中属于不列在规章裡的禁物,私底下可以看。

  在她還是大昭皇后时,常常托了娘家带些小說传奇进来,为的是送给住在长宁宫的秦昭仪打发時間。太子偶尔也爱翻阅,常常把它们当做闲谈野趣,讲给妹妹听。

  后来世事变幻,秦昭仪病重,太子薨,這一切就由不得她所想。整座禁宫中,她就剩下秦昭仪這一双儿女了。

  惜合陪着长公主回转长宁宫,一路上静默无言。楼清随在太后面前一番哭诉虽說半真半假,可到底有一半真情在,哭了半天,這会儿出来還有些头重脚轻。她惦记着给弟弟找一位陪侍的事情,轿子都沒坐,急匆匆地就回到了长宁宫。

  “惜合,我要出宫,你准备下。”楼清随回到云光殿换了身衣裳,换下這身惹眼的宫装,她不想耽误時間,既然說了要找陪侍,当然要越早越好。

  惜合领了命令,叫来两個武艺高强的护卫,自己也换下宫中服饰,和楼清随扮做一对寻常主仆。两個人坐进轿中,由小太监抬到东门离宫。

  大昭风气开放不拘人性,皇子公主出入禁宫并非完全禁止。加上长公主身份尊贵,深得太后恩宠,建朝百余年,独她一個可以這么自由。這番加持下,楼清随出宫简单许多。

  马车载着长公主和惜合经過西市,来到位于帝都东南方的神宫,這裡供奉着大昭百姓信奉的神明——神女昭。长公主来此,是为了祭拜母妃。

  大昭殡葬风俗独特,在安葬后,女性可由亲人将牌位供奉在神宫中。也因此,秦昭仪虽葬于皇陵,牌位则由儿女供奉在神宫中。

  楼清随一下马车,就感到一阵钻入肺腑的寒意。這样冷的天气,让人恨不得把棉被也披在身上。

  神宫外的香客寥寥无几,难得清静。神女昭落满雪的高大塑像伫立在不远的山崖上,悲悯地俯视众生。

  楼清随望了一眼那洁白的神像,带着惜合进入神宫,在侍童那裡取了香烛后,进入幽暗的大殿。大殿裡只有一個打瞌睡的小侍童,楼清随放轻脚步,绕過重重帷幕,最终停在秦昭仪牌位前虔心祭拜。

  在神宫中供奉的女人不分生前尊卑,只留下自己的名字籍贯及供养人的姓名。秦昭仪闺名秦婉,帝京人士,在這小小的一方木牌上,只留下寥寥数字。

  “母妃,太子哥哥,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楼清随心中苦苦不得解法,她想改变现在的局面,可面对权势滔天的容家,她也无能为力,“母妃,您的容家姐姐要害死您的孩子啊。”

  “太子哥哥,如果你還在,一定轮不到容蹇一手遮天。你告诉我,我现在還能做什么,竞越還小,我不想他死在容家手中。”楼清随跪在蒲团上,仰望着母妃的牌位,“太子哥哥,你的母亲和舅舅害死了我們的亲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告诉我,告诉清清好嗎……”

  冰冷的牌位无法回答楼清随心中的哀求,人死如灯灭,留在世间的只有回忆罢了。她擦去眼泪,提着裙摆缓缓站起。惜合听到动静,走进来扶起主子,陪着长公主到神宫后园散心。

  后园有個方形的水池,名唤神清池。池中的水结了冰,将枯荷残叶一并冻住,大雪一铺,便是白茫茫一片景致。

  才停了半天,雪又下起来了。楼清随靠在廊下,看着空中纷纷扬扬的雪片,心中郁郁难安。惜合为了逗主子开心,将蹲在神宫院墙上的麻雀们指给长公主看,楼清随扫了一眼,注意到隔着清池的树影后面若隐若现的人影。

  “那边有人。”

  惜合睁大眼睛看了又看,才发现树影后面的确有個穿深色衣裳的人,离得太远,雪又太大,她看不清這人是男是女:“太远了,看不清是什么人。”

  “那边是孤女坟,供奉着沒有家人的孤苦女子,想来是为孤女们祭拜的好心人。”楼清随抬手戴上斗篷的兜帽,沿着飘雪的小道往神宫嬷嬷的住处去了,“走吧,去向嬷嬷讨碗热茶喝。”

  楼清随推开殿门,径直走向嬷嬷休息的内阁,她立在屋门外,恭敬问道:“嬷嬷可醒了?清清来看您了。”

  屋裡想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一道苍老的声音接着传出:“进来吧闺女。”

  楼清随推开屋门,掏出暖在袖中的枣子糕,她走到床帐前,低语笑道:“嬷嬷,清清来看您啦。”

  神庙嬷嬷自十岁起就在神宫侍奉神女,到现在,已经有六十年了,她从垂髫小儿变成日薄西山的老人,這一生都奉献给了神女昭。

  嬷嬷已经很老了,她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大好使,只看得清面前人模糊的身影,等到楼清随一双玉手握住她的,她紧紧地攥着這双手,将人拉到身边。

  “清清,啊,是你来了。還带了枣子糕。”嬷嬷咧嘴一笑,抬手示意小侍童去准备热茶。楼清随对小丫头使了個眼色,低声笑道:“去找惜合姐姐吃好吃的,這边有我照顾。”

  小丫头欢喜地跑出去,屋中只剩下嬷嬷和楼清随两個人。

  叹了口气,楼清随坐在嬷嬷身边,她握着嬷嬷的手,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嬷嬷颤颤巍巍抬手摸着面前姑娘的头发,替她将心裡的苦闷說了出来:“嬷嬷活這么大岁数什么事都见過了,万事万物都循一個理儿,此起彼落,此消彼长。嬷嬷不懂你的家事,可這道理总是沒错的。”

  “嬷嬷說的有理,清清受教了。”楼清随若有所悟,她起身欲叫来惜合奉茶,嬷嬷攥了一下她的手,打断了楼清随的动作。

  “嬷嬷?”

  “别忘了這個理。”嬷嬷浑浊的双眼映出楼清随的身影,楼清随点点头,道别后起身离开。

  回宫的路上,楼清随還在思索嬷嬷的话,同样的道理,太子哥哥也曾教過她:欲将废止,必先固之。理是這個理,可要如何做,怎样做,楼清随還沒有头绪。

  她心思重重地回到长宁宫,直到三更才合衣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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