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家宴
“秦姑娘,谢谢,你快吃饭吧。”白夫人已经迅速吃完了饭菜,她接過女儿,将沒有动過的炖菜、鹿肉以及肉丝粥放在楼清随面前。
楼清随坐下,夹起一片鹿肉送进口中。
因为回程路上多了白夫人和她的女儿,队伍走得并不快。白夫人身体虚弱,還要照顾婴儿,平时只在马车裡坐着。容谨将一個皮肤黝黑看着机灵的小伙子调来照顾马车裡的人,到了夜间也尽量在驿站留宿。
容谨对白夫人母女的照顾不动声色又难以忽略,楼清随甚至想過是不是這人看上了白夫人,毕竟白夫人袅娜清丽,为她动心也不无可能。
但是這個想法又很快被楼清随否定,容谨更感兴趣的似乎是白夫人的女儿。楼清随沒有照顾過孩子,只抱過几回小竞越,抱婴儿的手法還是白夫人教了她几次才学会的,而容谨這人,抱孩子的手法比她都熟练。
容侍郎至今仍是孤家寡人,容府裡除了洒扫仆人外,沒有其他人,侍妾也不曾有。入伍以前容谨在范阳容家长大,身为奴生庶子,容谨沒有得到過容家的重视,更不必提伺候的丫鬟。
身边唯一用得到他照顾的孩子只有容谨同母异父的妹妹。文玘调查了很久,也沒有查出女孩的名字,她在世间只留下短短一句话:有奴,与周府。
容谨透過這個婴儿看到的,是他的妹妹吧。
楼清随从不曾了解過容谨的内心,但是這一路走過来,她却能窥见其中几分柔情。
回到帝都已是七月二十一,长公主来不及换衣,乘着皇太后派来的马车回到皇宫。
楼清随在长宁宫换回御制宫裙,乘着玉辇去往长信宫請安。
皇太后有月余沒见到长公主,心裡想念的很,长公主刚走进内阁,她便上前握住楼清随的手臂,嘴裡還念叨着:“可算是回来了,快让母后看看……”
楼清随跟着容太后的步子来到矮榻前,不由得眼圈也红了:“母后,女儿回来了。”
容太后捉着楼清随的胳膊不肯撒手,她伸手抚摸着楼清随的脸颊,语气有些哽咽:“瘦了瘦了,容谨连饭都不给你吃了嗎?”
“奔波一路,吃得再好也胖不起来呀。”楼清随眨眨眼,她忽然放轻了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女儿每天都在想念您。”
“沒良心的东西,离宫這么久,少不得让母后担心,沒有下次了。”容太后故意绷着脸,但眼角眉梢的笑意還是泄露了她的内心。楼清随岂会怕這样的皇太后,她握着容太后的手,如小孩子一般晃了晃,脸颊隐隐露出一对小梨涡:“女儿以后一定乖乖听话,這次让母后担心,女儿也心疼。”
容太后点点她的鼻尖,半是叹息半是笑着:“你這丫头,总是知道该如何让我心软。一会儿去见见陛下,他也是想你的。”
“女儿晓得了。”长公主眸光流转,“這次赈灾,功劳可不能都归容侍郎一人头上,女儿也要一份奖励。”
“容侍郎這人办事還算靠得住,這赈灾办得倒是不错。你要奖励?這宫裡什么东西不是你开口就拿得到的,說吧,是什么东西让咱们的长公主殿下瞧上眼了?”容太后笑着捏起一颗新鲜荔枝,细细剥了皮递给楼清随。
“容大人能胜任兵部侍郎這個位置,肯定有他的過人之处,母后的眼光什么时候出過错呢。”楼清随接過荔枝喂进口中,正色道,“母后,這次一同回京的,還有相州刺史的遗孀,她沒了丈夫,孤身一人带着女儿,母后可要好生安置她呀。”
“這事容侍郎禀报過了,罗刺史为民牺牲,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他的家人,放心吧。”有了容太后這话,楼清随便放下心来。
吃過了容太后的茶,楼清随便起身告退。她月余沒见楼竞越,心裡非常想念,坐在玉辇上都在想楼竞越是不是又长高了一些。
惜合陪在玉辇外,与楼清随讲了几句宫裡的事,楼清随有一搭沒一搭地听着,她撑着下巴,有些昏昏欲睡,毕竟這一路奔波非常消耗体力。
下了玉辇,楼清随察觉不对,紫宸殿多了许多把守禁军,将整片殿堂围得水泄不通。楼清随迈着细步缓缓走来,一面不动神色地打量四周的禁军。走到温室殿外,康公公早已等候多时,他先是行礼,然后喜道:“殿下可算来了,陛下等好久了,殿下請入内。”
楼清随走进去,武女史上前迎接,她撩开遮风锦帘,将长公主迎入内阁。
“姐姐!”楼竞越兴奋地小跑過来,他握着姐姐的双臂,眼泪汪汪地看着长公主,“你可算回来,我好想你。”
楼清随捏捏弟弟的脸蛋,眉眼弯弯:“哎呀,可算又圆回来了。”
楼竞越脸蛋被捏的红了一片,他揉揉脸颊,又一头扎进姐姐怀中。楼清随抚摸着弟弟的发顶,笑着說:“這才是我粉雕玉琢的弟弟,唔,之前那個苦巴巴的小老头我可不认。”
“我才不是小老头。”楼竞越抗议道,“姐姐取笑我。”
“好了不闹了,姐姐和你說正经事,外面禁军多了不少,容家又有什么动作了?”楼清随拍拍弟弟的肩膀,正色地看着他。
“听說是罢免了户部侍郎。”楼竞越的眉毛又皱起来,“户部侍郎是文大夫的门生,容家這么做,意在打压文家,扫清壁障。唉,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怕什么,文徽也不是好对付的,他与容骞同殿为臣,心机手段岂能差了。”楼清随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這些日子太后不再提及为文玘赐婚一事,我觉得不妙,這婚事怕是要落在你头上。”
“我不想。”楼竞越摇头,“姐姐,我不想的。”
“這……也由不得我們啊。”楼清随摸摸弟弟的额发,“我們不過是容家手裡的棋子,有些事,不得不接受。”
楼竞越怎么不明白這個道理,他上次拒绝太后赏赐临御宫女已经算是大胆妄为,倘若容太后真的要赐婚,他根本沒有拒绝的能力。
“好了好了,别皱眉头了,走一步看一步咯。”楼清随拍拍楼竞越的后背,她放开怀中的小皇帝,坐到了矮榻上,“這次出行,也是有好消息的。過几天又到了秋狝的日子,你這皇帝是要出面的,太后不能一直关着你,懂嗎,他们迟迟不肯动手,除了文家等势力的阻挠,還想要個名正言顺的理由。”
“是。”楼竞越眨眨杏眼,将姐姐的话听进心裡。
楼清随說完這番话,已经有些累了,她从回京以来就沒歇過,這一路上车马劳顿,现在又饿又困,已经捱不住了。
她从矮榻小几上捏起一块绿豆糕,用锦帕托着咬了一口,楼竞越将茶水递過来:“姐姐喝茶。”
楼清随喝了茶,疲惫地冲他摆摆手:“够了,我回去了。”
楼竞越将姐姐送到殿外,依依不舍道:“姐姐保重身体。”
楼清随回宫后的第三日,容太后亲自设下宴席宴請长公主与楼竞越,怡安公主也跟着沾了点光。楼竞越对上次太后的宴請心存恐惧,這次出席有些兴致缺缺,容太后看着一脸不大情愿的皇帝,笑吟吟地问道:“陛下似乎不是很情愿。”
“回禀母后,儿臣這些日子沒有休息好,看起来不大精神。母后设宴,儿臣岂会不情愿。”楼竞越急忙解释。
容太后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楼竞越立刻噤声不语,怡安公主偷偷看了眼皇太后,再看了一眼长公主,心悸地低下头。楼清随坐在她身边,察觉皇太后神情有异,于是扫了一眼御膳房呈上来的菜肴。
“母后最心疼女儿了,這道乳鸽汤我念了好久。”她抱着皇太后的手臂,明媚笑道:“這一桌菜肴都是母后用心备下的,陛下和怡安妹子可不要辜负母后一番苦心。”
楼竞越道:“母后费心了。”
怡安从来沒有什么存在感,她怯怯地跟着点头,在皇太后他们动筷后,才敢去夹面前的菜肴。
皇太后身份尊贵,饮食从不需要她动手。陈元在宫中伺候久了,对主子的喜好了解得一清二楚,太后一抬眼一低头,他就知道主子想要什么。陈元伺候在旁为皇太后布菜,楼清随暗暗记下皇太后的喜好,等到众人吃罢饭闲谈时,她听到怡安好奇的问话。
“皇姐姐,外面是不是很热闹?”怡安眨巴着眼睛,眼中充满了憧憬。
“水患肆虐的灾区,怎么会热闹呢。”楼清随淡淡道,“我见到的是人间惨像,希望你永远不要见到。”
怡安知道自己說错了话,低下头不敢再出声。楼清随有心照顾這個胆怯的妹妹,笑着对皇太后說:“母后,過段時間便是秋狝,不如让怡安也跟着去吧,她一直在宫裡待着怪闷的。”
听了长公主這番话,楼怡安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怀期待地望向皇太后。
皇太后笑了笑:“都是你這做姐姐的,让妹妹也跟着学坏了。也好,今年秋狝怡安也跟着去,省得說我這個做母后的偏心。”
“儿臣多谢母后!”楼清随甜甜一笑,向怡安使了個眼色,怡安急忙谢恩:“儿臣谢過母后成全。”
容太后眯着眼睛,她本就眉眼细长,這么一笑更像是一只慈眉善目的狐狸。楼清随掩唇一笑,挑了两件路上的见闻讲给大家听。
一時間,殿内充满了和乐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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