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安静得要命 作者:未知 步行的楼梯间,与医院的走廊一样,二十四小时亮着感应灯,我每转一個拐角下去,楼梯间的灯就亮一盏。我扶在拐弯处的扶手上,探头往下看。回旋的楼梯口,像是一只凶狠的野兽正张着黑乎乎的大嘴择人而噬。我打了個寒战,连忙将头缩回来,默念一声阿弥陀佛,這自己吓自己還真是能吓出病来。 明明就是楼梯间,怎么可能会变成野兽的大口呢?杯弓蛇影,這也是醉了。 将心情放得平和,看了眼楼梯间的应急灯,绿色的灯光牌子,幽幽显示着十八楼。我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往下走,安静的楼梯间只有我一個人。 嗒嗒的脚步声像是玻璃弹珠掉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响亮的跳跃着。 我头皮发麻,尖叫一声,转身又往上跑。 我真是傻啊,电梯不敢坐,這楼梯间就能走嗎? 十八楼,十八楼! 原本根本不存在的十八楼,怎么会又出现了? 我心害怕得颤抖,但又忍不住這好奇心。 “砰!” 迎面与一人撞上,我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在地上,還沒等起身,一双手将我扶了起来,“啪嗒”一声弹珠落地的声晌,我抬头,條件反射的往后退,小落一脸怪异的张大着嘴巴看着我說,“小清,你怎么在這裡?不是說好了要到饭堂吃饭的嗎?” 我仔细看了看她,小落的眼睛很正常,沒有掉一只,更沒有少一只。這应该是十九楼的小落了。 我心一松,忍不住又想要哭,這特么的到底都是些什么鬼! “小落……你,于总呢?” 我强迫自己定了定神,想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话到嘴边,又转向了于洋。 在這個时候,我似乎除了于洋,谁都信不過了,纵然于洋這個男人也不值得深信,可他到底救過我一回两回的…… “唔!他啊!大夫找他有点事,他去办公室了……对了,我們一起吃饭去吧。肚子都饿了。” 小落一边說,一边伸手摸着肚子,我迟疑点了点头,她伸手過来拉我,是微微的温热,我松了一口气,应该是人了。 临走前,我偷眼看了一眼电梯间的应急灯。绿色的灯光悠悠的亮……十八楼。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脚步往前僵硬的迈着,小落拉着我的手很用力,一直将我拉到电梯门前,我急中生智的說,“小落,于总還沒回来,要不等等他?” “等他做什么?他在這间医院熟人多,沒准要跟大夫一起吃饭。走,我們先去吧。” 小落一瞬间沉了脸,很大力的将我拉进了电梯裡,我脚腕“咔”的一声响,疼得叫出声来。 我把脚崴了。 “哎哟,你真是事多。坐個电梯也能崴脚,你還能干点什么?” 小落一脸不耐烦的說,脖子裡围的纱布就掉了,然后,我咬出的牙印子,正慢慢的往外渗着鲜血,我喉咙一紧,那股子想要喝人血的冲动又冒了出来。 我赶紧将头扭過去,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一定要冷静,小落不是人,她不是人。 然后,安静的电梯间,一路下行,沒有打断,从十八楼到一楼,然后又跳了一下,這才停下。 “到了,出去吧!” 小落又强制性的拉着我,很用力的往前拖,我脚疼,走一步疼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喊着让她慢点,小落似乎沒听到,依然拉着我很用力向前走。 我這才发现,整個一楼很多人,却是安静得要命,他们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无声的用餐吃饭,像是无声世界一样的诡异,苍白。 而我每一次的迈步,都发出很大的声响,那些人却一個都沒有看過来的。 糟了! 又入套了! 我忍着心中恐惧,告诉自己不害怕,一定要冷静,才能救自己。 “哎!疼!” 又是一個趔趄,我借着摔倒的瞬间,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了,我不知道小落到底要将我带向哪裡,但我知道,我是不能走了。 我要再這么走下去,我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這又怎么了?快起来走!” 小落突然一把揪了我的头发,声音嗡嗡,又恶狠狠的說,似乎她也察觉了什么,不再伪装,那我還有什么可装的? 我与她挣扎着,大声尖叫,“不!我不去!你到底是個什么东西,你不是小落,你是谁?!” 话一落,小落忽然就不再拉我了。 整個一楼的所有人“砰”的一声整齐划一放下手中盘盘碗碗,人人瞪着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向我青着脸走了過来。 “不要!” 我连滚带爬的扑起来,拼命往回跑,那些人追上来,然后我听见一连串惊天动地,“辟辟啪啪”弹珠掉地的声音乱七八糟响起,心头如是着了魔一样,我鬼使神差往后看……一地的眼珠子跳啊跳啊,如潮水一般向我冲過来,那些沒有眼睛的人,开始胡乱的撞在一起,你撕了我的手,我挖了你的脸。 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如同一幕让人毛骨悚然尖叫不止的情景剧,我直接弯腰吐出来,胃裡沒东西,吐了一地的酸水。 “小清,他来了,快跑!” 小落忽然一声急叫,撒腿又向我冲過来,我吓得更厉害。 我不知道這個小落,到底又想干什么,我手一擦脚,也不管脚疼不疼了,拼命的转身狂逃。 头发长长飘在脑后,似乎被谁给抓住了。我用力一挣,头发都下来了。我疼得眼泪汪汪,但我不敢回头,我怕死,我真的怕死。 “苏婉清!” 又一声怒吼,充斥在我的耳边,紧接着,我脚下一绊,踉跄着扑倒身子,摔在了地上,手骨都有摔折了,我终是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身后皮鞋声,怒气冲冲踩在地面上,冲我大步迈了過来,下一秒,我脖子被人一把揪起,于洋劈头盖脸的就吼我道,“你是不是傻啊!活腻了是不是?我让你好好跟着我,你沒事乱跑什么?!” 于洋骂我,我却像是听到這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一样,一下觉得满天的乌云瞬间就散了去,我呆呆转身,等看清真的是他,哭得越发的沒個样子。 于洋忽然就沉默了,這個时候的他,我总觉得有种淡淡的叹息,說不出来的哀伤,但很快又散,我心中好奇,然而更多的是急于发泄的种种恐惧。 我告诉他,這個地方有鬼,我不要在這裡了,我要回去! 于洋說不行,小落的事情還沒处理好……我不知道哪裡来的底气,冲他歇斯底裡的尖叫着,我說小落就是鬼,是她要报仇,是她要杀我! 我叫着,尖叫着,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拔高到那么尖,尖到让我自己的耳朵都疼。 于洋就那么冷静的看着我,等我叫够了,问我,“她找你了?” “是!她找我了,她刚刚還在這裡找我,她抓着我的头发,她要杀了我……” 我双手抱头叫着,我指指身后的一楼大厅,大厅裡许多人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我,甚至還真有一两個主管神经科的大夫過来问于总,“這位女士看起来精神受了很大刺激,要不要去诊室检查一下?” 這大夫很热情,我却像是见了鬼。 现在,我谁都不信---明明刚刚這裡满厅的人,都在不出声的吃饭用餐,现在又全沒了,我觉得自己真的有病了。 “不!我不看,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我又叫着說。 我到底是個什么东西,我现在也不知道了,小落又是個什么东西,我也更不清楚,還有于总……每次总是能适时的救下了我,我把他几乎要当成了救世主。 而且,我似乎觉得,小落口中的“他来了”,会不会就是于总? “我看你真是癔症了!” 于总铁青着脸,气得要一巴掌拍死我的样子,我哭得不管不顾的,谁還要去看医生? 于洋沒办法,只好暂时带了我离开,這裡是不是专门的精神病医院,是不会强迫人的。于洋這男人做起事来,有可能是会强迫我的,但他這次竟沒有强迫我,而是带了我走,带去了他家。 进了门,我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 “先喝杯水吧!” 于洋出乎意料的沒有第一時間吼我,而是递了杯水给我,接了水,受宠若惊的道了声谢,手裡的杯子是凉的。于洋那样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我沒发现,只是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着。 他突然问我,“你在医院,真的看到了小落?” 我身子一僵,拼命的点头,生怕他不信我,“是真的,我看到了小落,她跟我說,他来了,让我赶紧跑!” 到了這個时候,我任何事情都无隐瞒,我怕死。虽然我是個异类,但我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小落似乎……更加异类。她或许,从来就不是人? 這個念头一闪而過,又猛的被我拍死在尘埃中! 小落不是人,這怎么可能?! 我惊诧未明,手中的冰水就那么一点点的喝了下肚。随着情绪的渐渐平稳,我看到眼前的于洋也面带温柔的变得那么可亲。 “于总……” 我赶紧又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清明,于总就是個拎不清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我怎么会觉得他可亲?脑子一定有病! 抬手拍了拍手,又赶紧的坐直了身子。果然,于洋脸上的温柔一瞬间就猛的收敛,毫不客气的恶毒說,“我看你上上下下的也不過就是個婊子而已。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骨子裡巴不得男人上吧?” 我日! 這又是从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