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琴酒沒有跟他多說什么,于是他也沒问,两個人相处了几年好歹有些默契。两相沉默的时候他发现琴酒的领子有些乱,于是站起身的时候,就弯腰帮他整理了一下。
银发青年灰绿色的瞳盯着他,像是盯着一只猎物。
“总觉得你今天也很奇怪。”沢田纲吉嘟囔,暗自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如果沒有的话,那是什么?更年期?
仔细算算四舍五入一下琴酒也快到更年期的年龄了吧(不是)。
“你最好收起你脑子裡杂七杂八的想法。”大概是他将情绪表露得太過明显了,琴酒不紧不慢地說道,“先生让我明天带你去宝石的实验室。”
终于等到了這句话。
但是紧接着,他又被這句话给勾起了疑惑。
“实验室?”青年皱了皱眉。
琴酒轻笑了一下。
“当然,”他抬起眼皮,看了眼棕毛的兔子,“你不会以为生命之火是天然宝石吧?”
虽然沒說出来,但沢田纲吉已经感觉到对方从灵魂中发出的鄙夷。
但他也发现了,琴酒今天是有些過于沉默的。
比起与他在交谈,组织的topkiller更像是在做一种谨慎地审视,与打量。
這对于沢田纲吉而言并不陌生。
在两三年前,他堪堪被琴酒带回组织、并且取得了代号的时候,对方也是這样打量他的。
但现在他们的关系可比以前要好的多了,就连伏特加也能含泪說一句,尊尼获加和大哥是好朋友。
那么为什么,发生了什么让琴酒转变了态度呢?
他看着琴酒,头脑中将今日与琴酒的相处重新审视了一遍,很快找到症结所在。
是因为他提到了朗姆的生意和生命之火。
只是让他介入朗姆的“生意”无足轻重,甚至在组织内的党争中,這還是琴酒乐于见到的局面。
但是“生命之火”是不同的,那代表着与组织关系更为密切的存在。
所以就算他和琴酒的关系已经相当不错了,对方也依旧会遵照乌鸦的指示、会以绝对冷静的思想和立场品评他的忠诚。
他略作思索,垂下眼看着琴酒,温和的神色中带着些担忧,活脱脱一位关心下属的好上司。
“生命之石……我怀疑它和当初对诺万进行人体试验的组织相关。”
——差点忘了,狼是不能和狗一样来看待的。
是他太過懈怠了。
……
回去的时候苏格兰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裡给他的爱枪做保养。
因为家裡有两個狙击手,因此安全屋那面放武器的墙上有着超出一般配置的狙击枪。从m12到l115-a3再到巴|雷|特m-82a1,甚至连被叫做是“肩射炮”的xm-109|狙击|步|枪都有一把。
平日裡出任务记时候,苏格兰和莱依就会根据任务的需要選擇一把合适的狙击枪,不過在一般的情况下,都是选的自己顺手的那把,塞进贝斯或者其他什么乐器的盒子裡,再带上口罩和帽子,走出去就又是一個個谁都不爱的冷漠帅哥。
苏格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脚边放着一把□□,手上却是自己常用的m12,他眉眼低垂,细细地抚摸過m12的枪身,向来成熟又温和的侧面平添了几分锐利,如一把隐藏在黑暗中的无锋利刃。
比起总是在奇怪的地方闹腾起来的波本和莱依,苏格兰无疑是威士忌组中最令人放心的一個。
沉稳、冷静、可靠,甚至偶尔在波本和莱依猫狗打架的时候,是沢田纲吉扭過头能找到的唯一港湾。
鬼知道教父先生多少次在一片狼藉的时候扭头看见苏格兰,嘴裡喊的是“苏格兰”,心裡想的却是妈。
然而此时的苏格兰又是与往日的模样不同的。
比起温和又内敛,既不像是公安警察又不像是跨過犯罪集团的代号成员的模样,沉默地垂首擦枪的苏格兰的身上更多了几分不形于色的凶气,任谁看了,也不会怀疑他是酒厂這個凶恶组织的一员。
可他原本应当是在太阳下蓬勃生长的青年人的。
沢田纲吉站在门口,突然有些踟蹰。
然而他到来的声音终究是引起了苏格兰的注意,青年抬起眼,便见到他的上司站在门口,表情有些奇怪。
手裡枪支的保养其实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他将狙|击|枪放在一边,站起身。
“有什么事嗎,boss?”黑发青年想了想自己往日在這個安全屋裡做得最多的事情,十分娴熟地问道,“還是饿了?上次做的雪媚娘還剩下一些在冰箱裡,你要吃嗎?”
前一句的时候手裡還拿着枪,看起来就像是即将要出门杀人放火的雇佣兵一样,后一句就画风一转,仿佛来到什么好妈妈模式。
沢田纲吉心裡生出一种无奈的情绪,抬步走了過去。
“沒,莱依呢?”他问,“沒和你一起回来?”
苏格兰道:“他刚出去,說是任务什么的……你们刚才沒有碰到嗎?”
莱依最近有什么任务?
教父先生迅速地在脑子裡過了下,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十分自然地坐到了苏格兰边上。
见他沒說什么,虽然這個距离已经到了苏格兰的警戒范围内,但青年還是好脾气地克制住某些下意识的抵触动作,垂着眼慢條斯理地继续进行他的保养工作。
沢田纲吉托着腮看他,逐渐地出了神。
說实话,他今天是有计划跟他的小后辈摊牌的。
只要想是现在這样,在沒人也沒窃听器啥的的时候坐在他们家后辈身边,轻描淡写地說出他的接头暗号,就能够顺利地同后辈们牵上桥搭上线。
当然了记,如果是波本的话或许被信任的過程還得长一些——毕竟对方是個怀疑症患者,就算有确凿的证据,也会自己找到足以說服自己的证据之后才放下心。
像是连眼角也不给主人投喂的小鱼干、非要自己伸出爪子去水裡捞啊捞的暹罗猫。
但他现在有些犹豫起来。
苏格兰和波本的行动他看在眼裡,苏格兰性格实在過于内敛,就算是他也沒能看出来什么;但波本的犹豫与挣扎他是看在眼裡的,虽說公安那边沒让他给后辈们透露身份,這样也能磨砺对方——毕竟在他這裡露出破绽沒事,到了别人、比如說多疑的琴酒眼裡,或许一個小小的失误就会变成后辈们的暴露之处。
然而如果因为他的存在,让后辈们過分地将精力放在自己身上的话,也似乎不太利于以后的发展。
一想到這其实他也有些头秃,毕竟是第一次当卧底,因此一番犹豫——尤其是在经历了在邮轮上的奇怪修罗场——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但他现在又有些迟疑了。
因为琴酒呈现对他所出来的态度。
虽說他现在還处于被信任的地带,但是干卧底這行,总得有哪天不小心就会翻车的觉悟。
他還好,但如果是后辈们因此遭了牵连……
思及此,原本做好的打算也迟疑了起来。
因此,在愣愣地看着苏格兰保养好了所有的枪支,又很自觉地去拿出刚才說過的食物放在自己面前之后,沢田纲吉還在犹豫之中。
而且……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想起自己离开琴酒的住处的时候,对方似笑非笑說的话。
【“最近,组织裡面的老鼠好像又露出了尾巴。”对方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随便抓一個小孩看见都会害怕那种,“你也注意些,别又让老鼠溜了进来。”
棕毛的成年人皱着眉,应了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向后靠在了沙发上,对着面带担忧的后辈露出与平日无异的笑容。
……
……
看着尊尼获加不知为何蔫哒哒离去的背影,身后,正一丝不苟将一应枪支存放回去的苏格兰皱起了眉。
诸伏景光久违地想起了进入警察学校的那個春天。
彼时他和zero正通過了进入学校的考试,在等待入学的时候,收到了来自学校的短讯,說是作为入学仪式的一部分,遴选了部分优秀学生,可以提前进入学校、参与到内部的团队协作以及毕业前辈的毕业仪式之中。
当然,具体的安排需要各自看自己是否有相应的時間来确定,彼时他和zero恰巧都有時間,便报名了這次项目。
和每個普通学校的夏令营冬令营差不多,這次所谓的优才计划也不過是让新生们提前熟悉了下环境,要說這次经历带给他印象最深的是什么,那当然是某位前辈的“丰功伟绩”。
毕业考核中,在沒有同伴独自为营的情况下潜记入敌对阵营,看似披着纯良无害的羊皮,实则靠着一己之力将己方的颓势给拉了回来,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理所当然地获得了优胜。
說实话,当年那一批的小菜鸟裡,大概是沒几個沒有对這位前辈生出敬畏之心的。
更何况有着其他前辈的大力渲染——虽然這群人在把那位前辈夸了又夸之后又会可疑地停顿一下,尴尬地加一句“不過就沢田做到的那样子,我們也行,只是沒有條件嘛哈哈哈哈”——几乎只要是听過那些被艺术加工又大肆宣扬的故事,就沒人不对传說中的沢田前辈产生由衷的敬佩与好奇。
能够给身为精英的前辈们交口相赞的前辈,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拉回颓势的前辈,饶是相对于一般人更加冷静稳重的诸伏景光,也不得不說自己心底是存在着蠢蠢欲动的好奇的。
大概是询问前辈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负责安排他们的辅导员不胜其扰,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和毕业班的班长相熟,托对方請传闻中的前辈来给菜鸟们上一堂课——或者說,是来接受接受迷弟们的瞻仰。
诸伏景光为此期待過,宣讲会的前一個晚上,睡在自己的被窝裡,以为寝室其他小朋友都睡着的青年扒拉着被子眼巴巴地瞪着天花板,活像是第一次听說這個世界上有春游這件事的小学生一样饱含期待。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了之前学校那边的消息,說是档案相关的手续還需要他们本人在场去跑一跑。
然而学校過去的班车很少,最合适的那班時間与最后的宣讲会挨得是在很紧,就算是体力尚好觉得自己能跑到车站去节省時間的年轻人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最多只能看到前辈一眼就得走。
那当然是要看啦。
而且zero還迷之笃定身为精英的前辈一定会提前到场。
“說不定我們還能提前那些家伙一步拿到签名呢。”其实对前辈并沒有那么敬仰,但是看见那些不喜歡他的家伙脸臭心情就会变得很好的降谷零摸着下巴畅想、
——结果亲爱的前辈和他们完全沒有默契,踩着点到的前辈几乎是和他们出门的动作是一致的,就只有跑在zero后面的他若有所感地往后看了一样,看见那個人棕色的短发和温润的笑容,歪着头似乎正在和身边的班长說些什么,看起来完全不符合他们对一名大概是肌肉满身神色冷漠的精英前辈的想象。
這样想着他還是很有同伴爱地叫了一声“zero”。
“啊?什么?”比现在還要只能许多的青年扭過头,已经有些喘气,“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說了……我們马上要赶不上班车了!”
于是诸伏景光闭了嘴,打算等上了车再告诉zero這件事。
后来一直想着反正還会在警校待一段時間,毕业生们也還沒走,等到他们也毕业进入系统内,說不定還有相遇的時間……结果就到了现在。
其实诸伏景光一开始還是不太确定尊尼获加就是前辈30340记;。
毕竟当初对他而言也不過是惊鸿一瞥,只遥远地记得是個棕色短发的青年。虽說這配色已经很独特了,但是万一只不過是凑巧呢?
让他确定了尊尼获加的身份的,還是那次搭了琴酒的顺风车去商场的时候。
彼时尊尼获加也在商场,不小心被卷入了当时的炸|弹犯事件。
在事件解决,人流都往外涌动的时候,他逆着人流进了商场裡面。
对琴酒一应人的說辞自然是有东西要购买,实则是从旁观察尊尼获加。
然后他见到了自己的同期,对方還是记忆中那副嚣张的模样,远远地见了他,勾起唇角打了個招呼。
对方也借着进食打岔脱离了警方的大部队,两個人背对背坐在一家烤肉店裡,其实沒怎么說话,只是听着动静确定彼此安好。
直到对方懒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又伸了懒腰,抱怨一样說。
“啧,今天看见那家伙像是偶像明星一样喜歡的前辈了,忘记要签名。”不看他也能想象出松田阵平满脸写着麻烦打呵欠的模样,但是更为重要的,是確認了心中的某個猜想。
真的是前辈。
但是……为什么不联系他们呢?
他想起对方像是笑闹一样出版的那個轻小說,书名起得让卧底心惊胆战,如果确实是前辈的话,這样的做法简直是将自己□□裸地暴露在他们眼下,比起卧底的自爆,這一举动更像是诱捕老鼠的老鼠夹。
這一想法一出来,就压制住了诸伏景光想要将前辈的身份透露给幼驯染的想法,万一是陷阱的话,他一個人踩中就好,等完全安全之后再告诉zero好了。他想。
不過虽說如此,已经有了猜测的他還是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关心尊尼获加,不過他正好也是对方的下属,這等动作做来最多落一句谄媚上司的口舌。
但是這样的坏处就是……
“我真的沒有心情不好,也真的已经吃不下了。”
棕发青年看着源源不断被送到自己面前的水果甜点和小食,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苏格兰的热情投喂给撑死。
黑发蓝瞳的青年眨眨眼,显露出几分无辜的模样。
“抱歉。”虽然這样說着,他還是不容置疑地将手裡的碟子放在书桌上,“不過我想,您应该還能吃得下這份黑森林的,您觉得呢?”
沢田纲吉:……fine。
有一种饿叫做你妈觉得你饿,他体会到了。
……
日升日落,第二日很快就到来。
莱依和波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安全屋的,沢田纲吉也沒管,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
只不過出门的时候他发现是波本给他开的车,对方带着经典假笑,很有反派气息地坐在驾驶座上。
“您今天要去的地方是朗姆手下的宝石研究室,”他說道,“由我带您去,可以嗎?”
——既然要這样說,就不要一来就直愣愣地坐在驾驶座上,象征性给他一点拒绝的记权力好吧。
沢田纲吉心裡吐槽着,也不知道這头小后辈想了些什么,从昨天让他拿杂志回来的时候开始,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在和琴酒聊天的时候一时上头让小后辈去买《這件事2》确实是他不好,但他敢继续用琴酒的帽子打包票,波本的警惕和不悦不仅是因为這点。
可能還和他拿着粉色杂志回来的时候,恰巧遇见同样从外面回来的莱依有关……咳咳。
這有什么嘛!莱依不也偷偷买了,他早上有看见桌子上放着的是两本《這件事》……所以說你们为啥都要买這东西,真的很可怕啊兄弟!
心裡一万只阿纲在吐槽,表面上沢田纲吉還是那個冷淡帅气的教父。
波本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一脚踩在了油门上面。
毕竟是朗姆的地盘,波本這样的情报人员兼朗姆派人员,开着车载着他几转几转就到了地点。下车时琴酒已经靠在他的保时捷边上等待了,脚边有根烟头,看来已经来了一会。
见他到来,银发青年随手丢掉烟头,宽大皮鞋在可怜的半截未燃尽的香烟上碾压過去,站定在沢田纲吉面前。
沒說多余的话,他压了压帽檐,示意尊尼获加跟上。
身边陆陆续续出现了些人头,看着他的表情說是好奇也有打量也有,都沒啥過分正面的情感反饋過来,大概還是受到他和琴酒一派与朗姆一派的斗争。
眼见着波本状若无事的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不远处就是下落的电梯,按照组织的习惯,无关者几乎就会被扣留在此。沢田纲吉心下一转,微微歪了歪头。
“波本就不用跟着我們下去了吧?”他道。
琴酒抬起眼皮看了眼,刚要說无所谓,对面走来的贝尔摩德却截停了他的话。
“那可不行。”她說道,“朗姆有拜托我,顺便带着波本开开眼界呢。”
她敲了敲耳边的耳机,示意朗姆是从這裡来同她传递消息的。
沢田纲吉皱了皱眉,看起来十分不悦。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一举一动——至少是现在的动作,都会传递到朗姆或者乌鸦那边,因此如果直接說要带着波本进去的话,一来会显得他们关系亲近、显然不符合理论上两人之间的关系,二来也是激一激对面的老头子,想必听了這话,波本就也能获得向下的资格。
而事实果然如此。
他拧着眉和几人一同进入了电梯,从反射的电梯门中,能够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波本一直凝重的神色。
……
而另一边,眼巴巴等待着的萩原研二,也拿到了《這件事2》。
虽然網络上已经有人在嘲這东西是怎么出到2而且還在這一期杂志的首頁的,但对着前辈有着迷之滤镜的萩原還是一面在網上和他们吵着,一面买了十一本回家。
——十本用来珍藏,一本用来研究。
什么你說網上那些說不好看的?他们怎么能懂前辈的隐喻!
果不其然,与第一本不同,在這一本中就隐秘地藏上了他们平日裡记用来传递情报的暗号。
萩原研二用了一整個晚上来破译暗号之后,疲惫地揉了揉眼。
一章的內容量還是太少了。
虽說比起以前那样已经多了很多,但是這东西是七天一刊,所以折合下来也沒多多少。
但是卧底的工作有多么艰难,他虽然沒有亲身体会過,但也還是能知晓個一二的。
在顶着黑眼圈将破译的內容交给上司之后,萩原研二沒倒头补觉,而是打开电脑,略作沉吟,输入了几個字。
【在日本成为图书編輯需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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