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假面
珍贵的雪瓷花瓶被扫落,碎了一地。
几名宫女站在一边,噤若寒蝉。
女子双眸闪烁着近颠狂的光芒,瞧着一地的狼藉却依然不觉得解气。浅蓝锦袍拽地,包裹着那曼妙的身段。娥眉淡扫、明眸皓齿、粉腮红润,那抹一贯噙着的温婉笑容荡然存。
洞开,春风摇。
青丝三千随风摇曳,浑身戾气飘。如果說浅笑的她宛若一朵摇曳生姿的菊花,那么此刻的她便是一株在暴风雨裡怒啸的垂柳,用力全身的力气去发泄心裡的不快。
宫女们哆嗦着,别人只知婉妃清雅可人,善解人意。都羡慕她们谋得個好主子,可谁又知道那温婉背后的厉害。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一旦变色狰狞似材狼,闪烁着绿色的幽光似要将人撕破。
姜婉婉目光触及一旁哆嗦的宫女,心裡一阵厌恶。都是一群废物,沒一個能帮她的。
“滚,都滚出去。”
啪——
又是一阵物品破碎的声音,那锋利的碎片直飞向宫女们。
“奴、奴婢告退。”
宫女们俏颜失色,几乎逃地往外冲去。
都是自私自利的东西。
姜婉婉心裡喃喃道,目光阴霾。双手揪住粉色纱帐,发狠地狂撕起来。
粉色纱帐在那双白晳的纤手裡化作碎片,纷纷飘落在地。似一朵朵的粉雪,妖娆飞舞。
明媚的双眸变得疯狂,笑意在眼裡绽放。笑似春花灿烂,却偏偏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什么乖巧,什么八面玲珑,什么喜歡?
都是谎言,统统都是谎言。
年幼的时候,他们明明青梅竹马、两小猜。他许诺长大要娶自己做新娘,可是呢。她心心念念着他,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他背弃了他们之间的诺言,娶了宰相的二女儿,只因她的父母皆亡。她不過是個被太后养大的孤女,即时太后侄女的身份也法与权倾一朝宰相的千金相比。
忘不了他用着温柔的表情却說着残忍的话:婉儿,我已经不爱你了。
哈哈哈,爱?世上還有爱嗎?
心痛得法负荷,眼泪被风吹干。
从他說這话那日起,她便学会不再流泪,学会不再爱人。
爱情是什么?爱不過是毒药,毒伤自己的药。
她不要爱了,曾经明媚的眼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要变强,她要過上等的生活。要让他后悔,后悔抛弃了她。
温婉的笑容成了她的面具,用着這张敌的面具。她掳获了身边所有人的怜悯与喜歡,她的姑姑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对她宠爱有加。为了留她在身边,甚至让她做了儿子的妃子。
曾经的伤害令她千疮百孔,法再信任男人。更法将一颗心交出,唯有权力、金钱才是真实的。瞧着那個男子俯在自己的脚边称臣就痛快不已,他也终有這一日。
靠着一张温婉的笑容面具,她在后宫如鱼得水。争宠间的勾心斗角大多扯不上她,她就坐在一边观龙虎斗,乐得清闲。但自从林雅如进宫后,生活发生了变化。那個心机深沉的女人似乎看穿了她的伪装,处处针对她。因为都是二品贵妃,她们的地位似乎相等。明争暗斗却未分输赢。如果、如果自己若登上皇后的宝座,那么后宫裡還有谁是她的对手。
有了明确的目标,她更加处心机虑地讨好姑姑。眼瞧着姑姑对她越来越满意,一個劲地夸她职慧、识大体,也有意将皇后之位交予她。却不料半路杀出個冷家次女,将她苦心经营的结果给破坏了。
恨,她不過是個九岁女娃何德何能成为天耀皇朝的一国之后?
想起今日妃嫔向新后问安,她冷戾的眼神。只怕這個小皇后比林雅如更难对付。
纤纤玉手使命地绞着,将手指拧得嫣红一片。她不要被人瞧不起,更不要被一個孩子呼来挥去,她要做人上人,要登上那宝座俯视一切轻瞧她的人……
明亮的双瞳闪烁着光芒,朱唇勾了勾,冷笑在嘴角绽放,她不会這么就放弃的。
九岁小皇后,你等着接招!
撩了撩发丝,再回眸,又是一幅雷打不动的温婉笑容。
“春桃。”
“奴婢在。”
粉色宫装的宫女走了进来,她有双明亮的眼睛,似会說话般。瞧着已经恢复平常笑容的姜婉婉,心下放轻松不下。
“去,找人把屋子收拾好。”万一有人来访瞧见這一地的狼藉,可就坏了。
“是。”
春桃退了去,一会儿便带着三四個宫女进来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姜婉婉坐在铜镜前,朦胧的镜裡映出那张含笑盈盈的脸。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笑似烟花璀璨,這脸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不知几时起,记忆裡那個天真浪漫的女孩居然变成了如今靠着面具游走在众人身边的婉妃娘娘。痛恨嗎?也许,恨命运的不公。若不是父母的离逝,她又怎会成为孤女?若不是他的抛弃,她又怎会变得如此可憎?
纤长双指死死地掐进掌心,留下粉红的印子。不能再去想了,不能再去想了。摇晃着头,发丝飞舞如絮。過去永远只是過去,只会存留在记忆裡。人也是往前看的,她拼命地告诉自己。脑海裡掠過林雅如冷笑的面容、白媚张扬的笑、其她妃嫔或厌恶或讨好的样子,最后定格在冷弯弯那张粉嫩冷戾的眼神上。那居上临下的睨视,宛若在瞧着一個渺小不值一提的物价。她身上的凤冠闪烁着灿灿的光芒,裙摆展翅飞舞的凤凰似也在嘲笑……
再一次,权势的重要击在姜婉婉的心上。她发誓要取代那個小女娃,让后宫所有的女子都只能对她俯首称臣。
“春桃。”
春桃在姜婉婉的呼喊声裡,走了进来。
“准备去慈宁宫。”
姑姑那裡,還是不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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