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当然,苏晓的‘发现’是物理意义上的发现，她像片幽魂一样漂浮在半空中,而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黑发女人穿着旧时代的深色制服站在原地。
這是什么？走马灯嗎？
宇宙的尽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数不清的虫族前仆后继地向苏晓的方向赶来,迎击者只有黑发女人一人。
苏晓张望了一下，觉得這点虫族不算什么大事,還沒有联邦那次虫潮一半的声势浩大。于是她津津有味地调转角度，兴致冲冲地观看過去的战斗现场。
她有几個瞬间会稍微担心一下现实中的自己是不是要咽气了,但心裡有個声音欢快地表示终于下班了,于是苏晓便遵从内心想法,心大地将纷乱的思绪抛到脑后。
黑发女人身后有一架报废的机甲,旧时代的科技显然不太靠谱,苏晓打量了一圈，发现当事人也就手裡的武器勉强過得去。
“好吧,這确实需要一场苦战。”苏晓评价道，她注意到小型虫潮近在眼前。
背生双翼的巨人悄然出现,它舒展开身体,平整的表面使得巨人的看起来状态极好。同时，黑发女人也懒洋洋地拔出武器,那是一把用黑得不透一丝光亮的矿石打造的长剑。
沒错，干得漂亮，就是要随时游刃有余。苏晓无声称赞道。
虫潮逼近了。
巨人张开双臂,将手中的石弓拉满,一道道亮得刺眼的精神力被发射出去,将涌来的虫潮击得溃不成军。
而下方的黑发女人则挽起漂亮的剑花，慢悠悠地清理着掉落到身边的虫族。
“实相的话就赶紧滚开。”過去的苏晓說道，她的唇边浮现笑意，似乎享受着這样的战斗。
即使她几乎被涌来的虫族淹沒，也沒有露出类似紧张的情绪，奔涌的虫族和漫天的星辰一起映照在黑发女人的眼中。
她在笑。
于是苏晓也笑了，她觉得如果是将這段记忆作为人生的终点或许也不错，她对過去自己的印象稍微改观了一点点。
不那么死板，会有快乐的时刻，那就足够了。
過去的苏晓很快结束战斗，瑟瑟发抖的虫族不再敢挑战她的权威，很快重新消失在了宇宙的尽头。
黑发女人仔细地擦干净长剑，又手脚麻利地修好了出故障的飞行器，将报废的机甲遗弃在這颗死星上，很快再度启程。
苏晓也不得不跟着一起。
黑发女人坐在驾驶位上，苏晓索性在驾驶位旁找了個不碍事的位置飘着。
她们正去往宇宙中人类沒有涉足的地方，周围的星星发来热情的邀請，传到苏晓耳朵中，便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大合唱。
“還算不错的旅行。”苏晓评价道。
她注意到黑发女人的皮肤在微微发烫，随身的仪器在发出警报声。
对了，救世主晓曾饱受基因病的折磨。
苏晓出神地看着仪器的屏幕，她自失去记忆醒来起，再也沒有受到基因污染的困扰過，身体自动拥有了抗病性。
显然過去的自己還沒有這個能力。
以苏晓的视角，可以看到途径的好心星球悄悄将零星的污染从黑发女人身上带走，但当事人一无所觉。
黑发女人微微偏头，苏晓也跟着抬起头，她们都听到了一段与众不同的频率，在热情的星星中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它的声音稳定且冷静，相比像是小朋友的星星们，它更像是個拥有成熟思想的成年人。
這個藏于宇宙深处的星星說，[我有重要的秘密要告诉你。
处于高污
染度下的黑发女人听懂了，她调转方向，径直向它飞去。
飞行器落下。
[很高兴见到你，我开门见山地說了。]它不像其他星星吵闹，而是條理清晰地說道，[你一定想知道虫族盯着人类不放的原因。
黑发女人坐在驾驶室中，但原本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的上半身却专注地向前探去。
[我想你一定注意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吧？]它抛出一個问句，又很快接上，[当然，你是独一无二的……珍贵到在消息灵通的星星之间也找不到第二個和你一样情况的生物。
它意味深长地停下了。
“所以？”過去的苏晓问道，“我当然注意到了。”
陌生的星球相当拟人化地叹了口气，[好吧，你是個有些迟钝的孩子……那些可恶的侵略者是为你而来。
“不可能。”苏晓与過去的自己同时开口。
[为什么不可能呢？]星球又叹了口气，像是在和不懂事的孩子对话。
[虫族是为你而来，不信的话，你可以在我這裡等待下一次虫潮，我记得這裡和人类驻扎的星系是两個方向。当然，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我。
過去的苏晓答应了，或许她也在怀疑某些事情，于是她顺理成章地延后了返航的時間，等待着下一次虫潮的到来。
但苏晓却缓缓打出一個问号。
以苏晓在无人区摸爬滚打的经验，敏锐地嗅出一丝不对来。
但過去的苏晓显然受到了诸多星星的照拂，因此轻易地相信了這颗陌生的星球的话。
于是，当一個月后，黑色的虫潮如期而至，沒有赶往人类联盟，而是来到了相反方向的苏晓所星球附近时，過去的苏晓露出的表情比大灾变当天好不到哪去。
[我說的沒错吧？
“靠！”苏晓飘到過去的自己面前，“沒错個屁！”
然而黑发女人杀死了最后一只虫族，垂下眼睛說：“你說的对。”
[它们对你的食欲太强了，强到会为了你而吃掉所有人类。我很遗憾，它们盯着人类不放只是为了找到你。
苏晓气得往上飘了几厘米，她甚至忘了這只是一段過去的记忆，大声谴责着轻信于星球的黑发女人。
黑发女人沉默的時間有点长了，苏晓也冷静下来了，她自言自语道，“好吧，看在過去的我還是個新手救世主的份上，也不是不能理解。”
星球再次叹气，似乎是在为這位人类的救世主惋惜。
“我……只要我从世界上消失？”黑发女人喃喃道，她透過飞行器遥望人类联盟的方向，似是有无尽留恋。
[我想答案或许是肯定的。]星球遗憾地說道。
苏晓唉声叹气，但也拿過去的自己无可奈何。
有句话說的好，气氛都到這儿了。
而在驾驶室中长久沉默的人类救世主似乎也逃不過英勇就义的命运。
“我仔细地想了一下。”過去的苏晓慢慢地說，她的眉毛难得皱在一起，“既然已经到了這個地步，我决定……”
苏晓屏住呼吸，俨然忘记了這是過去的自己，真情实感地前排观影。
“……与虫族战斗到最后一刻。”黑发女人說，“守护人类将是我的责任，我将为我渴望活下来的私心永远包容他们——那么成为联盟领导人的梦想可能要破灭了。”
說到這裡，她无奈地笑了，然后宣布道，“不過沒关系，我会是人类最锋利的武器和最牢不可破的防线。”
說完這些，過去的苏晓再也沒有犹豫，启动飞行器，一头扎进宇宙，马不停蹄地赶回联盟。
“我是想要活下去的自私鬼。”她自语道，“說到底，我只是個普通人……”
苏晓目瞪口呆，最后一拍大腿，“搞什么！”
苏晓对于過去的诸多不理解烟消云散，關於为什么救世主会对人类无限包容這件事，原来是源于内心深处的挣扎与愧疚。
甚至那愧疚是错误的，是被恶意蒙骗的。
“看来你想起来了。”一道声音忽然出现在苏晓身侧。
苏晓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视角沒有跟着過去的自己移动。与此同时，她身边美丽的宇宙正飞速褪色，她出现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
“谁？”苏晓轻快地說，“我的人生体验券终于到期了嗎？”
一小簇火焰在她手边燃起，接着它不断膨胀，体积越来越大。
是红蔷薇。
“這裡是精神空间。”它說道，声音和苏晓一模一样。
苏晓偏头，她又将糟心的過去抛到脑后，将兴趣转移到红蔷薇身上，“抱歉，原来你是可以說话的嗎？這代表着我终于精神分裂了？”
红蔷薇无声地燃烧着，看起来不太想理她。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它說，“既然你找到了我們曾经都忘记的事情，那么该启程了。”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苏晓觉得她喜歡這個說法。
但更重要的是……
“等等，什么叫做‘我們都忘记的事情’？”她感受到奇妙的拉扯感，索性大声问道。
“就是那么一回事，那时的我們每次高污染度下和星球对话后都会失去记忆。”红蔷薇敷衍地說，“然后对话的结果会保留下来，就跟星球不耐受一样，当然，污染度也会减少，回到临界点，所以我們才在污染病下坚持了那么久。”
苏晓眨了下眼睛，她想起那段生动的回忆，藏于其中的不怀好意的星球。
所以過去的她离开了那颗不怀好意的星球后，就把对方忘了，然后只记得要虫族的目标是自己這個结果，以及要永远守护人类联盟的决心？
……就结果来看，有种歪打正着的微妙感。
“星际时代的我怎么从沒发生過這样的事情？”苏晓趁着拉扯感变小，抓紧時間问。
“别忘了我們拥有适应能力极强的身体，不耐受是可以逐渐克服的。以及，你不止一次被它蒙骗過，只不過每一次都会忘记。”
每一次救世主在深入宇宙污染度达到极限时都会遇到這颗诡计多端的星球，只不過每一次她都做出了同样的選擇。
苏晓懂了，“有点复杂，但是不愧是我！”
红蔷薇结束话题，“那么回见。”
一阵天旋地转，苏晓发现自己倒在一片炸毁的废墟正中间，身上是或重或轻的伤口，正在努力愈合中……還断了一根肋骨。
苏晓重重喘了一口气，身上尖锐的疼痛提醒她人生体验券還沒到期。
红蔷薇仍然在上空牢牢地封锁住人造星的信号，它藏于火焰后面的面容模糊不清，一如既往的呆板……似乎在精神空间的对话只是苏晓的错觉。
如果苏晓沒推测错的话，她甚至只失去了十几秒的意识。
苏晓躺倒在废墟深坑裡，她眨眨眼睛，這一瞬间有无数画面欢呼着涌入她的脑子，這让苏晓有些无奈。
“我先休息一会儿。”苏晓和巨大的红蔷薇对视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并不会开口說话后唉声叹气地說，“這都是什么事啊！”
同时，人造星的地下。
戈茜一行人来到了最后一個房间前，那是一扇标准的实验室大门。
屏幕上出现题目：
[苏晓深爱着人类嗎？
“我真的无法理解人工智能的思维和用词。”利奥吐槽道，他在周围喷出蓝色的毒气前大声說道：“当然，爱！”
最后一扇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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