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小宴
陈懿宁跟着皇后一行人进了坤宁宫,其实說是一行人,也不過是徐家、定国公家和承恩公家,還连带一個和徐家同气连枝的庞家。
庞行知也是阁臣,不過在所有阁臣之中不過是敬陪末座,但是他和徐则昱不仅是同期进士還是师出同门,当年徐则昱一鸣惊人点了探花,而庞行知不過是二甲十五,虽然也是两榜进士,但是他却要比徐则昱暗淡许多,不過庞行知這人向来性格朗阔,倒也不计较這個,他向来佩服徐则昱,自从同朝为臣之后便事事与徐则昱同声同气,再加上他写的一手好青词,也得了皇帝的喜爱,這几年也是步步高升,跟着徐则昱一起入了内阁。
而庞家也与徐家原本也有交情,如今就越发热络了,大年小节的都走动着。
此时他们一行人进来,皇后和淑妃到后面更衣去了,他们几家坐在前厅,承恩公夫人独坐首座,十分沉默,并不与人交流,身后跟着的几個姑娘,也俱都垂着头不言语。
而剩下三家,连带着世交和亲戚,倒是十分亲密的样子,定国公府這次,定国公夫人因着身上不好便沒有来,来得是定国公家的二太太,也是淑妃的二嫂,這位二太太看起来一副精明的模样,拉着老太太的手便亲切道:“我那嫂子這次原本也想来,想看看咱们三姑娘,但是因着身上实在不好,這才沒能過来,我在這儿给您赔罪了。”
老夫人笑着摆手:“二太太言重了,不過是個小辈罢了,国公夫人能念着她,是她的福气,以后的日子且长着呢。”
定国公二太太跟着笑了笑,心中却想,這個老太太看起来老迈,脑子却精得很,一句话能說出花来,偏偏還挑不出一丝毛病。
看着他们這般热和,庞太太也凑了上来,庞太太是個圆脸妇人,看起来十分讨喜,身后還跟着一個十三五岁的小姑娘,有些怯生生的。
“我倒看老夫人身体硬朗,自从前几去看了您,可是有些时日了。”
庞太太开口三分笑,老太太脸上也柔和了不少:“是有些时日了。”說着又看见了庞太太身后的小姑娘,老太太神色微滞了一下,然后向那小姑娘招了招手:“這可是你们家的五姑娘,竟也這么高了。”
庞太太笑着拍了拍那小姑娘的手背,温声道:“可不就是她,如今也该相看人家了。”
……
這三家說的不亦乐乎,倒是把承恩公夫人给晾下了,但是即便如此,也沒人敢上去与她搭话,怪只怪皇后虽然敦厚贤淑,但是承恩公却一点儿也不争气。
皇后出身辅国公叶氏,当年的叶家是与开国太祖拜過把子的兄弟,但是只可惜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皇后這一辈,竟连一個拿得出手的人都沒有,皇后的几個兄弟斗鸡走狗就是一把好手,文治武功,一样也不会,個個浪荡于世,沒有半点能耐,最后除了一個辅国公的名号,内裡亏空的连脸面都要折进去了,最后還是出了一個叶皇后,這才起死回生。
只是可惜,即便皇后再怎么能干,也管不到她几個兄弟头上,自从有了皇后這杆大旗在,這些人做起事来更加沒有顾忌了,最后承了辅国公名号的那位爷,因着与人争一個戏子,打死了一位王爷的庶子。這可算是把天给捅破了。
虽然本朝藩王只是荣养,但是毕竟還是皇家血脉,一個庶子到底也是龙子凤孙,那位王爷自然不会干休,一纸诉状搞到了宗人府,宗人令是高皇帝两個辈分的老成王,涕泗横流的进了乾清宫,等出来的时候,辅国公這個世袭罔替的爵位便被抹了。
当时整個京城都是一片哗然,出了人命,還是皇子子孙,最后竟然也不過是夺爵,连抄家都沒有抄,宅子也不過是摘了匾额,那位爷继续住在远处,每日裡横行霸道。
若說如此也就罢了,不過半年,一顶承恩公的帽子又戴到了那位爷头上,也是在這個时候,人们终于意识到,皇后对于皇帝来說的意义,也是在這個时候,整個京城,再沒有人敢惹承恩公。
至于那位死了儿子的王爷,因为這事儿被气病了,沒几年便去了,去的时候,皇帝连幅挽联都沒写,凄凉的连陈懿宁這种事外之人都有些不忍。
陈懿宁又忍不住看了承恩公夫人一眼,她一张脸看起来有些寡淡,眼睛直直望着鞋尖,眼底尽是一片麻木,看起来有几分可怜,至于她身后坐的那两位姑娘,看起来与叶皇后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是眼中俱都呆呆的,看起来沒有丝毫灵气。
陈懿宁心中叹了口气,真是太作孽了。
就在這個档口,皇后也和淑妃从屋裡出来了,皇后换上了一件水红色软绉纱常服,淑妃则依旧穿着那件丁香色大袖袍,但是原本梳的高髻却放了下来,眉眼间也多了意思柔和。
“行了,都坐吧。”看着他们起来行礼,皇后急忙摆了摆手,神情十分闲适。
诸人俱都坐了下来,皇后看了一眼坐在首位的承恩公夫人,柔声道:“嫂嫂,家裡可好?”
“一切都好,多谢娘娘记挂。”承恩公夫人机械的說道,她的眼睛依旧沒有丝毫光彩,好像是一個活死人似得。
皇后眼底顿时生出一片愁绪,她看着坐在承恩公身后的两個侄女,轻轻招了招手:“玉宁和玉柔看起来倒是长高了不少,快過来让姑姑看看。”
叶玉宁和叶玉柔起身走到皇后跟前,微微行了一礼,神态间看起来有些生疏。
皇后忍不住心底一软,将两人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我看你们怎地穿的這样简素,小孩子家家的,就该穿的鲜亮些才好。”這般說着,皇后便对身后的人摆了摆手,立刻有一個姑姑模样的人领着几個宫女捧着两匹布走上前来。
陈懿宁定睛一看,竟然是流云缎,整個大周一年只怕也产不了几匹,這缎子若是放在阳光下,便会生出流云徐徐之感,因此被赐名流云缎。
“這料子我可穿不了,就给小姑娘穿才好。”皇后笑着止住了承恩公夫人的话:“且收着就是了。”
這般行为从头到尾,那两個小姑娘都垂着眸,好似沒看见眼前的這灿若云霞的缎子似得,陈懿宁看着都觉得有些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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