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红楼17
阿沅瞬间从這句话裡提炼出了中心句。
她诧异极了,在她印象裡储云英可是個相当想得开的女子,之前被选中服侍太上皇,她也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能坦然笑着說出‘在哪裡過日子不是過?’這样的话来。
怎么才過了這么短短一段日子,就想要联系宫外呢?
“林姑娘?”储云英见林贵人久久不說话,不死心又唤了一声。
而且還唤她‘林姑娘’,可见是真有要事。
阿沅当即也不急着回宫了,拉着储云英便往浮碧亭而去,浮碧亭十分开阔,周围也沒什么能遮掩的树木,又不在最热闹的中心地段,可谓是最适合說话的地方。
“储姑娘,你为何這般急着要与宫外联络?你可知道宫妃私自外联可是大忌。”阿沅拉着储云英的手,神情满满全是担忧。
储云英只觉抓着自己手的那只手是那样暖,鼻子一酸,泪水便滚滚而落。
赶忙捏起帕子掖了掖眼角:“我失态了,只是我這心裡,着实是担忧家裡。”她反手紧紧握住阿沅的手,仿佛为自己增添勇气:“你也知晓,我来选秀是贪图那几十两聘金为我娘治病,如今我入了宫门,再沒有了回去的机会,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呢?
担心母亲病重银钱不够,担心父亲心狠,担心三個弟弟的前程……她担心的事情太多了,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坦然接受,可在侍寝那日晚上,看见太上皇那花白的头发,那满是皱纹的脸和身体,還有那双畸形的腿,都让她心中恐惧,无法坦然。
也是那一刻,她意识到,她已经是太上皇的女人了。
太上皇老了,也会死。
她的未来已经注定。
“不怕你笑话,我娘自从病了后,我爹的心便不在家裡了。”
储云英的手指愈发用力,世间男子皆薄情寡义的很,她爹不過一個小小县丞,却也朝三暮四的很,她是家中长姐,便是入了這深宫,对家中也是放心不下的。
“這有什么可笑话的,我跟我爹也是不睦。”阿沅向来不介意自揭其短。
她对着皇帝都是一样的直白。
好在皇帝跟太上皇关系也很一般,二人在這方面竟有些诡异的惺惺相惜。
储云英错愕一瞬,旋即破涕为笑:“你日后万不能跟旁人這样說了。”這宫中女子多,除却皇帝的宠爱,便是看出身,她们這些民间秀女,本就娘家不显,若再得個不孝的名声,那可就当真沒活路了。
阿沅不置可否。
转移话题說道:“你如今既已成了宫妃,想必你父亲也不敢太過分,你实在不必太過担心。”
储云英本也是這般想的。
可她是太妃,不是皇帝的嫔妃。
就她父亲那個脑容量,說不得都当她是個死人了。
储云英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为难人了,只是想着,林姑娘不似她,在宁寿宫被甄妃压得抬不起头,她如今受帝王恩宠,想要联络宫外应该会简单些,可她也忘了,妃嫔是不能私自外联的。
愈发觉得自己强人所难,也再待不住,便打算告辞。
只是临走之前,她思来想去還是提醒一句:“林姑娘,你若信我,日后到颐和轩去,千万别碰娘娘宫裡的茶水。”
阿沅這下子是真愣住了。
储云英苦笑,她也是前几日来月事时腹痛难忍,下红不止,召了太医后才知晓,她误服了凉药,伤了身子。
她本就是民间秀女,想在太上皇殡天后活命,只能靠生子,可谁曾想,刚入宁寿宫不足一月就着了道,她心中不甘,自然想求個真相,最后還是同居一处的周太嫔告知她,之所以宁寿宫多年只有甄太妃一人产育两子,是因为她们所有人在刚入宁寿宫时都喝下了凉药。
而太上皇……早已知情。
只是不在意罢了。
阿沅不意外甄太妃的嚣张,太上皇宠她,便是她嚣张的资本,她只是意外储云英居然会提醒她,她们虽相处過几日,但要說交情……可沒多少。
可人家就是提醒了!
阿沅有点感动,虽然不多,但這点儿感动已经很难得,于是快走两步,伏到储云英耳畔快速且小声地說道:“我宫外有嫁妆铺子,下次送账的时候,我会叫他们去看看你娘和你弟弟的。”
储云英手指骤然一紧。
眼圈红的厉害,却不敢真落下泪来,只用力的点头。
“我回宫了,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說话。”說完,不等储云英反应,便快步离开了浮碧亭。
一直在进出口站着金姑姑和抱琴则快速的跟了上去。
储云英得了准话,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回去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几分,陪着她的贴身宫女桑叶见主子心情不错,便讨巧地說道:“沒想到主子竟和林贵人认识呢。”
“我俩既是同乡,又一同选秀,那时候還住在一個房间呢。”储云英笑笑,声音也恢复了温柔。
只是比起自己,林姑娘的处境要好很多了。
“林贵人跟主子关系這般好,日后主子也好多与林贵人亲近亲近。”
储云英笑笑不說话,她是太贵人,林姑娘是贵人,到底身份尴尬不好接近,她只需将今日恩情记在心裡便可,若日后有机会,她定会报答。
阿沅带着金姑姑和抱琴回了永寿宫。
一进门就招呼了开来:“快,将你们手上的东西全都放在炕上,记住分开放,别弄混了。”
“是。”
二人应了一声,立即动了起来。
抱琴头一回被委以重任,干的很是认真,她虽是主子的贴身宫女,但這些日子主子明显更加亲近金姑姑,她也有些着急了。
不一会儿,两個人就将东西放好了。
阿沅便从第一個开始看,抱琴则在旁边介绍着:“這是王太贵人赠予的金镶玉缠枝花簪。”
嗯,款式有些旧了,但用料却很足,炸一炸或者融了都行。
放下后又拿起第二個:“牛太常在的足金手镯。”
這手镯就更朴实了,一点儿花纹都沒有,還是個空心的,看来這牛常在日子不富裕啊。
第三個,第四個……一直介绍到第十二個:“這是储太贵人赠予鸽血红玉遂手镯一对。”
储云英啊……
“本宫记得,储云英如今的位份還用不了這個红吧。”阿沅用帕子包住手镯,轻轻捏起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了片刻,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味道還是有些上头的。
“想必是圣人赏赐之物。”金姑姑也意识到這手镯可能不对劲了,连忙伸出手来:“主子将镯子给奴婢拿着吧。”
阿沅将镯子递出去后,转身走到桌子边净手:“不会,储氏胆小,若是圣人赐下的御赐之物,恐怕不敢拿出来做人情。”
這镯子很可能是宁寿宫裡高位妃嫔赐给她的,她不過拿来借花献佛而已。
不過……现在看来,倒有可能歪打正着,逃過一劫了。
回想不久前御花园中储云英的提醒,她怀疑很可能储云英已经着了道了……否则又怎会对颐和轩的茶水那般忌惮?
当然,她也沒完全打消对储云英的怀疑。
毕竟后宫如战场,谁都不可信。
挑出一对有問題的镯子后,阿沅也沒放松警惕,又将剩下的全都看了一遍,果然又找出好几件有問題的东西,皆是玉佩耳环之类的贴身之物。
她沒将东西扔了,也沒入库,而是丢进了系统仓库,這些可都是害人的好东西,她得攒着。
又留下一对耳环作为道具,留着晚上演戏用。
入画抱着两大托盘的东西去库房入库,阿沅则叫人在院子树荫下摆了躺椅,這一早上可把她累坏了,刚躺下司棋就端着几样点心来了。
她是個老实性子,自从管了小厨房后,便日日泡在了裡面,每天都想着法子研发点心,就指望着自家主子能吃上一口顺口的点心。
“主子,奴婢做了您爱吃白玉糕。”
阿沅早膳用的少,這会儿也饿了,捏了一块小口的吃着,司棋又赶忙去泡茶,白玉糕吃多了容易腻,得用茶水解腻才行。
抱琴站在一旁给阿沅打扇:“主子,這些东西都有問題,咱们该怎么处理?”
虽說金姑姑将那几样东西给藏了起来,可到底都是有問題的,万一对主子有影响呢?
抱琴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
待书提议道:“主子,不若咱们将此事禀告陛下?”
阿沅摇摇头,抿了口茶水将口中糕点咽下去才說道:“状肯定是要告的。”只看怎么告了。
抱琴与待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裡看见了疑惑。
阿沅也不解释,吃完了点心就靠在躺椅上看书,午膳后還睡了個惬意的下午觉,一直到晚上皇帝来了,抱琴才发现,自家主子竟将耳环换成了那一对有問題的。
水琮从早上起就有些担心阿沅。
在他心目中,宁寿宫那一群女人皆是会吃人的,一旦被盯上了,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
所以他一来就拉着阿沅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见她真的沒事這才松了口气:“日后无事便不要往宁寿宫去了。”
“太妃娘娘召见,婢妾岂有不尊的道理。”阿沅叹息,只觉得這皇帝說的都是废话。
水琮蹙眉,心中烦闷极了。
那甄氏不過是個太妃,当真拿自己当太后了?
阿沅见他不高兴,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语气也是娇滴滴地撒着娇:“陛下,婢妾一定会小心侍奉,绝不惹娘娘生气,婢妾也不想让陛下为难嘛。”
水琮见她满面天真,俨然并不知晓那些女人的可怖。
突然,他目色一凝,视线锁定在阿沅的耳朵上。
只见原本莹白如玉的耳垂此时已经红肿了起来,而且那么红還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了林贵人的脖子上。
林贵人皮肤白,這抹红就显得格外的刺眼。
“来人,传太医——”
显然,這抹红出现的太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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