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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8

作者:楼海
俗话說過了腊八就是年,每一天都有新花样。廿七当天,林仪特地喊了官泓回家看师傅蒸包子玩。

  以前在中国的时候,住大院,小孩子们总盼着過年。小年蒸包子,除夕守岁,大人们不让玩鞭炮,他们就去炸完的盘鞭旁找沒引燃的。

  林仪這几年已经兴致缺缺,不過因为夏梦的到来,又重新点燃了她对年的热情,已经吩咐家裡佣人们张灯结彩。

  今天又蒸包子,她很是兴奋地对官泓說:“晚上带点去给她吃。除夕那天晚上咱们吃饺子……不過她是南方人,她是不是不爱吃饺子?”

  官泓看林仪忙得额上冒汗,一时沒忍心打击她热情,陪着把包子蒸出来,拿了花模沾红,在每個上面都留了印子。

  等包子晾得凉了,林仪将之装进精美的纸盒裡,官泓才一手搭在她肩上,說:“妈,今年妈妈不在這儿過年。”

  林仪听他喊妈就觉得不对了,浑蛋儿子学不到西方人的精髓,专学他们称呼亲人的随意,沒事就喊林女士,只有情况严重时才叫妈。

  林仪的热情果然消失大半,原本想在纸盒上打個花扣的手亦停下来,问:“怎么這么快就走了,我以为她要待到年后。”

  原本是這样,早就說了夏梦是個不爱回家的人,過年這种躲不掉的传统节日,对她亦是一种折磨。

  何况来时她就說好了,要陪他一直呆着,顺便看看這個华人占多数的外国国家,如何庆祝中国人的农历春节。

  官泓已经做好了她陪自己的准备,可她突然告诉自己,還是很想回国跟她母亲一道:“她一個人会很孤单。”

  這样简单的一句话让官泓觉得迷惑,毕竟在他看来,母女俩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他也不想她轻易原谅一位不称职的母亲。

  夏梦大约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跟他解释道:“最近我想了很多,我觉得很多事其实并不能怪她,說到底,她只是一個沒有丈夫的可怜小女人。”

  官泓反复整理着袖扣,一直隐忍,最后還是剖白道:“我不认为一個人的可怜就是她拿其他人出气的理由,我也有很烦躁的时候但我从来不呵斥下属。”

  夏梦拉過他胳膊,将脸靠在手背上,长长叹出一口气道:“她跟你不一样,她沒有你這样的家庭,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在她痛苦的时候就只知道发泄。”

  “单亲家庭我见過很多,有些人甚至都字都不识,但他们也会起码的自我约束。中国不是有一句话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想你妈妈应该多听一听。”

  官泓的本意是心疼夏梦,不希望她在那样的环境想起自己凄凉的童年,更不希望她想起离家前几年的那些事。

  夏梦自己也清楚,可和他忍不住教训人一样,忍不住拉长了脸,鲜见的严肃地跟官泓說:“你可以批评我,但从今以后,你不要批评我妈妈。”

  官泓一怔,几乎有种不认识她的错觉。

  “我近来想了很多事,我才发现以前一直苦恼的不是她打我,是她不爱我。但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她其实很在意我,是我太任性,看不到她对我的付出。”

  她将手伸出来,說:“你看我的手,我从沒有做過家务,我甚至懒得连水都要你帮我代劳。你觉得我是现在才有的這些恶习嗎?”

  官泓心裡倏忽一动,扣住她的两只手,将她拉进怀裡。

  夏梦靠在他胸前喘息,闷声說:“对,我知道她很小农,她势利,但那不是一個人天生的,是她生处的环境赋予的。”

  她搂着他的腰,抬头看他,眼圈发红,說:“你记不记得我以前也有很多让你不高兴的坏毛病,可我在尽力改了。”

  “你既然连我都可以包容,那你可不可以对她也好一点?起码你不能否定她,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你也同时否定了我。”

  官泓从来不觉得他们会在這件事上爆发如此激烈的争论,只有在夏梦旗帜鲜明地指出他的错误态度后,他方才自省,是不是這本身就意味着他轻视了别人。

  官泓并不成熟的时候管過一两次闲事,季舜尧跟当时所谓的女友感情不和,他身为旁观者清的朋友自认为說了几句公道话,劝他和她分手。

  季舜尧当时配合他大骂,也答应一定会分手,沒想到過几天又和那小女生你侬我侬,那小女生還满是讥讽地指责官泓多管闲事。

  季舜尧不仅卖了他,還卖得彻底,這让官泓认识到不应该去理会热恋的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关系要稳固過他這個从小一道长大的好友。

  官泓一时的得意忘形,让他忽略了同样稳固的另一种感情,那就是亲情。有一种东西是刻在骨血裡,不会因为一点风浪就轻易改变的。

  怀胎十月、相伴成长的情谊,沒有那么容易被抹灭。哪怕曾经叛逆如夏梦,敢說每逢佳节时更加怀念不是母亲,而是他嗎?

  官泓有一個优点,便是知错能改,像爱人坦诚错误不是一件难堪的事,只是這次错得离谱,足以让夏梦蜷在床上,一整個晚上不愿搭理他。

  幸好第二天一早,她就恢复過来,官泓将她锁在怀裡,說:“以后我們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不可以再這样对我冷暴力了,你看我昨晚连身都不敢翻。”

  官泓這时候跟林仪說:“她還是比较希望回去陪她的妈妈,毕竟是合家欢乐的传统节日,而且,”他很擅长转嫁矛盾:“她在這儿的话,也是一個人。”

  官家沒有决定和她正式见面,在這样盛大的节日面前,更不可能邀請她到家裡来過节。官泓当晚要陪同家人吃年夜饭,所以她确实只能是一個人。

  林仪支吾:“其实我一直在考虑是不是可以提前吃饭,然后你就能陪她出去逛一逛了,跟年轻人们一道跨年了。”

  官泓說:“不必了,我也有了其他安排。”林仪忽然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他莞尔:“今天回家也是想借机会跟你說的,我准备陪她回中国。”

  如果沒有比较,林仪不会有這么失望,她放下手裡的事,起身喊佣人给她拿包。官泓笑着拦住她,问:“你要去哪?”

  林仪一本正经地說:“我去市场上买個龟回来。”

  官泓问:“是想要炖汤补身体嗎?”

  林仪摇头:“我买回来当儿子。”

  龟儿子……官泓如今的地位可以說是岌岌可危,他搂住林仪两肩,說:“以前我都会很听话的回来陪你们,因为我是儿子,但以后我還会是丈夫,你们是不是该习惯我的角色转变?”

  林仪显然被說动了。官泓掏出個首饰盒,放到她面前,她哼声道:“如果不是粉色的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官泓朝她挑眉:“打开看看。”

  林仪偷笑着接過来,第一眼便被震撼到了,個头很大的钻戒,是精彩绝伦的粉色:“你不会只是让我看看,转头就又要回去了吧。”

  官泓說:“不会,特地送给你的。”

  林仪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道:“我给她买了新的,很深沉的蓝色,那才是她喜歡的。粉色的话,她說只有中年少女才热衷。”

  “……”林仪說:“我還是去买個龟吧。”

  回到酒店,夏梦正在收拾行李,看到官泓拎着個箱子矗立在门下,颇为惊讶的愣了下,问:“年底了也要出差?”

  官泓将箱子拎进来,說:“是啊,去中国的一個小城镇出差。”

  夏梦一下反应過来,咕哝着:“我又沒說要邀請你。”

  官泓毫不在意地說:“是啊,我也沒說要去哪裡,只是說中国的一個小城镇。你不要這么惊讶了,我又不是沒有地方去。”

  官泓說着說着,怎么好像還生起气来了,夏梦连忙一溜小跑着去搂他的腰,将头死死埋在他怀裡,边笑边道:“谢谢。”

  官泓推着她,說:“谢什么,一会儿我只送你到机场。”

  夏梦着急地只跺脚,說:“好了,你别再逗我了,你跟我回去的是不是?”

  官泓這才心软了,捧着她头,俯身重重亲了下,问:“那你邀不邀請我?”怀裡的人猛点头,他的脸色這才缓過来:“那快去收拾行李。”

  夏梦整理衣服的时候,官泓将自己的箱子打开,指着裡面琳琅满目的一些东西道:“都是一些补品,林女士让我带给你妈妈的,你看看還缺点什么?”

  夏梦手下的动作顿一顿,說:“你還要跟我回家看她?”官泓脸色又是一僵,她立马哄道:“行行行,带你去,真是怕了你了,动不动就给人脸色看。”

  官泓方才笑一笑,念叨着:“我還让助理挑了一條项链,回国之后拿给我。”他忽然顿了下,感慨:“沒想到這么快就能见到岳母大人了。”

  夏梦听得直摇头,說:“先跟你打個预防针,我妈可不是什么客气的人,突然看到陌生男人上门,說不定会拿扫把将你打出去的。”

  官泓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所以我才带這么多东西,礼多人不怪。况且我对自己外表有信心,自认对女人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她不出意外会很喜歡我。”

  “自恋。”夏梦說着却是认真打量了他一下,西装革履,五官精致,看了這么多年也沒腻,何止是会喜歡,有那么多的女人爱慕他。

  可他只是属于她。只是光想這一点,就觉得整個人都幸福得不行,夏梦又去和他拥抱,第一万次地赞叹:“你可真好啊,狗蛋宝宝。”

  两人飞回国内休整過一晚,第二天再准备动身往回赶。夏梦原本坐飞机回去,官泓却沒同意:“你上次不是說要带我坐火车嗎?”

  夏梦迟疑着:“火车上的人恐怕很多,而且不一定有位子了。”

  她开了软件搜余票,高铁是早就售罄了,k字打头的還有余票,不過時間要多上一倍,而且只有硬卧了,還是最上一层。

  官泓问:“什么是硬卧?還有软卧嗎?”

  夏梦跟他比划,硬卧就是那种窄窄的小床。官泓问:“那有被子嗎?”夏梦点头,他說:“那不也是软软的嗎,干嘛叫硬卧?”

  实在有点沒法交流,夏梦不觉得以官泓的千金之躯,他能够在這种车上睡着,于是准备放一放,等等高铁放出余票,沒想到下午再看,连硬卧都沒了。

  夏梦一脸黑地看着官泓,问:“怎么办啊?”

  官泓在她后脑勺上弹一下:“你說怎么办?”

  夏梦抱着他腰,撒娇道:“咱们真的不能坐飞机嗎,你的私人坐骑呢?”官泓仍旧一脸黑地瞅着她,夏梦扁扁嘴:“那好吧,你跟我過来。”

  与一辈子都走在轨道上的官泓不同,夏梦凭借着自己多次离家出走的宝贵经验,想要混上一列火车還是很简单的。

  夏梦先买了一张時間相近的车票,带着官泓混进了车站,然后走到事先查好的站台混上了开往家的列车。

  官泓第一次做這种事沒什么经验,看到验票的列车员就有些发憷,一副我干了坏事,急等着要坦白从宽的样子。

  夏梦在他后腰掐了把,忍不住埋怨:“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一会儿不补票,弄得我心裡都慌慌的。”

  两個人随后趁乱挤上了车子。无论座位還是卧铺,都是人满为患,两個人拖着箱子来回走了一遍,最后跟其他沒座的一起挤到车厢连接的地方。

  列车员来检票的时候,官泓亦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夏梦看得直闭眼,一手托着头,拿他完全沒办法。

  列车员早就是见怪不怪,找钱撕票,动作利索得都沒来得及看一眼這位帅哥。官泓這回才舒出一口气,說:“……我以为她起码会骂我們一下。”

  夏梦一直笑,說:“有些人买不上票,又急着坐车,都是像這样解决的。你看你這副样子,别告诉我你从沒看過同桌的试卷。”

  官泓将行李归置到一边,方才太過紧张,到现在才有空收拾东西。他推着夏梦坐到其中一個行李箱上,一手按在她肩上。

  想到刚刚的問題,他說:“我以前都是小班教学,沒有過同桌,其次看人试卷是作弊的行为,我从来都不会作弊。”

  夏梦咳嗽一声,上哪找的如此道德高洁的男朋友,她還以为看人试卷這事儿是人之常情呢:“時間還长着呢,你也别太肯定了。”

  官泓揉了揉她脑袋,问:“累不累,靠着我睡会吧。”

  夏梦摇摇头:“還好。而且坐這儿怎么睡啊,還漏风。”她亮晶晶的眼睛往车厢裡瞟:“一会儿我看看有沒有空出来的座位。”

  官泓說:“都是有人订好的,就是空着也不能坐。”

  夏梦也是服了他了:“你還是从商的呢,就不知道什么是资源合理分配,什么是浪费可耻嗎,只要那儿沒人,就可以坐。”

  官泓不跟她争辩了,說:“你靠着我睡吧,睡吧。”

  夏梦揉一揉后颈,也确实是累,短短几天内两座城市来回的飞,刚刚能歇一会儿又要马不停蹄赶往下一個地方,超人都受不了。

  她忽然良心发现,想起面前的這個人,他不就是這么忙嗎,一個月大部分时候都在天上,還要时不时来安慰她這個想法颇多的女朋友。

  夏梦在他怀裡蹭了蹭,說:“那我就睡一会儿。”

  她太小看了自己的睡眠质量,刚刚闭眼便迷迷糊糊睡過去,醒来的时候,列车外黑漆漆一片,车裡的灯也灭了许多。

  官泓仍旧维持着开始的姿势,看见她睁眼才动了动,长時間保持一個姿势的身体都僵了。他语气如常:“睡得還好嗎?”

  夏梦点点头,一边打哈欠一边给他揉肩揉胳膊,问:“累不累?”

  官泓下意识摇头,看到她撅嘴认真的模样,又点点头:“你头沒法固定,我用手托了一路。觉得提前体验了一把人到中年,看来以后是要节制点了。”

  夏梦立马看了看四周,戳着他腰道:“這儿的耳朵可多着呢!”

  其实沒多少是真正在听的,都是行驶在回家路途上的普通人,内心被即将见到家人的巨大喜悦充斥着,只愿伴着滚滚车轮的声响睡過去。

  等到晨曦初露,日出东方,家的轮廓便清晰可见了。

  开心嗎,夏梦问自己。多年之前,她在這样的车上,远离家的方向,多年之后,她又在這样的车上,重新踏上回家的路途。

  然而两者的心态是惊人的相似,期待之中又带着些许对未知的怅惘。

  真的已经很久沒有過這样的体验了,整個人都仿佛鲜活起来,不再是灰蒙蒙一片,她再看看面前的人,心中的满足感更甚。

  夏梦从箱子上跳下来,双手捧头,伸了個大大的懒腰,随即往官泓侧脸浅吻一下,說:“你也坐会儿,我去上個厕所。”

  她突然特别高兴,官泓也被传染得为之一振,說:“我不坐,你去吧。”

  夏梦硬是将他按到了箱子上,又从包裡拿了**矿泉水给他。只是刚走不到一分钟,她风风火火又跑回来,官泓愕然:“這么快?”

  夏梦笑起来:“不是,我找到個座,你跟我過来。”

  不管官泓說了多少句不需要、用不着,夏梦硬是将他按到了座位上,方才脱下来占座的羽绒服被盖到他身上:“坐着等我。”

  她很高兴见到官泓吃瘪的神情,特别是在回来后,欣赏到他手足无措,如同一個找不到妈妈的孩子的样子后,就更乐了。

  官泓见到她,连忙要起身,她摇头瞪眼让他坐好,伏到他膝盖上,說:“别担心,有人過来,你再把位子让给他就好了。”

  官泓怎么不担心,根本是如坐针毡,掐着夏梦下巴解气,惹得她笑得更厉害。“哎,你听我說。”她按着他手:“我第一次离家出走也像你這样。”

  官泓眉梢一挑:“什么?”

  “大晚上的坐车,车裡人特别的满。好不容易发现個座位,又害怕被撵又十分想坐,坐在位子上面左顾右盼,心裡别提多难受了。”

  官泓沒听她說過這些,很好奇:“后来呢?”

  “后来還是被明察秋毫的列车员查到了,我沒有票,又补不上钱,列车停靠下一站的时候,我就被扔到铁路公安那了,原路遣返。”

  夏梦耸一耸肩,像是讲一件与己无关的故事一样,只有官泓知道,她越是在心裡难受的时候,越是会表现出這样洒脱的神情。

  “下一次再坐车,我就有经验了,不能坐在一個地方等她查。要整個列车乱窜,遇上人查票,就往厕所钻,或是去已经查完的车厢。”

  官泓咬着牙根,却挤出几分笑:“挺机灵的。”

  “那可不,我這個人最习惯总结失败了。哪像你這么迂腐,明明补了票,還這么担惊受怕,好像有人要丢你下车一样。”

  官泓嗯声,夏梦连忙起来扶住他脑袋,說:“好了,你赶紧睡吧,现在开始我为你站岗,也让你享受享受帝王级待遇。”

  夏梦做了這么久的思想动员,官泓再不领情就显得不知好歹了。他也确实是累了,靠在她身上闭起眼,沒多一会儿,鼻息便渐渐重起来。

  夏梦自上而下地看他,乌黑的睫毛扇子般盖好,她忍不住用手拨了拨,胡思乱想到,要是哪天他们有孩子,是不是也会有這样讨喜的样子。

  车子经過一处城市,斑斓的霓虹掩映在葱茏树木裡,放学下班的人骑着车,自路上疾驰而過,风将他们的头发吹起。

  夏梦拿了手机给夏美娟发短信,告诉她除夕当天会到家,分外請她稍微准备一下,她带了朋友回来一道過年。

  夏美娟很快回信息過来,說:“什么朋友啊,這么沒分寸,大過年的還去旁人家裡,自己都不用回家的……是不是個男的啊?”

  夏梦說:“嗯,是我的男朋友,他說要来看看你,還带了很多礼物。”

  夏美娟:“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做什么的,什么时候不能来,偏偏過年来。遇见邻居怎么解释,也沒地方住啊。谁要他东西,全给他扔了。”

  夏梦說:“他住宾馆,就是来看看你,饭也不一定吃的,沒人看见。”

  夏美娟:“来都来了,不吃饭就走,還不被人骂死!我做的菜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惯啊,他有沒有什么忌口的,沒有我就随便做了。”

  大约真是心境起了变化,這样的文字看在眼裡,不再是以往的急躁和不耐烦,倒觉得像是一对真正母女间寻常的拌嘴和絮叨。

  夏梦看着那些文字,心裡宁静得像是密林深处的清晨。她从沒想過自己其实是這样的依恋家庭,依恋夏美娟。

  那條悠长的月台又在眼前缓缓晃過,垂头丧气的小女孩仍旧埋头往前跑。可她分明看到,路在脚下蔓延的同时,身后的灯正一盏一盏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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