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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拯救IF哲也大作战(一)

作者:子木桃
【多重人格具现化自毁倾向节点改变导致的掺水酒】

  安静黑暗的房间裡突然传来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着略有些粗重的喘息和一声低低的咒骂。

  半晌,躺在床上的青年睁开了眼睛,犹如暮色一般深沉的鎏金色眼眸闪過一丝无奈。

  他起身按亮了灯,将客厅裡的扫把拿過来,将玻璃碎片全都扫进了垃圾桶。

  ‘哲也,又发生了什么?’

  青年在心中问着自己,却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已经回去自闭了,我估计是做噩梦?’略有些张扬的男声在脑海中毫无预警地响起。

  ‘真是……’

  青年缓缓叹了口气,从旁边的柜子裡拿出平光眼镜架上,接着用绷带将手上正缓缓溢出血的伤口包扎好。

  他走回客厅,接了杯热水,静静地靠在沙发上,有些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主人格变得那么激动。

  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一片黑暗的环境中,利口酒冷漠地仰躺在虚空中,心中的烦躁叠加着,让他恨不得直接手撕了那個莫名其妙的东西。

  ——能将他从消亡中拽回来的,自称是“论坛”的东西。

  “到底想做什么?”他有些嘲弄地自语道,“我弄崩了這個世界的剧情?他们都活着,我想去死了有什么問題嗎?”

  “既然能将我拽回来,那么为什么间隔那么久——是去找别的替代品完成你的‘漫画’?贪心地想要两手抓?”

  “是抓住了那個世界的我……你许下了什么筹码?”

  他的推论沒有得到任何回应,那個论坛仿佛就是将他从沉睡中拉回来,再无所谓地丢到一边——

  像是個垃圾一样。

  利口酒感到无端的厌烦。

  更烦的是脑海中還时不时传来副人格对他的呼唤声,而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他们的记忆并沒有与他同步。

  有点可笑的時間回溯,但对他這种只掌握了一点能力的偏科神明来說,足够使用了。

  是的,利口酒是隐藏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個废物神明,甚至废物到還要跟這個世界的剧情线虚与委蛇。

  明明已经救了一次,现在又一夜回到解放前,难道還要他再表演一波舍己为人才能让那些家伙活下来?

  哦——然后再看他们抱着沒必要的怜悯把自己送进监狱,赏上個枪子?

  利口酒面无表情地想,這多操蛋的事情啊。

  偏偏他還做不到让那些家伙去死,仅仅因为那些人……是正义。

  白发青年那双浅金色的眸阖上了。他想起自己最初诞生的那场战争,那些表面慌张、哀求着想要活下来,转手就将对方干掉的人的嘴脸。

  只有一個人……他用真实填补了他的另一面,告诉他什么是

  ——正义。

  利口酒轻叹了一口气,心中翻涌上来的负面想法让他手指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两下,可在寂静的意识空间,他连伤害自己都做不到。

  沒有其他的選擇,在他回過神的那刻,他就已经沉沦在黑暗中,与五号一起,谁都无法脱离這场命运的游戏。

  “反正都重新开始了对嗎?”他喃喃道,“那這次做得再隐蔽一些好了。”

  只要他再谨慎一些不暴露自己的善意,那些家伙也就不会抱有沒必要的迁就了吧?

  之后指不定還能死得痛快点,免得互相折磨。

  他有些踉跄地从自己的意识中离开。

  下一刻,端着水杯的青年恍惚了一瞬,睁开眼后,那流沙一般的金褪去,变作薄薄的晨曦。

  他看着手上的绷带,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手下却不由自主地狠狠按到伤口上,试图寻找着那一份持久的疼痛。

  “安室透,等下你的射击训练会交给利口酒。”保时捷内,琴酒冷漠的声音响起。

  降谷零猛地一個哆嗦,险些直接将腰间的枪拔|出|来对准声源。

  這什么情况?!组织不是已经早被剿灭了嗎?

  从未想過還能听到琴酒冷漠沙哑的声音,但在此时此刻,公安警察還是迅速发挥自己良好的职业素养,按捺住自己的动作。

  他下意识左右扫视了一遍,场景很熟悉,琴酒的话也很熟悉,正是他们第一次去见利口酒前的时候。

  所以——這是時間回溯還是做梦?

  降谷零将惊疑不定放在心底,表面不动声色地问:“我记得我已经通過了全部的射击测试,为什么要再来一次?”

  他上次只是冷漠地回了個“哦”,对利口酒是谁并不关注,但假设這是重生亦或是過去,降谷零觉得自己不能白白重新来一次。

  關於前辈還有太多的谜团,尽管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降谷零依旧沒明白神谷哲也的過去和他的想法。

  若是還有回去的可能,那么现在反倒是一次……机会。

  琴酒似乎沒想到他会提出疑问,看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言简意赅地道:“你不需要知道。”

  接着,他直接对伏特加說:“去买個三明治,别加生菜。”

  伏特加“啊”了一声,有些疑惑琴酒怎么会突然這么說,但還是乖乖下车去不远处的便利店买东西。

  降谷零心知這是带给神谷哲也的早餐。不過前辈吃生菜会反胃到吐這种事,他倒是在组织消灭后才知道。

  而琴酒在伏特加离开后,又一次看了眼手机,发出不屑的冷哼。

  “我倒是要看看他……”他低低地說了半句,将后面的重点模糊掉。

  只见那手机屏幕上写着加大量生菜的短信,被他随手删掉。

  ……

  果然,這次射击训练只是一個幌子,琴酒的目的就是利口酒。

  降谷零定定地看着琴酒的背影,思考着如果這次重来怎么能够尽快掌握情报干掉這個组织。

  毕竟在组织被消灭的未来中,琴酒始终找不到踪迹,让红方们心惊胆战了许多年。

  而现在,只要他掏出枪对着琴酒的后背来一下,這個心腹大患就解决了。

  但……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是重生了還是穿越了?

  不管是重生還是穿越,降谷零在见到那個迎着晨曦走来的身影时,還是忍不住握紧了藏在衣袖下的拳头。

  白发青年一副冷漠阴郁的模样,丝毫不管因自己迟到而脸色黑沉的琴酒的想法,径直要来三明治慢條斯理地吃了起来。

  他吃相很斯文,细嚼慢咽,但又带着一种沒由来的怨气。

  那双金眸与他对上一瞬,却又毫无留恋地飘开。

  還在组织中的前辈……

  降谷零心中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有些记不清当时利口酒說了什么,但好像与现在的差别不大?

  如果与他记忆中沒错的话,利口酒等下就会被琴酒触发了自己的病症,然后彻底惹怒琴酒。

  他很想上前打断两人的对话,但——如果利口酒并非是他所认识的那個前辈呢?

  现在时候太早了,他還要再观察一下情况,不能那么早暴露自己。

  尽管安逸日子已经過了许久,但降谷零骨子裡的谨慎从未消失。

  ‘直接交给你了。’

  ‘诶?這次竟然這么大方?’脑海中的声音带着跃跃欲试的味道。

  下面的事情利口酒已经经历了一次,也懒得再跟见枪就兴奋的副人格计较。

  他干脆地让出了身体的使用权,冷眼看着神谷雾屿一枪崩了属于琴酒的靶子。

  震耳欲聋的枪声和爆炸仿佛从耳际传来,子弹射入靶心迸射出黏腻炽热的鲜血,利口酒感觉自己的思维停滞了一瞬。

  ‘别看。’另一個浅淡的声音传来,直接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果然很废物啊。’一片黑暗中,利口酒喃喃道,‘這次如果可以就早些……’

  ‘我們還沒死。’神谷昭明安抚道,‘在這之前你别想了,沒可能的。’

  ‘呵。’

  都是骗子罢了。

  不然他怎么死回来的?

  利口酒一直都知道,他自己是一個异类,沒有任何人会接纳他,包括他自己。

  果然,当时利口酒的恍惚就是人格切换的契机,开枪的明显就是神谷雾屿。

  降谷零在一旁观看着這与记忆中大差不离的闹剧,比浅金色更灰一层的眸光朝他望過来时,還带着一丝打量和趣味。

  前辈看他的眼神毫无波动,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倒是神谷雾屿還保留着一份好奇。

  降谷零记得松田阵平等人的话,此时的利口酒正处于最阴暗抑郁的时期,他为帮助诸伏景光而感到痛苦和煎熬,但又不由自主向光明伸出援手。

  他的精神状态很差。

  不過這次似乎因为降谷零冷眼旁观的打量過于明显,利口酒并沒有问他能否看见幻觉這种事,而是在恍惚片刻后又一次切换了人格。

  降谷零其实一直有些好奇,前辈到底是怎么查到他的真实身份的。

  明明见面之后便沒有离开過他的视线,可就在短短接触间,利口酒就已经做了第一次不应该属于组织成员的举动。

  這么想着,他的手机便响了。

  他们同时接到了琴酒的短信,是關於“波本”的代号获取考核任务。

  之前還有问他行不行的問題,但這次,利口酒只是冷漠地說了一声“走吧”就率先离开。

  降谷零清晰地意识到,這個时候的前辈有多么颓废和封闭。

  像是一個已经死亡的灵魂,被重新塞回破败的身体裡。

  之后的流程一模一样,只不過比起以前的小心试探,现在的降谷零反倒能够肆无忌惮地打量利口酒。

  因为他知道利口酒完全不会将這种目光放在心上,甚至說,在他与利口酒见面的那刻,他属于公安的身份就不再是秘密了。

  前辈自始至终都在迁就他、保护他,只是随着卧底数量的增加,利口酒也愈发疲惫、捉襟见肘。

  最终导致被安格斯发现端倪,一切崩盘,同样,红方也正是因为抓住了這個机会,才能一举击溃组织。

  降谷零觉得他正处于一种很不寻常的状态,需要上传给公安的资料此刻却无法另他打起精神,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靠在后座抱着保温杯发呆的那人身上。

  比前世更仔细的观察自然看出了更多的端倪:那微微撩起的袖子下裹着绷带,裡面是乌黑的乌鸦纹身,但在這无足轻重的“伤”之外,還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伤口。

  手指抬起时露出的斑驳血迹;被后一截绷带敷衍缠起的淤伤;另一只藏在袖中的瘦削手腕显得格外空荡,上面的伤口有着反复撕裂的痕迹,甚至還能看见明显的指印。

  是前辈自己弄得嗎?

  “不要看我,开你的车。”利口酒终究還是冷漠地警告了他一声,将袖子拉下来,整個人缩到了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像是一只遇见生人便警惕地想要躲起来的黑猫。

  降谷零突然有些不想试探了,他很想张口就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直接与前辈坦诚相待。

  但看着对方阴郁带着打量的目光,他张了张口,又有些說不出。

  毕竟作为公安卧底,如此鲁莽的交付身份,哪怕說了利口酒也不会信吧?

  只能循序渐进了……

  降谷零這次认真完成任务,沒有给利口酒上楼帮忙的机会,但对方依旧冷漠地以“组织不需要這份资料”做理由,随意地将那份会暴露卧底的假资料丢到路边。

  金发卧底心情复杂。

  不過這次回去的途中,他并沒有询问要不要吃饭這种事情,毕竟得到的结果肯定是平淡的“沒胃口”。

  唔,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只有他一個人拥有记忆,等与hiro碰面,可以让他帮忙做一份甜点给前辈送過去。

  怀揣着這個念头,将利口酒送到公寓后,降谷零二话不說直接告辞。

  利口酒静静地看着這個来自公安的卧底,属于“正义”一方的存在离开,心中一片漠然。

  降谷零比他上次经历得更加冷漠谨慎,对他的防备心也更重,想必将他当成了琴酒那类的人。

  但又怎么样呢?

  再讨厌他一点也无所谓,等属于正义的一方撬动這個组织的节点,他自然就可以奔赴那无尽的黑暗。

  届时所有人一定都会拍手称快吧?组织裡少掉一個废物,警察那边铲除一個杀手。

  他的死,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你需要吃点东西。’神谷昭明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吃不下饭也可以吃点甜食,房间裡還有很多。’

  “沒什么必要。”在沒有人的时候,利口酒不想掩饰自己的异常,他直接喃喃出口,“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不管是死亡被拉回,還是又一次见到冷漠的后辈,這些事情都令利口酒感觉到身心俱疲。

  未来的日子漫长又如此无望,每次停留都是那么艰难。

  太累了,太不想思考了。

  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呢……

  利口酒走进公寓,径直到自己的卧室,打开抽屉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你又想做什么!’神谷昭明的声音高了一瞬,‘怎么又会突然這样?’

  是啊,怎么会突然這样。

  连副人格与自己之间都沒有了绝对的坦诚相待,他還能做什么。

  “反正我死不了。”他拿着匕首离开房间,就像是一道游魂,语气带着疲惫,“我想休息一下。”

  神谷雾屿冒出来,兴致勃勃地道:‘你可以打游戏,或者我来也行。’

  “暂且沒兴趣。”

  已经玩過的游戏机在他這裡沒有任何意义,二刷不会改变任何结局。

  利口酒走进卧室,将水龙头打开,任由冰凉的水淋到自己身上,在浴缸裡积出薄薄的底。

  他拿着匕首,再次轻轻地道:“我只是短暂地休息一下,反正你会叫醒我的,对嗎,昭明哥?”

  只要是昏迷到自我保护机制触发,昭明自然就出现了。

  他不会死。

  副人格選擇了沉默。

  降谷零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屋,但开门时就明显地感觉到了有不对劲的地方。

  将手/枪握在手中,降谷零推门后就是一個敏捷地翻滚,接着与一双蓝灰色的猫眼对上。

  “hiro!”他有些无奈地放下枪,“你也過来了?”

  降谷零沒有怀疑什么,毕竟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诸伏景光根本不可能来找他——起码前世他们都是用短信联系。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对,在你今天沒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就知道有地方改变了。”

  降谷零一怔,他這次又沒有怀疑利口酒的身份,自然不会跟诸伏景光打探情报。

  “你见到现在的前辈了嗎?”诸伏景光又问,“他怎么样?有回来嗎?”

  降谷零拉了條椅子過来坐下,他摇摇头:“沒有,利口酒還是利口酒,甚至我觉得他比我记忆裡的更加冷漠和颓唐。”

  “真麻烦了。”诸伏景光揉了揉眉心,喃喃道,“要是我們俩来了這边,那么谁给那边的前辈做饭?”

  降谷零抽了抽嘴角,有些无奈:“神谷又不可能几顿不吃,他都多大的人了……”

  “你怎么知道是几顿?”诸伏景光反问,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我們为什么会到這裡?以后又要怎么回去?還能回去嗎?”

  降谷零被问住了。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现在我們最容易接触到的只有利口酒前辈一人,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他那边找到线索。”

  “你已经联系公安了?”

  “恩,都沒有重生的迹象,目前只有我們两人。”

  诸伏景光道:“松田和萩原他们我沒联系,百加得现在還在当警视……”

  “走一步看一步吧。”降谷零一锤定音,“不管能不能回去,這次我們不能再看前辈在组织裡這么自我折磨下去了。”

  前世——就暂且這么称呼吧,如果他们早些跟利口酒搭上线,也不至于害得他被安格斯堵截,更别說洗脑等之后的事情了。

  不過也相对应的,现在的利口酒对红方的好感還沒前世那么深,想要获取帮助,又或是给他活下去的动力,都比较困难。

  诸伏景光干脆地点点头:“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借用了厨房做了蓝莓蛋糕——晚上一起去前辈的公寓看看吧。”

  “找什么理由?”

  “我就說想請教一些事项,毕竟我已经在他手下了。”诸伏景光答,“至于你,zero,你不至于想不出借口吧?”

  降谷零還真的能想出来。

  于是晚上八点,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神谷哲也的公寓门口。

  甚至为了追求真实性,前后相差十多分钟的两人還有模有样地演了一波初次见面互相防备的打探。

  但利口酒只任由门铃响着,却沒有来开门。

  “会不会人不在裡面?”降谷零皱着眉,“可是灯還开着。”

  “那就踹门看看。”诸伏景光干脆地道,“我很担心前辈的安全啊,你也是对嗎?安室君。”

  “确实是這样的,绿川君。”降谷零无语地回了一句。

  也是,這些年裡虽說着是诸伏景光投喂神谷哲也,但反過来也算是神谷哲也宠着诸伏景光。

  瞧瞧现在hiro也就表面還喊着前辈,实际上每天按头催饭都做得无比熟练了。

  降谷零在心中吐槽着,以缓解即将见利口酒而产生的紧张情绪。

  他们与组织中的前辈相处的次数并不多,且都沒发生什么好事。

  “轰!”

  随着两人用力一撞,本就沒怎么折腾過的安全门直接被撞开,露出干净又显得凌乱的客厅。

  這是第二次降谷零主动进入有主状态下的利口酒的公寓,上次還是前世琴酒让他去逮人,他好心送蛋糕還害得利口酒反胃吐了一顿。

  這次两人进来,還是看到了随意地散在茶几上的医药箱。

  “前辈他……”因为担心房间内有监控,诸伏景光话說到一半就憋了回去,他径直走過去,拨动了一下医药箱。

  因为神谷哲也的身体恢复全由诸伏景光经手,他对药物的熟悉程度也早已达到了满级。

  此刻更是一眼就看出了裡面的药物。

  抗抑郁的、稳定精神的、治疗人格分裂的,還有胡乱拆开的染血绷带。

  从药片凌乱拆开的数目上看,這家伙八成是想起来吃两口,想不起来就丢着了。

  精神类药物不能随意停药,不然不仅会有很严重的副作用,甚至会加重病情。

  降谷零站在一旁看着,想起自己曾经来时神谷哲也轻描淡写地說是薄荷糖。

  他深深地握紧了拳头,许久沒有感受到的无力和刺痛纠缠着心脏,连带着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见鬼的糖!

  “前辈!”诸伏景光看了一下便将药放了回去,他此刻冷静地像一块冰,将所有情绪隐藏在温和的外表下。

  他四处走着喊了两声:“您在家嗎?在下绿川间,有事情要跟您讨论。”

  “卧室裡沒人。”降谷零皱着眉,“会不会是在卫生间?”

  神谷哲也虽然平日裡一副无趣懒散的模样,但被人闯空门還是会支棱支棱,不至于他们在這都转了一圈還不出来。

  除非人不在,或者——

  “砰!”

  卫生间的门被粗暴地打开了,浓浓的血腥味从裡面飘散出来,刺激得门口的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喷嚏。

  狭小的白色浴室在惨白的灯光下像是冰冷的坟墓,只余下满满的逼仄和窒息感,横放的浴缸沒有拉上帘子,就像是一块掀开了盖子的……棺材。

  降谷零條件反射地看向地面,在水洼的倒影中映出了一张带着惊骇表情的脸。

  被浸在浴缸中的蓬头還在淅淅沥沥地更迭着冷水,将红色的液体冲出浴缸,裹挟着流进下水道,全场只能听见淙淙的水声,其他的动静仿佛都被定格在画面中,呈现出一瞬间的空白。

  白发青年像是绽开在水中的血色的花,柔软的发丝贴着脸颊,下端随着水流起伏,他静静地侧躺在那,一只手探出池子,松松地握着匕首,另一只手则是浸在水中,又随着浮力飘起,露出手腕上新添的狰狞伤口。

  像是在做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连那么清脆的开门声,也只是激得对方不满地皱了皱眉,含糊地嘟囔了两声。

  “前辈……”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的心脏一時間收紧,由于過度惊骇而一片空白的大脑直接关闭了氧气的输送通道。

  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自己的幼驯染身上,脚下被踩的噼啪作响的流水像是他此刻凌乱的思绪。

  怎么会這样?难道前世神谷哲也就是在這种情况下,第二天就给他打电话說要去体检?

  他一個人怎么从這种情况下挣扎起来的?還是說這只是当下的不同?

  所有的惊慌变成了不带掩饰的恐惧,沒有過多的犹豫,两人径直踩着血水走過去,颤抖着将工作状态下的水龙头关闭。

  降谷零放掉浴缸中累积起来的水,一手轻巧地夺過利口酒手上的匕首。

  仅仅是擦過他的指尖,降谷零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一瞬。

  太冰了,像是所有的温度都被水流带走,只剩下无处可归的灵魂還残存体内。

  两人此刻都沒有发出声音,他们已经過了遇事不决大喊大叫的阶段,有了一套更加特攻神谷哲也的方针。

  诸伏景光轻柔地将自己的手枕到青年的脑后,在降谷零的辅助下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明明是与冰冷的水脱离,落入更加温暖的怀抱,怀中的那人却在不由自主地挣扎着,那瘦削到不正常的苍白手掌下意识抵住他的胸口,送往外推着,却又无力地垂下,反倒连带出更加殷红的血色。

  本就苍白的下唇被他紧紧咬住,又因失血過多造不出一丝血色,而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更是显得如此狼狈。

  像是在雨天从路边被捡到的小动物,虚弱到连声音都发不出,却本能地抗拒着一切人的接近,只能用发颤来表现自己的痛苦和求救。

  比神谷哲也轻了太多。

  這是诸伏景光的第一個反应。

  他清晰地意识到面前這颓丧如即将凋谢的玫瑰一般的利口酒,与他记忆中那虽平淡但依旧鲜活的前辈有着多大的差别。

  他们真的是一個人嗎?

  脑海中已经逐渐模糊的印象在翻涌着,却始终无法将面前這人与记忆裡的形象对应起来,就像是两條相似的线路,却因插口的不同无法对接。

  诸伏景光惨白着脸,小心翼翼地从這冰冷洁白的牢笼走出去,他与身后的降谷零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茫。

  ‘是他嗎?’

  ‘不是……我不知道!’

  但不管是不是,现在這都不是重点。

  因为神谷哲也的卧室被他安装得像是個刺猬窝,两人径直奔向了放着医疗箱的客厅,将青年缓缓地放在柔软的沙发上。

  沾着血水的鞋子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道红痕,换作平时注意整洁的诸伏景光一定会下意识皱起眉,可在此刻,他却连多给一個眼神都顾不上。

  ‘不能带他去医院。’降谷零用唇语說,‘组织那关過不了,我去烧热水。’

  好在两人对神谷哲也的体质都有数,知道尽管到了一般人都无法忍受的致命伤的程度,对后者来說也只是轻飘飘地往历来的疼痛上添一笔。

  可悲又可恨的实验,却早就无法追究過往。

  诸伏景光从医疗箱中翻出消毒酒精,将后者被血水浸湿的衣袖剪开,看着手臂上糊成一团的绷带,毫不犹豫地一剪子下去。

  沾了血水偏粉色的绷带一瞬间散开,露出了下面狰狞的纹身,深深烙在腕骨到小臂上的乌鸦此刻也失了亮色,被模糊的伤遮掩起来。

  似乎是专门避免被深究,利口酒手上的伤沒有集中在小臂附近,而是如同碎裂的玻璃一般,自上而下密布着,一层叠一层,已经好掉的伤又被指甲撕裂,在本就脆弱的体质上显得更加狰狞。

  除了最新造的那一道外,其余的都能轻松被长袖遮掩,不留任何痕迹,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自己行动间无法忽视的疼痛是多么清晰。

  诸伏景光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理智在崩盘瓦解,他死死夹住被自己带着晃动的医用酒精,咬着牙才沒有发出任何声音。

  神谷哲也身上的伤他见多了,比這血腥的也不是沒有,但……他伤和自伤的差别,中间是足以击碎人灵魂的天堑。

  不一样……

  他的舌尖抵着上颚,将痛心与愤怒死死地拦在口中,不管是哪個前辈,以他们此时的关系,他甚至连心疼的资格都沒有。

  细碎的响动从身边传来,降谷零将热水端到茶几上,晃荡的水面上氤氲着热气,也熏得人鼻子一酸。

  金发青年保持着放下水的弯腰姿势,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那显露出来的纹身。

  他還记得前世神谷哲也解开绷带给他看的样子,除了被他硬拽出来的一圈瘀伤外,并沒有其他伤痕,而此时……

  若非是纹身刻上后便清洗不掉,连带着大面积的刮除都无法遮掩,想必一道道伤疤已经将乌鸦彻底扭曲成黑色的怪物,藏在洁白的绷带底下。

  以神谷哲也的体质,這种伤几乎就是永久性的,根本不会隐藏。

  最显著的差别就在此刻出现了。

  “不是他。”静谧的房间裡,传来了轻微又笃定的声音。

  一种沒由来的庆幸和绝望席卷上两人的身心,庆幸面前這位青年并非是他们记忆裡的過去,他们沒有茫然地错過忽视了如此多的苦痛,又绝望于這個世界的扭曲和改变。

  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错,才会让利口酒的命运走向另一條更痛苦的道路?

  這個世界上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又会与利口酒产生其余的交集嗎?

  更令人感到不解的是,究竟是什么让利口酒在今晚产生如此過激的举动,明明从其余的伤处来看,都還带着浅尝辄止的意味。

  只是想要品尝疼痛和清醒才伤害自己,而不是像今天一样,仿佛想要将灵魂都交给水流,用匕首送自己最后一程。

  而今天发生了什么?

  诸伏景光只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降谷零。

  金发青年骨鲠在喉,他细细思考着自己白天的行动,却始终找不到有任何端倪。

  难道是因为自己過于放肆的打量直接令利口酒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入侵?還是因为琴酒的這番举动带来了比前世更严重的影响?

  ‘我不知道。’他說,‘利口酒比之前更为冷漠,他甚至连多余的询问都沒有。’

  诸伏景光的了解比他更加空白,他们最近的见面本该在明天。

  那么,這种情况下的利口酒,明天還会要去体检嗎?他能過组织的那一关嗎?

  诸伏景光想起了此刻還是雪莉的宫野志保,又发觉自己并沒有联系方式。

  真是一個难以解决的棘手問題。

  两人沉默地帮利口酒处理着伤口,将他身上的血迹擦干,又把室内的空调热风开起来。

  诸伏景光带来的蛋糕早已被人遗忘在一旁,只有上层的糖霜慢慢融化着,彰显着時間一点点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终于将所有能处理的事情处理干净,连带着地板都被诸伏景光拖了一遍。

  两人席地坐在地板上,有些疲惫地翻着自己過往模糊的记忆,试图寻找一些可逆转的节点。

  ‘我們不会一直停留在這裡。’降谷零說,‘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关键点就在利口酒身上。’

  ‘不管是哪個世界的前辈,我都希望他好好的。’诸伏景光想得比较简单,‘他……只是太孤独了。’

  朝夕相处间必会暴露本质,而细心的掌握厨房生杀大权的诸伏景光,自然掌握了得寸进尺的尺度。

  一声近乎于无的呛咳声从旁边传来,在落针可闻的环境中如同一声惊雷。

  陷入疲惫状态的两人如同两只嗅到动静的大犬,瞬间将目光灼在了沙发上。

  “你们是……?”低微沙哑的声音响起,沙发上的青年睁开了双眸,有些迷蒙地朝动静处看去。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瞬间对上那双流淌着浓郁暮色的深色金眸,连面上的激动都顿了一瞬。

  “前辈……我是绿川间,這位是安室透。”

  诸伏景光对着那警惕中带着打量的眼眸,面不改色地做了個自我介绍。

  接着,在对方還沒开口问话的时候,直截了当地问:“您是——”

  ‘神谷昭明嗎?’

  那双浓郁的金眸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撑起身子。

  只听见“刷啦”一声,像是受惊的野猫站在边缘处想要露出爪子,却不小心脚一滑直接跌下去一般,从头到脚都写着“炸毛”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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