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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作者:大梦当觉
苏玛一愣。

  百裡骁是在问她对“百裡骁”的看法?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对方,却人突然对上他的双眼。在那双深邃的眸子下,任何情绪都会无所遁形。

  她下意识地偏移了一下视线。不由得思考百裡骁为什么要问這個問題?

  是觉察到自己的身份不对劲,所以故意试探?

  不,以对方的性格来說如果他真的察觉到自己不对,肯定会一刀就解决了自己,怎会如此平静?

  难道他真的只是随便一问?她思考着,指尖不由得在袖口缩了缩。

  百裡骁见她沉默,于是接着道:“他乃是魔教教主百裡一海之子。生性狠辣无情。短短几天内已经重创了各大门派的长老。汝今亲眼见凌泰死于他之手......”

  他语气低沉,如幽深的寒潭,引人沦陷,稍不注意就会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如果苏玛不是知道“白潇”就是百裡骁,很可能和他一起义愤填膺,甚至辱骂起“百裡骁”這個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来。

  但是她知道所有的真相。她知道百裡骁是被冤枉的,她知道对方只是冷漠了一点,并不是心狠手辣。她也知道对方所有的冷漠都是迫不得已。

  她不仅知道真相,她還知道未来。

  百裡骁现在面对的仅仅是被污蔑,以后他要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被背叛和被抛弃的痛苦。

  她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想說什么,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昏黄的灯光下,眸光清清亮亮,带着平静从容,似春风化水,梨花初绽。

  那是不偏不倚的态度,也是包容一切的心胸。

  她不想对“百裡骁”评价什么。他的所作所为,他的所有遭遇,永远都不是這些自诩为正道的武林人士和任何人能够评价和感受的。

  指尖葱白,她蘸着茶水在桌面写下一句话:“不欲论人,但汝今晚能以药饮之则宜之。”

  对于“小梨”来說,“百裡骁”只是一個陌生人。谁都沒有每晚苦于喝药的白潇更为重要。

  百裡骁抬眼,看她的瞳孔清澈,倒映得自己的眸子也似乎带了流光,如寒冰初碎,冬雪消融。

  他低下头,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眸中微光猛然碎散。

  突然想起一句话:“虽无意,但有其意者则皆为意之。”

  一個如剑般锋利的人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有了在意的人......

  說到底,他還是在意。

  第二天一早。

  百裡骁来到后院。见苏玛正给两匹马喂食草料。追天的耳朵已经痊愈。此时正亲昵地贴在对方的颈侧打着响鼻。苏玛低头,长睫在朝阳下若偏飞蝴蝶,挂着和煦的笑意。

  百裡骁的脚步一停,他顿了一下才走上前。

  “小梨。”

  苏玛回头,脸上還带着笑意。

  百裡骁看着她微弯的眼角,道:“贼人已被我折断四肢,不足为惧。洛城风雨欲来,此地不宜久留,我当送你去青山村。”

  微风拂過,马厩旁的一棵树发出细碎的声响。有一只蝉贴在树干上振动翅膀,发出聒噪的叫声。

  他话音刚落,眼看着苏玛眼底的笑意一点点地消失,就像是夜空褪.去了黑暗,星光散去,迎来的却不是朝阳,而是无尽的寂寥。

  她的瞳孔微颤,嘴角却很快就挂上了笑意。然后点了点头。

  百裡骁的视线平稳,语气毫无波动:“今夜若无事,明早即可送你走。”

  苏玛从嗓子裡挤出沙哑的应声,对他微微一笑。表示知道了。

  百裡骁垂眸,唇.瓣微张,半晌,似乎咽回了什么话,声音压抑且冷淡:“我先回,這裡日头足,你莫要逗留许久。”

  苏玛冲他挥了挥手,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阿紫拐角,嘴角這才无力地垂下。她转過身,看着两匹马儿毫不知情孩子气地在她身上撒娇,微微叹口气。

  树上的那只蝉飞到她身边,轻轻一震翅膀:“其将汝送至青山,此事将败矣。”

  苏玛抬起头,那双哀愁的水眸却突然一弯,像是银瓶崩裂,无数狡黠溢了出来。

  她微微倚在木桩上,看似是在伤心,实则嘴唇微动,声音洋洋得意:

  “我怎么可能会失败。這次他要送我走,恰好就证明我马上就要成功了。”

  那只蝉动了动翅膀,声音带了一些狐疑:“何以言,其欲将汝送至青山岂非嫌汝乎?”

  苏玛将天道从肩膀扫下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怎么可能嫌弃我?你刚才沒有发现他对我說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嗎?”

  蝉低声:“怎么說?”

  苏玛一勾嘴角:“百裡骁這人压抑冷漠,内心执拗。他若是内心退缩却绝对不会让人看出,因此他和我說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的眼睛。那表示他的坚定,却也暴露了他的内心。”

  說着,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握紧了拳头:“這就证明他已经开始动摇了。所以要趁着对我动心之前把我送走。”

  天道歪歪扭扭地飞了一圈,听闻此言大喜,连苏玛把它扔飞都不在意了。它勉强停在她的头顶,压抑着兴奋:

  “此事可庆,但尔将何以仍留之左右?”

  苏玛闻言皱了一下眉。她上次已经用发烧拖了一次,赶上采.-->>花贼又拖了一次,這一次怎么办,难道還要用装病的方法?

  不,不行。百裡骁岂是那么容易受骗的人。要不然再设计一個升级版苦肉计?

  她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傍晚,天還未暗百裡骁就不见了踪影,叶鸣在少林方丈那裡商讨对策還未回来。

  苏玛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门外有一衙役走到道口,猛地一敲铜锣:

  “肃静!!

  我奉太守之命,告众一事!前日捉拿一采.花贼今日刚暴毙于牢中。太守有令,贼人已死,洛城之女可安心出行!”

  “采.花贼死了?”衙役的话音未落,苏玛隔壁的门突然一响,徐思思猛然冲了出来。

  对方噔噔地冲下楼,瞪着眼睛就挡在衙役的面前:“你說清楚,采.花贼是怎么死的?”

  衙役眉头一皱,刚想把徐思思掼下,看其长得秀丽,于是勉强压下不耐,吊着眼睛道:“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沒气了。你若是不信可于菜市场前一看。”

  徐思思一听,大呼畅快。這采.花贼虽然不伤人但伤人名节,有几個心态脆弱的小娘子已经受不了非议在家上吊自杀了。

  且這几天有愈演愈烈之势,前天要不是自己和叶鸣及时赶到,小梨可能会惨遭毒手。這個畜生死不足惜!

  正巧,徐思思一回头就看见苏玛蹙着眉看着這裡,于是笑着喊道:“小梨,那采.花贼突然死了,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苏玛微微一勾嘴角,却是轻飘飘地沒有一点欣喜。

  徐思思以为她還在害怕,于是向衙役问了地点,转過头道:“小梨,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帮你確認下。”

  苏玛见对方转身就要走,赶紧追上去。

  她拉住徐思思,表示一起去。徐思思虽然心善,但生性冲动,她必须要亲自去才能安心。

  徐思思见她柔柔弱弱也要跟着,不由得内心一软。顿时生气保护欲:“放心吧,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苏玛不由得一笑。

  两人来到了菜市场前,见众人齐齐围在前面。裡面一圈是看守的衙役,正中央摆着一具尸体。

  许是为了不招惹非议,這裡沒有年轻的小娘子,只有一圈圈看热闹的男人和义愤填膺的老大娘。

  因此苏玛和徐思思這两個水灵灵的小姑娘一過来,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苏玛還好,她倒是不在意這些,因此面上平淡。徐思思性格火爆,对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直接就瞪了回去。

  两人相携挤到人前,看着在空地上的那具尸体,徐思思立刻捂住了鼻子,而苏玛则是偏過了头。

  周围有人“啧”了两声:“這就是那個采.花贼?血葫芦似的也看不清长啥样啊。”

  “你猜是怎么着?他在前天晚上调.戏人家娘子,被人家的相公打断了四肢,這才弄成這样!”

  苏玛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一下唇。

  “說来也是惨,太守念其沒有对女子真正下手,就找了大夫帮他包扎。正打算提审呢,沒想到今天就被发现死在牢裡了。”

  有人听不下去啐了一口:“那也是活该。女子的名节就不重要了?他害苦了多少女人,如今死在牢裡那是老天有眼!”

  周围乱糟糟地一片,苏玛顺着空隙仔细看了一下那個采.花贼的尸体。這种因为欺辱妇女的犯人在牢裡讨不了好,因此他的囚衣上到处是被鞭打的血痕。四肢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双眸半睁着,露出不甘的光芒。

  徐思思看了那人一眼就转過头,小声地道:“我认得這人的眼睛,就是他沒错了。”

  苏玛点了点头。

  两人正待回去,苏玛突然感觉不对。

  她拧了一下眉,缓缓回身,又仔细地看了那具尸体一眼。

  徐思思见她脚步一停,不由得疑问:“怎么了?”

  苏玛未应,她直接推开人群挤了进去,径直来到那具尸体面前。周围人顿时一惊,衙役赶紧拦住她:“你要干什么?”

  苏玛微蹙着细眉,一把就拉开那具尸体的囚服。

  周围人顿时发出一声惊呼。那衙役上来就要把苏玛拉走。徐思思虽不解苏玛何意,但這個时候怎能坐视不理,于是瞬间挡在她身前,冲那衙役一瞪眼:

  “你不许碰她!”

  那衙役头一次看到這样一個泼辣的小姑娘挡在面前,顿时一愣,這手就下不去了。

  還是围在外面的大娘看不下去了,她们见苏玛皱着眉恨不得把采.花贼全身都掐遍的样子,以为這是被欺负過的哪家的小娘子来讨公道,顿时劝道:

  “官爷,看這小娘子气得狠了,反正那贼人也死了,你就让她发泄两下吧!”

  衙役回头询问捕头,捕头看了一眼苏玛。见她长睫微垂,嘴唇紧抿,苍白的脸上微微见汗,不由得内心一动,下意识地就一摆手同意。

  衙役退下,徐思思松了一口气。赶紧走到她的旁边小声问:“小梨,怎么了?你要是還生气,那我就帮你再打他两下?”

  如此紧张的时刻,苏玛闻言嘴角也忍不住一勾。

  徐思思和叶鸣不愧是一对,永远是這么兴冲冲而又热心肠。仿佛昨天在百裡骁身上发生的事又在她身上重演了一遍。

  许是想到另一個人,她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就回過神来。-->>這具尸体受了严重的伤,四肢都被折断。死因不明,但官府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洛城的安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過去了。

  但是苏玛不一样,别人看到的是皮相,她看到的却是筋骨。

  她捏了捏這具尸体的骨头,发现這人的骨头很轻,且脆弱,定是长期营养不.良,绝对不是练功多年的高手。

  她皱了一下眉头,這人绝对不是采.花贼。

  她对這具尸体检查了半天,看热闹的渐渐有些不耐烦了。其中不乏有那贼眉鼠眼的男人,看苏玛在一個采.花贼身上动来动去,于是就起了歪心思,不怀好意地叫道:

  “那姑娘,你在那男人身上摸来摸去摸了半天,哪裡是泄愤啊,难不成是那晚上......意犹未尽?過来怀念你的情哥哥了?”

  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细碎的坏笑声,有那按捺不住的也接口:

  “我看她打都不敢打,装模作样捏了半天,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這么不知羞耻!”

  “那黄衣姑娘!人死都死了你就别伤心了,要是心裡寂寞,爷儿几個陪你啊!”

  听着這些人越說越過分,几個大娘听了瞪起眼睛,不由得为苏玛辩驳了几句,但看苏玛半晌不做声,手上也不曾用力,顿时以为她在心虚,渐渐地這点反驳声也消失了。

  徐思思哪裡是能忍的人,她抽出腰上的鞭子在地上“啪”地一甩:“放你娘的狗屁!再敢說一句小心姑奶奶打断你们的腿!”

  那几個男人被吓了一跳,顿时向后一退。

  只是她气势虽惊人,但這些流.氓们混不吝,仗着官差在此晾徐思思不敢造次,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埋汰她,直把她也說成贪恋采.花贼的浪□□子。

  徐思思气得脸蛋泛红,贝.齿咬得咯吱作响。她不顾周围衙役,上去就要抽他们几個。

  眼看场面控制不住,捕头一個眼神下去,衙役就要把两人拽走。

  却在刚碰到苏玛肩膀的同时,只听一声清脆的铃响。

  众人抬头望去,苏玛的指尖在那尸体的下颚上一划,一起身“啪”地一声带下一块假面来。

  周围顿时一静。

  作者有话說:二更在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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