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浮生若梦 作者:草木葱 草木葱 晚风习习,除了偶尔的虫鸣和零星几声蛙叫,秋夜的江面上一片寂静。浅柔的月光铺洒在水面、甲板和人的身上,给夜空平添了几份宁静和柔美。 月上中天,昭示着此刻已是夜半时分。 站立在那儿,望着水裡的明月发呆,已经有好半天。一阵江风吹来,水波荡漾,月影凌乱,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倏地,水裡落入一样,把她吓得猛然一惊,连连后退,被身后的女子一把扶住。 她扭头回望,见到那名叫“雨润”的丫鬟——比现在小上三四岁的样子。在旁边静静地陪着。 雨润一把扶住她,长长叹了口气,趁机劝道,還是赶紧进去吧!若是让嬷嬷了,肯定又会唠叨,說奴婢沒劝着您了。” 舒眉记起姓文,也叫這個名字。 雨润在她五岁时到的文家。那年她生母刚過世,父亲怕她孤单,从外面特意买来的。因为年纪相仿,两人差不多一同长大。跟在她的身后,陪她一起念书、练习针黹和学习规矩,一晃六年了。 进京的前半年,爹爹刚被恢复官职,四年前他从县令位置上罢黜下来。 她的肤色也是父亲罢官后,带着四处游山玩水时晒黑的。几年裡,父女俩游遍了岭南的神山秀水,西至柳州府,南至琼州岛,都有他们的足迹。结果,她原本白得像雪一样的肌肤,最后晒得跟撒着脚丫长大的渔村妹子一样黝黑。 若不是父亲官复原职,沒准她還将继续游历下去。后来,她被关进屋裡,跟母亲留下的施嬷嬷学规矩。半年下来,不仅性子收敛了不少,连脸上、身上的肌肤也慢慢白皙起来,轮廓随之长开了些。 “唉,嬷嬷的意思,到宁国府后,咱们再也不能经常出来了。听說,齐府乃是百年的缨络世家,规矩可严了。要不,嬷嬷也不会劝阻咱们白天出来。”无奈地撇了撇嘴角,舒眉支颐靠在船舷上,茫然地望着江面发呆。 平日裡,雨润跟无话不谈,她在担心,遂耐着性子劝道姨信上不是說了,齐府有四位年龄相仿的表。平日在一处读书作画,就是不出去,定然也不会闷的。” 听她提起表们,舒眉的眸子裡,仿佛有火苗被点燃,瞬间脸庞跟着亮了起来。 “,您的好日子還在后头呢!奴婢听知府讲,大姑奶奶诞下龙子,恢复了婕妤份位。虽然還未封妃封嫔,好歹从永巷放出来了不是?!只要能侍奉君上,老太爷的冤案,终有一日会被平反的。” “但愿這样吧!回京還不知能不能见到。听爹爹讲,在我百日时,曾被祖母抱进宫裡,觐见過陛下和,那时她還是贤妃娘娘。”舒眉的语气裡,带着些许忧伤。 “我的小祖宗,三更半夜,你俩出来干啥?”突然,身后传来一個苍老的声音。 两人转過脸去,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妇走了出来,正是她生母的乳娘——施嬷嬷。 老人家五十出头的年纪,沒现在见到的這么多白发,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眉眼间落落大方。穿着虽不奢华,却是十分整洁体面。 一瞅见她出来,舒眉料定会被数落。她先行一步凑上前去,挽住对方的臂弯,撒娇道嬷嬷就爱背后吓唬人!這不,正打算的!” “我的,哪有千金闺秀,半夜不睡觉,跑到甲板上瞎游荡的?”施嬷嬷說着,把她扶进舱内。 进到船舱中,那裡床榻箱柜、妆奁灯烛一应俱全,布置得颇为豪华。 被扶到床缘坐下,舒眉嘴巴并沒歇下前几年,跟爹爹四处游山玩水,就沒這些穷讲究,嬷嬷怎地還计较這些?!” 老妇愣住了,摸了摸小姑娘头顶的额发,爱怜地說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您都快過十一进十二岁了。况且老爷起复后,恢复官家女眷的身份,自然得注意些体面。大姑奶奶份位,眼看着還要往上升。這宫裡宫外的人,都拿眼睛瞧着您呢!可不能丢了文家女儿的脸面。就是您外祖家,在徽州一带也是郡望,沒得让人看了笑话去。” 舒眉听闻,蹙了蹙眉头,嘟起嘴巴答道在船舱裡憋了一天,好不容易趁着夜深人静,出来透口气儿,這可是嬷嬷事先答应過的。” 许是想到整日拘在船舱裡,确实有些难为她了,施嬷嬷的表情松驰下来。 一边替舒眉宽衣,她一边轻声劝慰道夜裡放凉,水面上湿气大。呆在外面时辰不短了,老奴是怕您着凉。再說,四下裡黑漆漆一片,怪吓人的,撞见不好的就糟糕了,毕竟七月還未過……” 祭出了小孩通常怕的鬼怪当說辞。果然,一听這话,舒眉脸上倏地吓得惨白。 只见她握着小拳头,强装镇定地說道爹爹說了,世上无神鬼!要是怕那些,我就不会晚上出来了……”小时候,躲在施嬷嬷的怀裡,她沒少听過鬼故事,心裡還留有些许阴影。 “有太太在天上保佑,自然不用担心恶鬼缠上。老奴是怕你遇到……”她若有所指地,从船舱窗口望出去,不远处尽是一飘一闪的渔火。 “不必担心!船上有两名护卫呢!爹爹說,是国公府一等一的高手。沒准,此刻他们就躲在暗处守着呢!”舒眉喉咙有些发紧,强装镇定地說道。 觉察出她的不安,雨润忙岔开话头,此次回京,咱们不再回岭南了嗎?可老爷和太太都還留在肇庆府呢!” 舒眉暗地裡松了口气,躺到床榻上爹爹說,過不了多久他也会进京的。让咱们先到京城等着他们。” 施嬷嬷替舒眉盖上毯子,解释道国公爷做寿,得在八月底赶到。再說姨托人带了几次口信,說要接回京,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嬷嬷,你见過齐太嗎?她是一個人,会喜歡舒儿嗎?”无错不跳字。小姑娘歪着脑袋问道。 老仆妇正欲跟她說解,突然,船舱外面狂风大作,将船身吹得左右摇晃。几念之间,连门口挂的灯笼,都快吹得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 施嬷嬷颠颠地走到窗边,打探江面上的情况。 只见外头昏天黑地,乌云推上来遮住了半轮明月。岸上刮起狂风,卷起尘土残叶四处飞扬,江水被狂风掀起巨,直冲到甲板上…… “刚才都是月朗风清的,才一眨眼的功夫,怎地就起了這么大的风呢?”舒眉百思不得其解。 施嬷嬷耐心解释是在岭南长大的,自是不知,這江南江北的天气。一到换季的日子,就变得特别快。老奴以前在徽州时,听农人们說,這种日子不宜近水的。”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一個巨突然打了,船身颠簸得更加厉害了。 随后,船体剧烈地晃动,舒眉本能地抓住床架上的横木。施嬷嬷像老母鸡一样,把她家姑娘像雏鸡一样护在怀中。 這时,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還有船上艄公和船夫的呼喝声。 沒過一会儿,外头传来“不好了,底舱进水了”、“船底破了一個洞”、“船开始下沉了”等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伴着這些凄厉嘶喊的,是船外的狂风大作,巨奔腾的景象。 接着,又是几個浪头打来。施嬷嬷此时才觉察出,事情似乎有些蹊跷。她咬紧牙关,把脚一跺,将姑娘往雨润的怀裡一塞,嘱咐了一句照顾好。”然后,她打开舱门,朝外面寻救兵去了。 她走出船舱沒多久,一個巨打来,暴雨般的江水,朝舒眉所在舱门泼了进来。两小姑娘沒别的办法,把舱裡的箱子、柜子等重物,合力拖到门边,這才勉强封住了舱门。 与此同时,船身开始向下倾斜,抵住舱门的箱子、柜子沿着甲板,朝另一边开始滑移。這突发的状况,让舒眉主仆俩手足无措起来。 外头江面上的呼哨声、哭喊声、狂浪拍上甲板的重击声,响成一片,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从沒见過這等阵势,舒眉不禁傻了眼。顷刻间脸上急得煞白,身子不停地哆嗦,和雨润抱成一团,蜷缩在床榻旁边。 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险境。 以前,虽跟着爹爹四处游历,可从来沒遇到這等困境。饶是她小小年纪,有着比同龄女孩见多识广的沉稳,也架不住眼前的危机,让人心惊胆寒、手脚无措的。 就這样,在度日如年的等待中,两人终于听到仿若天籁的声音响起。 “,,莫管事来了,要咱们赶紧下船去……” 是施嬷嬷在船舱外头叫唤她们! 舒眉听闻后,一跃而起,拉着雨润奔到门口,拖开木箱就要往外冲出去。這时,一個巨打,船体差不多有半截都沉到水裡。她跟雨润一個沒站稳,滋溜一声,沿着甲板滑入了凉浸浸的江水中…… 当江水沒過头顶时,寒意立刻包裹了她的全身,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舒眉只记得最后听到的是,施嬷嬷凄厉的尖啸声。 也不知喝了多少口水,舒眉觉得刺骨的江水,像千万柄匕首,割裂她的胸肺和全身的经络,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四肢在水中拼命地胡乱划拉挣扎。可越是這样,沉得越发迅速。沒過一会儿,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整個人昏厥了…… 猛然惊醒,舒眉被吓出一身冷汗,头疼欲裂。 這個梦境太诡异了,還出现了雨润和施嬷嬷,比现在都要年轻。那是否可以這样认为,原主那小姑娘的记忆片断,现在回放给她看了? 可是,那感觉太真实了,不像是观看别人的经历,更像是找回她从前的记忆。 让人躺在暖被裡都冻得浑身直打哆嗦,舒眉不禁有些糊涂了。 可還沒等她多想,就被房外一阵嘈杂声,打断了思绪。接着,就听到施嬷嬷的声音响起五姑奶奶不要为难老奴了,我家确实還沒醒……” 是由无错会员,更多章節請到網址: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請来信告之,我們会第一時間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