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哭郎
魏长乐在屋裡听得清楚,有些诧异。
他和其他人一样,先前也都以为傅文君是一名男子,但此时方知,這群人如狼似虎,却是追拿一個女人。
他忍不住回头扫视店内,目光扫過屋裡的女人,一時間却也无法确定到底哪位是傅文君,更不知一個女人如何得罪這群如马匪般的官差,在這大雪纷飞的天气還要遭受追拿。
傅文君是真骚還是假骚他不清楚,但夜哭郎的粗俗霸道他倒是领教。
掌柜的也已经抬头看過去,只见一名浓眉大汉正骑着骏马在前方不远,左右各有一骑,都是举着一支火把。
浓眉大汉双臂都戴着皮革护腕,与其他人不同,显然是這队夜哭郎的头领。
而其他夜哭郎依然是绕着酒铺纵马奔驰,手裡都拿着长弓,取箭在手之后,都是過去在那两支火把上点燃箭簇,尔后纵马在酒铺四周乱射火矢。
“不知道,小民.....小民不认识傅文君......!”掌柜的继续磕头不止:“老爷们开恩,开恩!”
“嗖!”
一支利箭爆射而来,“噗”的一声,正中掌柜的肩头,掌柜的惨叫一声,已经后仰翻倒在地。
“既然不知道,那就是无用贱民。”射箭的夜哭郎骂道:“无用的狗东西,還敢跑出来聒噪。”
几名夜哭郎都是哈哈大笑,浓眉头领夸赞道:“庞老六,你這箭术又精进了,看来平日也沒少下工夫。”
他话声刚落,却又有一名夜哭郎拉弓放箭,箭如流星,“噗”的一声,這一次却是射中了掌柜的左腿膝盖,在掌柜的惨叫声中,那夜哭郎哈哈笑道:“队率,属下的箭术也沒落下。”
“哈哈哈,咱们兄弟真是藏龙卧虎。”浓眉放声大笑,随即提醒道:“眼睛都睁大了,别让傅文君溜了。”
酒铺本就是木质结构,夜哭郎们的火矢射在木板墙面上,火势从酒铺周围各处蔓延,很快就燃烧起来。
铺子裡躲避的旅人们此时都已经哭喊着从屋裡跑出来,惊慌失措,便要四散逃窜。
“咻咻咻!”
夜哭郎已经改火箭为利矢,几箭射出,跑在左右两边最前面的旅客惨叫声起,都已经是翻倒在地。
“都不许跑,跪下抬起头。”十几骑夜哭郎已经呈半弧形兜在酒铺正门外,有人厉声喝道:“箭矢不长眼睛,不听话的就是叛匪,立刻射杀。”
其他人再也不敢乱跑,立时都跪了下去,如同一群遭遇狼群的绵羊,魂飞魄散。
人群中的魏长乐看着众人如羔羊般跪下,皱眉喝道:“不要跪,都站起来!”
但這些人已经是心胆俱碎,哪敢起身。
瞧见在雪地中痛苦哀嚎的酒铺掌柜,魏长乐并无犹豫,抬步便要上前去看看那掌柜的伤势如何。
寒冬飞雪,掌柜的免費让旅人们入屋避风雪,是個好人。
但刚迈出一步,却感觉手腕一紧,已经被人拉住,只听一個声音道:“别冲动,少管闲事,平安就是福!”
魏长乐扭头看過去,只见伴随老魏古背着之前還被当做枕头的长木盒,正眼巴巴看着自己。
“人心怀古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魏长乐摇摇头,甩开魏古的手,淡淡道:“這时候不冲动,還算年轻人嗎?”大步向前走了過去。
“二爷糊涂啊!”老魏古直跺脚。
浓眉头领一直在扫视人群,显然是想从中找寻傅文君,却不想从人群中走出個少年郎,不由显出错愕之色。
少年郎一身灰褐色的棉衣,戴着一顶粗棉帽,腰间挂着一只牛皮酒袋,眉清目秀,特别是那一双眼眸宛若夜空中的星辰,整個人看起来秀气温润,好似邻家的小阿哥。
见魏长乐向夜哭郎走過去,如羔羊般的旅人们都是惊诧万分,不敢置信。
夜哭郎凶狠歹毒,众人对他们唯恐避之不及,這少年郎是不是患了失心疯,自寻死路。
只见到少年郎到得掌柜身边蹲下,附耳宽慰两句,又摘下了腰间的酒袋子,喂掌柜饮了两口酒。
浓眉身边一名夜哭郎见状,立刻弯弓搭箭,对准魏长乐便要射過去。
“等一下!”浓眉抬起手,止住部下,死死盯住魏长乐。
夜哭郎突袭酒铺,所有人都是魂飞魄散,此时也都如羔羊般任由宰割。
但這少年郎却从容淡定,与其他所有人都是不一样,鹤立鸡群,自然让浓眉头领心中生出一丝丝顾忌。
沒有過硬的靠山,這少年郎怎有如此胆量?
“一群人围着火堆做着梦,突然被一群所谓的官差伤人放火,无处可藏。”魏长乐缓缓站起身,叹道:“這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冲着前面狠狠啐了一口,一口唾沫落在了雪地上。
“你再多說几句。”浓眉忽然笑道:“待会儿舌头沒了,可就一個字也說不出来了。”
“你要割我舌头?”魏长乐面不改色,也笑道:“我犯了哪條王法?”
浓眉身体微微前倾,道:“我就是王法,冒犯我就是犯了王法!”
“果然嚣张。”魏长乐笑道,从怀裡掏出一份文牒,抬手晃了晃,道:“你要割我舌头之前,先看看這份文书。对了,认不认识字?”
浓眉一愣,随即一挥手,边上一名夜哭郎催马上前,从魏长乐手中抢過文书,回转送到浓眉手中。
浓眉接過文书,打开扫了两眼,放声笑道:“老子還奇怪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原来是知县大老爷。”将文书丢给边上一人,道:“来,你们都看看,這可是知县大老爷去山阴赴任的文书,哈哈哈哈......!”
边上那人却是握刀在手,横着马刀,用刀身接過文书,哈哈笑道:“队率,属下不识字,不认得上面写些什么。這知县大老爷是几品官啊?”說话间,手腕一甩,却是将那文书甩到身侧。
那边根本不接,直接挥刀,将那文书打到另一边,哄笑声中,刀光闪动,拍打文书,那文书在空中飞来飞去。
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旅人们听闻少年郎是山阴县令,惊讶之余,都生出一丝希望,想着县尊老爷出面,也许能化解今日危难,可是瞧见夜哭郎根本不将這年轻知县放在眼裡,甚至极尽羞辱,都是希望破灭。
“知县大老爷是几品官来着?”浓眉装模作样想了一下,随即充满嘲讽道:“对了,九品,九品芝麻官,哈哈哈,芝麻大小,那也算是個官啊。”
夜哭郎们更是笑得放肆,有人大声道:“知县大老爷,你這官儿是花银子买的?有胆子去山阴当知县,你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魏长乐却依然是从容淡定,脸上還带着笑,盯着浓眉道:“山阴养出你们這群人,果然不是一般的地方。”
“那是风水宝地。”浓眉笑道:“县尊老爷,等我們抓了要犯,你随马队一起去山阴,每個人发点茶钱,总是能平安抵达山阴城。”
连县令的竹杠都敢敲,那么這帮人对百姓自然是竭尽盘剥之能事。
魏长乐淡淡一笑道:“這裡都是避风雪的百姓,你们给我個面子,不要在此大动干戈,早些离开吧。”
“你当自己是谁啊?”有人大声道:“给你面子?在咱们弟兄面前,你有個狗屁的面子。”
“倒也不是不可以。”先前射伤掌柜的庞老六抬起大刀,刀锋指着魏长乐,笑道:“我們這裡有二十三位弟兄,你给每人磕上三個响头,我就给你面子,除了要犯,可以让其他人离开。”
此言一出,其他夜哭郎纷纷叫道:“来来来,给咱们磕头,我們就给县尊老爷面子,哈哈哈......!”
一众旅人都是低着头,听得夜哭郎竟然让知县磕头,都是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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