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樂公子緩緩地道：“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所以你該知道，我所學的東西，除了那十八式武功，還有醫、毒兩道。”
杭語薇聽得如墜五里雲霧，道：“那又如何？”
樂公子道：“如何？那便是我很清楚，寒毒宮的解藥走的是以毒攻毒的路數。”他環顧四周，接着道，“所以我殺了寒毒宮的人，毀掉了這裏的風毒，這些寒毒宮弟子，也是因爲你而死的。你那些解藥，不僅能幫我毒死英雄山莊裏的人，還能毒死沈燁軒。”
杭語薇頓時臉如死灰，渾身止不住瑟瑟發抖。
樂公子悠然道：“當然，我是等寒毒宮放出一點點毒氣之後才動得手，惟其如此，沈燁軒才比較容易說服英雄山莊的人喫下解藥。他們今日若未死絕，從今以後，你就是江湖各大門派的頭號仇人。最要緊的是，”他的聲音冰冷而殘酷，如野獸一般，“沈燁軒大概死也想不到，他心愛的女人不僅騙了他，還假他之手，荼毒武林正道。你說他死得時候，會如何想念你？”
杭語薇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她指着樂公子，顫抖着怒道：“你！你這個……”她的牙齒上下打顫，一口氣鬱積在心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樂公子看着她的樣子，得意地道：“你是知道我的，無論做任何事情，我都不會給自己找麻煩。而且，爲了讓這件事更加有趣，我派人扮作山民，向沈燁軒討要了不少解藥，他帶到英雄山莊的解藥數目是決計不夠的。你說，那些平日裏道貌岸然的所謂武林羣雄們，會不會爲了解藥互相殘殺起來？”一頓，又自語道，“一定會的。結果必定是武功高的搶到解藥，那他們便必死無疑。剩下那些武功差的，日後也只有歸服我這一條出路，你說是麼！”說完，他兀自大笑起來。
杭語薇狂吼一聲，一劍向樂公子刺去。
這一招正是分波劍法中的殺招，浪捲雲消。分波劍光華爍爍，直奔樂公子咽喉而去。
杭語薇很少動手殺人，可是她現在卻只希望刺穿樂公子的喉嚨，只希望看到一串血花。
慕蓮湘沒有從旁協助，因爲她從未見過杭語薇使出如此凌厲的功夫，她以爲杭語薇一輩子都只會笑眯眯地殺人。更深一層的原因，則是她想先看看這樂公子的武功底子，因爲她從未見過杭語薇對任何人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樂公子卻根本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揮手一指點出，將她的劍尖彈偏了數尺，嘆道：“你現在應該去瞧瞧沈燁軒，若是慢了，恐怕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杭語薇的身子頹然落在樂公子面前，顯然這句話比任何招式都管用。樂公子果然深諳攝心幻術，深諳她心中所思所想。她已不用出手，因爲她與樂公子比起來，無論哪一門功夫都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她怔了半晌，突然“哇”地一聲不爭氣地哭了起來，轉身便跌跌撞撞地向山下飛奔而去。
慕蓮湘沒有攔她，而是對樂公子道：“你是打算要她去送死麼？”
樂公子淡淡地道：“你若真的關心她，爲何不攔住她？”
慕蓮湘道：“以你的武功，你若打算要她去送死，我如何攔得住。”她說的是實話，她已看出自己萬萬不是這神祕的黑衣少年的對手。
樂公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現在，你是要生，還是要死？”
慕蓮湘冷冷地道：“我的毒道不如師妹，武功不如你，你是想要我生，還是想要我死？”
樂公子笑道：“死人對我無用，我要你生。”
慕蓮湘道：“好！我生，你死！”說完，她手中突然飛出一對鋼釘，閃電般打向樂公子前胸。有了東方煜的前車之鑑，她很清楚自己無論如何都是個死，索性拼一拼。
濃霧像一個四處遊蕩的巨大幽靈，籠罩着英雄山莊。霧中漸漸現出許了許多影影綽綽的人影，漸漸向大廳的四面包抄了過來。
鍾雪霄的聲音也隨之傳了進來，道：“師姐，這世界真是太小了，你我又見面了。”
葉瀚揚道：“鍾前輩，不知一別數月，你的內力精進了多少。”
鍾雪霄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刻起來，道：“葉瀚揚，你不要得意，你不妨運功試試，看看還有沒有資格和我對掌！”
葉瀚揚與沈燁軒都暗中運了下氣，不由臉色劇變。
就在這時，濃霧中突然傳來一陣密如蝗蟲的“嗤嗤”聲，數不清的箭簇從四面八方向大廳*來。二人同時伸手“砰”地關上大門，一陣“奪奪奪奪”的聲響密如擂鼓，一部分箭羽釘入門窗，但是仍有大部分穿過窗櫺飛了進來。廳內衆人紛紛揮舞着兵器去擋，一時間大廳裏“叮叮噹噹”響個不停，箭羽積滿了地面。
這陣箭雨過後，外面便突然沒了動靜。衆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鍾小魚一擺雙手的水鬼刀，狠狠啐了一口道：“呸，真是鼠輩。這樣打下去，打一天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突然一個溫和的聲音道：“不會的，你們的時間不多了。”這是陸浩謙的聲音。
鍾小魚道：“爲何？”
陸浩謙道：“因爲你們剛剛擋箭的時候都動了內力，會讓毒藥立即發作。”
他話音剛落，只見沈燁軒突然捂住胸口，“噗”地一聲咯出一口發黑的鮮血，身子晃了晃，頹然跪了下去。
沈從龍一步奔到他身邊，連封他數處大穴，急道：“怎麼會這樣，軒兒，你覺得如何？”
沈燁軒的目光迷茫而悲涼，卻一句話也不說。
與此同時，方纔那些吃了藥粉的人也紛紛倒了下去，全都是口吐黑血，一眼便知是中了劇毒。葉瀚揚也覺得體內彷彿有一股火焰在燃燒，只不過他尚能用內力壓制住，一顆心卻沉了下去。
難道杭語薇送來的，真的是毒藥，難道她還給自己青竹劍的舉動，只是爲了取信於人麼？那麼自己與沈燁軒豈非成了寒毒宮的幫兇，害死了如此多的武林高手麼！一念及此，他頓時覺得胸口上彷彿壓了一塊千斤巨石，幾乎令他喘不過起來。
也不知是誰大叫道：“沈燁軒，你這個一夜傾城的幫兇！”緊接着撲通、嘩啦兩聲，似是有人支持不住倒下，撞翻了桌子。
“是杭語薇那妖女的毒計，不關，不關沈公子的事，否則沈公子怎會中毒！”這是朱允的聲音。他方纔沒有運功揮劍，毒意還未發作。
金鎮南已經道：“諸位不要自亂陣腳，且先運功抵抗！”
沈從龍悲呼道：“傻孩子！那妖女騙了你，她騙了你，她是寒毒宮的人，她怎麼會好心救人！”
練青虹一步跨到沈燁軒身邊，急道：“你可知道這種毒藥的配方？”她門下的弟子已經四下去救人，可是這種毒藥如今連一份也沒有剩下，光憑衆人中毒的表象來推測解毒之法，實在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沈燁軒慘然一笑，嘴角泌出縷縷血絲，他艱難地搖了搖頭，隨之全身開始瑟瑟發抖。
沈從龍抱着他，眼睛已然溼潤了，痛呼道：“軒兒，軒兒……”
突然“砰”地一聲巨響，大廳的門被砸開，一蓬箭雨鋪天蓋地射了進來，廳內衆人都在運功抵抗毒意，簡直就是一個個不會動彈的肉靶子。
卻聽“呼”地一聲，一個人影飛掠到大廳上空，竟然是唐獨鶴。他雙手中突然飛出一片銀光，成千上萬枚鋼針如煙花般爆開，“叮叮噹噹”地將那些箭簇盡數擊落。
他這一招已盡出畢生所學，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住了。
唐獨鶴落在大廳中央，一動也不動，臉色鐵青，斬釘截鐵地道：“瀟兒，唐門今後就交在你手。”說完這句話，他便仰面栽倒。
唐瀟狂奔到他身前，跪下來怔怔地出神。他方纔並沒出手擋那箭雨，是以毒性還沒有發作，可是出手的唐門弟子，卻已經全都倒了下去。他抱着唐獨鶴的身子，只覺得胸中堵得難受，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
陸浩謙的身影出現在濃霧中央，冷冷道：“簡直是多此一舉。”他的手一揮，第三波箭雨又奔襲而來。
夏宣清和練青虹已經出手。這裏只有他們兩人既不用救人，也沒有喫過那藥粉。然而這大廳實在太寬太廣，兩個人根本不足以擋住全部的箭。一時廳中大亂，來不及躲閃的人紛紛中箭。
葉瀚揚見葉風、葉雲也受了箭傷，挺身擋在他們身前，揮劍去擋。誰知他二人竟然一把將葉瀚揚按在椅子上，齊聲道：“少爺，千萬莫要再運功！”只這一句話的工夫，他們的身上便多了四五支箭。
葉瀚揚見了不由一陣血氣上涌，一絲鮮血從嘴角泌了出來。
屋頂的瓦片突然“嘩啦啦”掉下來一片，兩條人影閃了進來，居然是元峯、牧霏二人。他們站在練青虹身側，道：“師姐，我們來得還不算晚吧？”
練青虹似是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彈飛最後一隻箭，沉聲道：“吳家寨的人可到了？”
牧霏故意大聲道：“不僅吳家寨的人到了，整個武林所有有名有姓的門派差不多都到了。”她不僅是說給門外的星河派和雪山派聽的，更是說給廳內衆人聽的。
鍾雪霄怒道：“原來你們兩個和吳家寨的人昨日離開是假，搬救兵纔是真！”
牧霏冷笑道：“師姐，你以爲你的盟友都心甘情願地擁你做凌曦天境的掌門麼？你可知道青龍會根本沒在頭陀嶺設伏，你可知道我那八師兄分明是要借你的手滅英雄山莊，再借我們的手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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