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只因衆人看到這些價值連城的翡翠玉石，誰都捨不得用動刀劍去擋，更生怕它們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紛紛伸手去接。這一來屋子裏登時大亂，元峯、範孤風和沈從龍一時竟然不能近前。
杭語薇看到自己想要的局面已經形成，便拉着葉瀚揚閃到那些珊瑚的後面，猛然一推，十幾架珊瑚轟然向前倒去。許多人又手忙腳亂地去扶，卻仍有幾株珊瑚“哐當”一聲砸在了地上，這些價值千萬的珊瑚頓時變成了一堆赤紅色的碎片。
杭語薇卻已一腳踢在一塊青磚上。葉瀚揚只覺得眼前一黑，那牆壁居然轉了一個圈，將他和杭語薇轉到了另外一間屋子裏。
這間屋子裏沒有點燈，葉瀚揚驟然從那珠光寶氣的屋子裏陷入黑暗中，還來不及觀察這裏，杭語薇柔柔的小手已牽着他狂奔起來。他隨着她七拐八拐、跌跌撞撞地跑了足有盞茶工夫才停了下來。一陣機簧聲響起，他感覺又被她推進了一個地方，緊接着又是一聲機簧聲，似乎是一扇石門先開又關。
葉瀚揚發覺這個地方似乎是個與寒毒宮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寒毒宮陰冷，潮溼，散發着一股怪怪的蛇蟲味道。這裏卻溫暖，乾燥，有着淡淡的香氣。
人一旦從惡劣的環境中猛然轉換到了一個稍稍安逸的地方，身體便會突然憶起“疲倦”這件事情來。葉瀚揚也是一樣，他立刻覺得全身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被範孤風掌風擊到的左肩也開始隱隱作痛，不由得坐在了地上。
一坐下去，他才發覺腳下居然是一牀厚厚的被褥。
乾燥，溫暖，柔軟的被褥，散發着一種熟悉的香味。
杭語薇卻在黑暗中飛快地翻找着什麼，然後才挨着他坐了下來，一雙手在他身上摸索着傷口，彷彿正在那上面塗着藥。他頓時覺得傷口的疼痛減輕了許多，同時也嗅出，被褥上的味道和她身上的香味兒是一樣的。
他輕輕道：“這是哪裏？你爲什麼不點燈？”
杭語薇將他最後一道傷口塗過了藥，才道：“我這間屋子沒有石門，卻有門窗，若是點燈，很容易被陸浩謙或者樂公子注意到。何況，就算我閉着眼睛也能在這裏找到我想要的東西。”
葉瀚揚道：“這是你的屋子？”
杭語薇似乎笑了一聲，道：“是，你現在就坐在我牀上。”她頓了頓，又道，“每次我缺錢的時候，就會順着牀後這道自己開的暗門溜到藏寶洞去偷點師父的寶貝。沒想到今日這條路竟救了我們的命。”
葉瀚揚心中感激她，口中卻道：“不知道沈前輩他們現在怎樣了。”
杭語薇嗔道：“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還管別人做什麼！他們要殺我，活該被玉竹吃了！”
葉瀚揚道：“他們雖然要殺你，卻也怪不得他們。”
杭語薇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就算護着我，也不會置他們於不顧。不過，”她忽然又笑了，“你肯護着我，我便知足了。所以你放心好了，我沒有鎖死那道轉門，他們只要跟進來，玉竹便不能傷着他們了。”
葉瀚揚身子一震，道：“他們會不會跟到這裏來？”
杭語薇道：“不會，你可記得我們拐了多少彎？每一個轉彎都有一扇門，是通往別處的。即使他們能找到這裏，也不會那麼快。”
葉瀚揚放下心來，又嘆了口氣，道：“青青的確是個設局的天才。”
杭語薇奇道：“青青？你妹妹麼？她怎麼了？”
葉瀚揚沉吟道：“這件事情，說起來很複雜。”
杭語薇笑了笑，咬着他的耳朵道：“那你就說得簡單些。”
葉瀚揚道：“你可知道樂公子這個人？”
杭語薇冷哂道：“我最知道的便是他！而且我還知道，寫給練青虹、鍾雪霄、元峯、牧霏、楚煦言和歸北景的那封信便是他的傑作。只不過陸浩謙私自扣下了那封信。”
葉瀚揚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杭語薇道：“他寫這封信的目的，就是要凌曦天境的幾大弟子爲了青竹劍和紫電劍互相爭鬥，找出二十年前搶走紫電的人。在這個過程中，他便可以建立自己的勢力。”
葉瀚揚道：“不錯。”
杭語薇道：“他還用沈燁軒的命要挾我，要我引誘你，逼得你退出江湖。”說到這裏，她突然沉默了。
葉瀚揚道：“怎麼了？”
杭語薇嘆息道：“你相信我根本不想要沈燁軒死麼？”
葉瀚揚一聽便知她指的是談劍大會下毒的事情，道：“雖然之前我不清楚你送來的爲什麼是毒藥，可是我相信你不會故意毒死那麼多人。尤其是，”他停了停，才接着道，“尤其是沈燁軒。否則你不會跑到英雄山莊去。”他說完這句，心中不覺酸酸的。
沈燁軒雖然死了，卻帶走了杭語薇的心。可是他自己的心呢？
杭語薇聽到他這句話，心中鬱結已久的結頓時消弭，忍不住握住了葉瀚揚的手。突又氣道：“可是你還是打了我，我也要打你三掌！”
葉瀚揚頓時覺得一股掌風向着自己的左臉襲來，卻又突然頓住。就聽杭語薇道：“看在你現在爲了救我受了傷的份上，就算了。”
葉瀚揚不覺笑了，雖然杭語薇看不見。他道：“但是樂公子沒想到，歸北景的徒弟陸浩謙居然也是一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對手，並且已經控制了星河派。所以他才臨時決定跟他合作。”
杭語薇接着道：“但是陸浩謙一點也不笨，他知道紫電在寒毒宮以後，便將陰寒楓等人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樂公子投鼠忌器，也不敢拿他如何。他們兩個便打算在這寒毒宮中決一生死。”接着，便將陸浩謙與自己說的話講了一遍。
葉瀚揚聽了，道：“不對。”
杭語薇道：“哪裏不對？”
葉瀚揚道：“是誰要你在水中下毒的？”
杭語薇道：“是陸浩謙！他將我師父、鍾雪霄、楚煦言和牧霏都控制在自己手裏，他要我毒死樂公子，拿到青竹劍，才肯讓我師父爲我解‘風月無痕’的毒。所以……”
葉瀚揚道：“所以你纔會去下毒。”
杭語薇遲疑着道：“難道我又做錯了？”
葉瀚揚道：“樂公子根本沒有打算把那個地方當做自己的藏身之處，因爲他根本就不信任戰深銳。他是想在那裏逼我爲了你與武林中人反目。這一局中，就連陸浩謙這等鬼才，也做了他的棋子。”
杭語薇不覺鬆開他的手，怯怯地道：“你？你真的喜歡我麼？”
葉瀚揚心中一緊，輕嘆一聲，道：“我只覺在你身邊是最輕鬆自在的時候，你說的每句話，都是我喜歡聽、卻從無人對我說起過的。”說着，他便將一團東西塞到杭語薇手中。
杭語薇摸得出來，那是自己的情人發。
葉瀚揚又道：“你留在我手臂中的情人發，我一直都帶在身邊。”
杭語薇黯然道：“可是，你知道我的心已給了他。”
葉瀚揚自然知道。他靜默了很久，輕聲道：“所以，這支情人發應該還給你了。”他故意笑了笑。他知道杭語薇看不見，他只是在笑自己。接着又道：“我常常羨慕沈兄，與他相比，我是配不上你的。但是在我心底，你永遠都會是我的朋友。”
杭語薇悵然一笑，這笑容葉瀚揚自然也看不到。她將那情人發又放回他手中，幽幽地道：“你若真的看開，便不需要將這東西還給我。”一頓，又道，“今後你我只要心中磊落，無論有過什麼，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葉瀚揚一怔，嘆道：“你說得不錯，是我拘泥了。”
一時兩人俱都沉默下來，黑暗中靜得彷彿聽得到彼此的心跳。葉瀚揚不知道她心中在想着什麼，只覺得與她靜靜地相依而坐的時光竟也這般美好，心頭忍不住涌來陣陣酸楚。
他明白身邊的伊人永遠不可能屬於自己。就算他不是環碧小築的掌門人，不是簫笛劍俠，也不可能比得過她心中的沈燁軒。
那個不顧一切、重情重義、卻死在她手中的沈燁軒！上天爲何對他如此殘酷！
也不知過了多久，杭語薇突然道：“樂公子與葉家有什麼仇恨，他爲何如此恨你？”
葉瀚揚苦笑道：“不僅沒有仇，還有親。”
杭語薇愕然道：“有親？”
“不錯，”葉瀚揚一字一句地道，“樂公子就是葉青青，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杭語薇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現在的樣子一定非常滑稽，可惜無人看到。她叫道：“不可能！我怎麼會連他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這話不錯。若說江湖第一美人連男女都分不清，簡直比讓一個男人拒絕她更令她難堪。
葉瀚揚緩緩道：“我猜，她見你的時候，一定對你用了攝心幻術。”
杭語薇不說話了。她清楚攝心幻術這門功夫不僅僅是用來迷惑男人的，只可惜她除了用它迷惑男人，從未好好修習過別的用處。若說樂公子用攝心幻術干擾了她的心神，讓她無暇去注意自己的身份，是完全可能的。
葉瀚揚繼續道：“只有青青才能對環碧小築和凌曦天境的祕密知道得如此詳盡。”
杭語薇道：“可是，可是她爲什麼要害你、害環碧小築？”
葉瀚揚沉默片刻，似乎不太情願談起這件事情，緩緩道：“半年前，練前輩收到那封信的時候，便將此事告訴了雲前輩，不久之後，凌曦天境的弟子都返回到非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