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然而他卻突然覺得自己的手點在了一個冰冷、粘溼的東西上，那絕對不是杭語薇溫軟的身體。此時那影子後突然白光一閃，直刺他的面門。
陸浩謙剛要反擊，便覺得自己的手背被兩個尖銳的東西刺破，此時那白光已到了眼前。他大駭之下，硬生生抽回手，只覺得手背被劃破長長一道口子，血肉翻飛。
他的身子猛然倒掠出去，聲音遠遠傳來道：“杭語薇，你居然用畜生傷我！”
杭語薇哼了一聲，道：“算你跑得快！”她轉身回到屋內，不知從哪裏摸出火石，點燃了燭臺上的燈。屋子裏的景象一時明朗起來。
這間屋子的佈置很普通，唯一與衆不同的，便是屋子當中立着一條大腿粗細、兩丈長短的赤紅色大蛇。它高高昂着身子，幾乎與杭語薇一般高。方纔杭語薇令它“走”在前面，咬了陸浩謙的手一口，再一刀刺出。想來陸浩謙是懼怕蛇毒發作後被杭語薇擒住，才落荒而逃。
這時那條蛇已經慢慢地俯下身子，游到了杭語薇牀邊趴下，溫順得像只小貓。
杭語薇見葉瀚揚一臉愕然，咬着下脣道：“你知道我爲什麼一直不點燈了？我怕你見了赤練，會覺得我是個怪物，居然會在自己的臥房裏養這樣的東西。”
葉瀚揚笑了笑，道：“我已經見過很多蛇了，這條比凌曦神龍要小得多。”一頓，又道，“這條蛇是不是有毒？”
杭語薇點點頭，頗爲自得地道：“它是我用特殊的藥材養大的。蛇毒毒性雖然不會致命，中毒的人卻一時半刻運不得功，使不出力。”
葉瀚揚看着“赤練”，沉聲道：“陸浩謙一路逃走，必然會留下血跡，我們正好可以去追。”
杭語薇皺眉道：“追他？可是你的傷……”
葉瀚揚道：“現在他中了毒，我們不必懼他。如果被他逃了，我們便找不到夏宣清和陰寒楓等人了。若是找不到陰寒楓，誰來爲你解毒！”
他的語聲溫柔，卻透着無比的堅決。杭語薇聽了只覺得心中柔柔的，暖暖的。
可是葉瀚揚難道沒想過，葉青青一定也在找陸浩謙麼？如果他們碰上了她，局勢便要完全掉轉過來了。
他二人一路追蹤陸浩謙的血跡，發現他居然是直奔寒毒宮正殿去的。二人心中都不免疑惑起來，難道他方纔說自己已經換了個地方藏身，竟是假話麼？
雖是如此，他們的身形卻未放慢，一雙手握得更緊。轉眼間便到了正殿的大門前。
這裏就像杭語薇剛剛回來的時候一樣，大門敞開，燈火明滅。然而人卻多了起來。
鍾雪霄、楚煦言和牧霏一字排開，都坐在那九尺高臺下。他們的旁邊，卻躺着夏宣清、葉瀚飛、唐瀟、彭人玉、彭四海和鍾小魚，看樣子竟是被迷藥迷倒了。楚煦言那兩個侍妾在一旁手握兵器，正冷冷地盯着他們。
另一側，躺着殘缺二聖的屍體。屍體發黑，顯然是毒發而死。
陸浩謙此刻就站在他們旁邊，他的手掌已經包好，居然還能衝着杭語薇和葉瀚揚笑。就聽他道：“你們來得不慢。”
杭語薇道：“剛纔你不是爲了抓我，而是爲了引我們來這裏？”
陸浩謙道：“不錯。”
杭語薇冷笑道：“想不到我的面子還不小，爲了請我，你倒不惜被畜生咬上一口。”
陸浩謙嘆了口氣，道：“賠上一隻手，總比賠上一條命的好。”說完，他轉身對着高臺上道，“我已將他們帶來了，師叔是不是可以爲我解毒了？”
一陣陰惻惻的笑聲從高臺上飄了下來，正是陰寒楓。高臺上突然火光大盛，兩支巨大的火把被點燃，整個大殿頓時亮堂了許多。
杭語薇看到陰寒楓持着他的寒鐵蛇頭柺杖，端坐在高臺上，身後是寒毒宮大殿的雲柱，上面雕着一條五爪飛龍，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栩栩如生。
她注意到陰寒楓的眉宇間根本沒有那道青黑色的印子，不覺吐了口氣，道：“我就知道，天下間已經沒有什麼毒藥可以毒得倒師父您。可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不明白的是，葉青青手下的那兩個女人，怎麼會在這裏，還捉來了夏宣清等人。難道說，真正與葉青青合作的，竟然是陰寒楓麼？他們又是用什麼來做交換的呢？
陰寒楓不答，只是道：“薇兒，你過來。”
杭語薇心中害怕，她看看葉瀚揚，又看看陰寒楓，卻沒有動彈。
陰寒楓盯着她道：“你不聽我的話了？你手中只有三份‘風月無痕’，這隻夠你用三個月。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停服，會怎麼樣？”
杭語薇搖搖頭。
陰寒楓已接着說了下去：“其實我也不知道究竟會怎樣，但那一定很恐怖，很可怕。”他的眼中升起一絲令人心寒的笑意，“但凡外表越美麗的蛇蟲，毒性便越大。這種能讓人變得美麗的毒藥，發作起來自然也很觸目驚心。”
杭語薇的指尖有些輕顫，但是很快被葉瀚揚的手穩穩地裹住。她覺得他的掌心傳來一陣暖流，讓她心裏莫名的覺得安靜。
就聽葉瀚揚冷冷道：“你想讓她一輩子做你的玩偶麼？”
陰寒楓突然大笑道：“你得感謝我將她當做我的玩偶，若不是我將她買回來養大，她現在應該在西湖的青樓裏接客！你又怎麼會認得她！”
葉瀚揚道：“我若不打算感謝你呢？”
陰寒楓還未說話，就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那你就會失去很多東西。”
這是葉青青的聲音。
葉瀚揚只覺得身邊勁風激盪，葉青青的人影已經立在大殿正中。她手中握着的青竹劍已經出鞘，劍尖上猶自滴着血。
葉瀚揚見了不禁變色道：“你用它殺了人？”
葉青青淡淡地道：“不錯。你猜我殺了誰？”
葉瀚揚猜不到。杭語薇卻突然道：“你殺了元峯和戰深銳，對不對？”
葉青青毫不意外，微笑着點點頭，道：“不錯。”
牧霏突然嘶喊道：“你殺了他，你居然殺了他！”
葉青青並不回頭，道：“元峯、戰深銳和練青虹都已知道葉青青就是樂公子，所以他們必須死。好在他們爲了照顧到環碧小築的面子，還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這件事，包括柳凝霜。”她看着葉瀚揚，眼中笑意更濃，“三哥哥，這還要多謝你對他們幾位的叮囑。”
葉瀚揚的臉色慘白。
葉青青悠然道：“你千萬不要覺得內疚，就因爲他們聽了你的話，沒有說出去，才救了其他人的命。如果他們說了出去，我便要殺更多的人。”
杭語薇驀地笑了，道：“我明白了。”
葉青青道：“你明白什麼？”
杭語薇道：“你千方百計要他與江湖中人反目，要所有人像恨我一樣恨他，只不過是想讓他沒辦法在江湖中立足。”
葉青青道：“說下去。”
杭語薇看着地上昏迷的夏宣清等人，道：“你讓你的手下捉來的這些人，並不是要害他們，而是要救他們，讓他們不得不相信，葉瀚揚確實爲了我，置江湖中人於不顧。你是不是還打算將其他人都放出去，讓他們去幫你宣揚？”
葉青青道：“不錯。”
杭語薇道：“那麼現在他們在哪裏？”
葉青青道：“在迴環密道里。如果他們還不太蠢，半天之後，就會找到這裏。”
杭語薇道：“到時候你就在這裏等着他們，用葉青青的身份告訴他們，你擊退了葉瀚揚，救了夏宣清他們。”
葉青青道：“不錯。”
杭語薇道：“你這樣陷害葉瀚揚，就是爲了讓他當不成環碧小築的掌門，而你，本來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翠衣快劍，這一次又救了天下武林英雄，由你來做環碧小築的掌門，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你曾對我說過，你懼怕葉家族人的勢力，可若是你做了掌門，這勢力便是你的了。就算雲秋露還對你抱有疑心，可她怎麼說也是你的親生母親，絕不會真的和你過不去。”
葉青青笑道：“我早說過，你這個人若是肯用起腦子來，也會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對手。”
杭語薇道：“可是，你恐怕不僅僅是想做環碧小築的掌門人吧？”
葉青青道：“不錯。”
杭語薇道：“那你想要的是什麼？凌曦天境？”
葉青青傲然道：“以我的資質，即使做皇帝，也沒什麼不行的。”
杭語薇嘲諷地道：“那你又何必一定要爭這個環碧小築的掌門人！等你做了皇帝，十個環碧小築，一百個葉家族人也不堪一擊。”
葉青青的口氣突然一凜，道，“我爭環碧小築的掌門人，並不是爲了權勢。”
杭語薇奇道：“那你是爲了什麼？”
葉青青大聲道：“爲了葉瀚揚！我恨葉瀚揚！從小便恨！”
杭語薇愣了，她不知道他們兄妹之間有什麼嫌隙。
卻聽葉瀚揚長嘆一聲道：“青青，爲什麼？”
葉青青手上青筋暴起，眼中也彷彿捲起了千丈怒濤，瞪着他道：“我娘將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你身上，她從未好好待我，從未用心教我武功，她甚至不許我學葉家劍法，更不教我凌曦天境的武功。她明明知道我的天資，卻偏要埋沒我。無論我怎麼討好她，討好你，討好葉家的人，都永遠得不到她的青睞。憑什麼，憑什麼她要這樣對我！憑什麼她讓你成爲葉家的掌門人！”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好像一條光滑的綢帶上濺滿了鮮血一般砥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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