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陰寒楓緩緩道：“當年我藏在暗處偷看大師兄與葉天雄比劍，沒想到暗中偷窺的並不止我一人。”他看着牧霏，竟然笑了起來，“小師妹，你的夫君，似乎也並不是你想象中那麼好的人。”
牧霏怒道：“你胡說！”
陰寒楓道：“一個男人，不可能對名利和美人不感興趣。他自然也不例外。你一直鍾情於他，卻不知道他心裏一直有七師妹的麼？”
牧霏的眼淚突然流了出來，喊道：“你騙我！”
陰寒楓道：“若非如此，他爲何在雲秋露嫁入環碧小築後才肯娶你？若非如此，他爲何放着和你遨遊海內的神仙日子不過，一接到那封信，便趕回非人間來管閒事？”
突然一個語聲道：“我回來，並不是要爭奪凌曦天境的掌門人之位。”
葉瀚揚一回頭，便見元峯竟然緩緩走了進來。
葉青青第一次露出了驚駭的表情，道：“你居然沒死？”
元峯胸前的衣襟幾乎全被血染紅了，他臉色蒼白，冷冷地道：“我沒死，戰莊主也沒死。御風劍法的精義，並非置人於死地。你天資聰穎，卻心腸歹毒，是以你雖使得出劍招，卻領悟不出劍道。”
葉青青微微一怔，旋即冷笑道：“我練武是爲了殺人，對我來說，任何武功，練到可以殺人便足夠！。”
元峯卻不再理睬她，而是深深凝注着牧霏，道：“我只是想彌補自己當年犯的錯。”他長嘆一聲，道，“我們師兄弟八人，從來都只知道地宮是安放歷代掌門靈位的地方。若不是偷聽到大師兄和雲秋露的話，知道青竹紫電能夠開啓地宮，而地宮中收藏了武功祕籍的事情，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想打那兩把劍的主意吧！”
牧霏也在看着他，一雙眼睛裏也不知是什麼神情，道：“你想怎麼彌補？”
元峯道：“我們已經在彌補了，不是麼？”
牧霏點點頭。他們一直在竭盡全力幫助雲秋露，幫助葉瀚揚。她道：“可是我們還沒有大師兄的消息。”
元峯於是將目光投向陰寒楓，一字一頓地道：“大師兄在哪裏？”
陰寒楓道：“我不知道。”
元峯冷冷道：“當時我雖然受了重傷，卻親眼看見大師兄和你，一追一逃的走了。”
陰寒楓道：“不錯。我的確是將他誘進寒毒宮，用玉竹將他困了十三年，想要他將掌門人的位置讓給我，他卻無論如何都不肯。”
元峯道：“你爲何不殺他？”
陰寒楓沉默片刻，才道：“這世上沒人能夠殺得了他。”
元峯冷哼一聲，道：“十三年之後呢？”
葉青青突然道：“十三年之後，他終於從山壁中開出一條路，逃出了寒毒宮。”
元峯身子一震，道：“你如何知道？”
葉青青道：“因爲他雖然逃了出來，卻因爲常年喫着寒毒宮有毒的食物，武功已全部被廢。你要知道，寒毒宮裏即使一根草，一隻飛蛾，都是帶有毒性的。”
元峯道：“他逃出來後，爲何不回到非人間？”
葉青青道：“他心中記掛着青竹劍和雲秋露，所以一逃出來，去的第一個地方，便是環碧小築。”
元峯看了看葉瀚揚，見他也是一臉疑惑，便道：“可是，雲師姐似乎並沒見到他。”
葉青青笑了笑，道：“不錯，那是因爲他遇見了我。這便叫做命中註定”一頓，又道，“他看見我的第一眼，便猜到我是雲秋露的女兒，所以對我全無防備。”
元峯道：“然後呢？”
葉青青道：“我思慮良久，將他安頓在一個祕密的所在。然後對他說，我娘現在在葉家過得很好，不想被任何事情、任何人打擾，更何況她出嫁時，便不再是凌曦天境的弟子，對於門派內的紛爭，也不再想管了。”她又忍不住笑了，“我算準以他的爲人，聽了這些話，絕不會再去找我孃的。”
元峯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道：“你十三歲的時候，便有如此心機麼！”
葉青青的神色突然變得無比淒涼，無比怨毒，道：“你若是生長在一個人人都將你當做外人，沒有父親保護，更沒有母親疼愛的家裏，便也會有這樣的心機了。”
元峯不置可否，牧霏道：“後來呢？”
葉青青的神色突又變得很得意，道：“後來我便拜他爲師了。”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葉青青撇嘴道：“否則我怎麼會那十八式武功，怎麼會對凌曦天境的祕密知道得一清二楚！”
元峯嘆道：“我還是想不通，大師兄爲何肯收你爲徒。”
葉青青道：“第一，我是他最愛的女人的女兒，他對我全無防備；第二，他很惜才，他看得出我是個天資極佳的練武奇才；第三，任何一個門派的掌門人，都不會希望本門的武功失傳。”
元峯戛聲道：“莫非，莫非大師兄竟然將掌門之位也傳給了你？”
葉青青點頭道：“不錯，我就是凌曦天境第二十五代掌門。”她看着杭語薇，自得地笑道，“這一點，我很久之前便對杭姑娘說過。”
元峯突然仰天大笑，笑得胸前的傷口又滲出血來。
葉青青道：“這有什麼稀奇麼？”
元峯止住笑，盯着她道：“你若真是掌門，爲何不名正言順地接掌非人間？”
這次輪到葉青青笑了，她道：“凌曦天境，早就已經名存實亡，你們又根本不會聽我號令，我要來何用！”
元峯怔住了。
葉青青繼續道：“這七年來，我已差不多學會了凌曦天境所有的武功，除了內功無法速成之外，我自信世間已沒有我的敵手。”
這時，杭語薇突然開口道：“所以你開始打千年冰芝的主意？”
葉青青點頭道：“不錯。我寫了那封信以後，便叫樂清遙找到陰寒楓，說好用青竹劍換千年冰芝。所以他纔會派你到關外去。你也的確不負所望，拿到了千年冰芝。”說着，她瞟了夏宣清一眼，“可惜便宜了這個傢伙！”
杭語薇道：“那時凌曦天境的幾位弟子都已被你的信調動起來，加上突然多了陸浩謙這樣一個人，你的計劃也隨之變了。”
葉青青道：“不錯。別人之所以永遠猜不到我的計謀，永遠贏不了我，就是因爲我的計劃隨時都在變。”她的眼光尖利如針，“否則，我怎麼會殺得了沈燁軒！”
杭語薇想到沈燁軒，不覺心中一痛，鼻子也酸酸的。
葉青青的眼中充滿了不屑，接着道：“這些師叔們爲了一個我根本不稀罕的掌門之位爭來鬥去，讓我看着好生有趣。”她的目光掃過陰寒楓、楚煦言和鍾雪霄，“幾位師叔，你們不覺得有趣麼？”
他們三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卻誰也不說話。
葉青青繼續道：“以我的武功，想殺他們也並非難事。可是……”
杭語薇截口道：“可是爲了要陷害葉瀚揚，爲你自己做好當上環碧小築掌門人的準備，你還要跟他們結盟。”
葉青青道：“不錯。雖然凌曦天境的武功厲害，但是在江湖中卻幾乎沒一點勢力。可是環碧小築不同，做了它的掌門，就等於領導着整個武林。”一頓，又道，“江湖中曾經出現的那些妄圖一統江湖的邪魔邪派，或許武功比我高，可惜實在太笨，只想着靠殺戮征服別人，卻不知殺戮只是令人害怕，並不能令人臣服。他們即使成功又怎樣，還不是要時時刻刻提防着別人來報仇？後人只會唾棄他們，而絕無半點敬服之心。”
杭語薇道：“所以你要做堂堂正正的武林領袖，即使背地裏害死了那麼多人，別人卻還是要感激你，佩服你，尊敬你。”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更絕的是，你同時又滅掉了青龍會的土行旗，滅掉了星河派，從寒毒宮救出了所有的人，他們都會把你當做英雄看待。”
葉青青的眼睛裏閃着滿足的光彩，道：“不錯。這才叫做征服。惟其如此，葉青青這個名字，纔會成爲一代天驕，武林至尊，永遠地流傳下去。哈哈，哈哈哈！”
杭語薇突然幽幽地道：“可是你爲什麼不能真正的做個好人，而要用這樣的計謀呢？”
葉青青盯着她，蔑然道：“一夜傾城，你也配教導我做個好人麼？在遇到王崇宇之前，我做了十三年的好人，卻從來沒有得到過我想要的東西。”她又用一種怨恨的目光看着葉瀚揚，“我想要的，都被他拿走了！”
杭語薇嘆道：“你果然是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陰謀家。”
葉青青道：“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杭語薇道：“沒有了。”
葉青青道：“那麼，你自己選一條路吧。你是願意跟着陰寒楓走，試試看能不能解掉身上的毒。還是跟着我三哥哥走，躲起來過三個月的恩愛日子。”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殘忍的善意，道，“你幫了我那麼多忙，我對你總是心懷感激的。”
杭語薇看着葉瀚揚，不說話。她的眼睛猶如反射着天光的一泓清水，單純而平靜。
葉瀚揚也沒有說話，目光中滿是憐愛之意。可是他牽着杭語薇的手，卻慢慢鬆了開來。他實在無法眼看着杭語薇去死，尤其是爲了和自己在一起而死。何況他根本不能保護她。
杭語薇自然明白這意思。她的眼中漸漸涌出大顆大顆的淚珠，挑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而後一對一對的掉落下來，越落越快，彷彿斷了線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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