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救6 作者:未知 陈主任带着刘主任对象推门进来。张正杰应声抬头发问:“老陈,怎么回事儿?這俩连话都不会說了。” 他声音裡的蔑视太明显了,让李敏和严虹在惊惶不安中都不忘瞪她。 他媳妇紧着给他递眼色,“小李,嫂子和你說你大哥這人就是不会說话。刚才听出来是你,急得火上房一样。你看,嫌弃我给他拿鞋拿慢了,才上脚的鞋子就趿拉着踩出去了。你别在乎他這不会說话的。” 然后又說张正杰:“小李她俩都吓坏了,你看你,那是什么凶巴巴的样子。” 张正杰从鼻孔裡“哼”了一声,脸色和缓了很多,自己媳妇儿的面子得给足了。 刘主任对象就說:“小李,我从部队回来,在省城的公安系统,也工作了快十年了。我知道你刘主任今天的开颅手术,是你和陈主任做的。這份情,我這做老大哥的记在心裡。你要信得住老大哥能帮到你,你就說好了。” 李敏挨個看看,舔舔干巴巴的嘴唇,拉紧严虹的手。 “唉。都坐下来慢慢說。這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张主任,是杨大夫那瘪犊子又不规矩了。” “怎么讲?”刘主任对象盯着问。 “唉,杨大夫這人好酒,酒品吧還不好,喝多了就喜歡朝女孩子动手动脚。我才去办公室,见他醉的都爬不起来了。” 张正杰皱眉,“他今晚夜班,科裡這么多才做完手术的,他這么样可怎么成?!” “我不就是知道他们做完前列腺那個手术会出去喝酒,怕他喝多了误事才又来的么。”陈文强摇头,很不屑杨大夫那模样。 严虹张了几次嘴,想說什么沒說出来。 刘主任对象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表情,立即开口问:“你也是外科的?” 严虹摇头。 李敏替她回答:“她是妇产科的大夫严虹,我同学。我們住一個宿舍。” “喔。那严大夫想說什么?” 平和的语调裡带有一丝审讯意味的威压,让严虹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却不敢不回答他的问话。 “我,我,我拿椅子砸到了他。我們都砸到了他。” 严虹话裡的信息量有点儿多,陈主任联想到杨大夫爬不起来的模样,立即就想到這“砸”的位置可能不简单。跟着就追问:“砸到哪儿了?” “到底是什么回事儿?李大夫你来說。你放心,有事儿老大哥帮你担着。” 刘主任对象看李敏比严虹的神态好像更平静一点,且李敏与自己今天见了好几面了,应该比严虹更熟络点儿,就先问李敏了。 李敏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舔嘴唇,惊悸、惊恐、惊惶,這些词用在她身上都非常合适。 “我和严虹在吃饭。杨大夫进来了。我和他沒什么话說。也就是勉强点头的面子情。”李敏的叙述逐渐流畅起来,人也变得气愤起来了。 “谁知道他突然走到我和严虹這边,把手搭在我俩的椅子背上,从我俩中间探头看我們吃的什么。” 李敏脸上赤/裸裸的羞愤情绪无法遮掩。 “我和李敏的脑袋挨得很近的,他从中间硬挤過来……那样子,把我俩都吓着了。我回身站起来,羹匙就撞到他脸上。” 张正杰他们仨男人交换一下眼神,那羹匙应该不是简单地“撞脸”了! “他伸手抓严虹的头发,我就把饭盒裡剩下的饭菜都扣到他脑袋上了。连严虹的饭盒也扣上了。” 李敏咬唇、說不下去了。 严虹便接着补充:“那杨大夫转身往李敏身上扑,绊倒在李敏坐的椅子上。他嘴裡還不停地耍流氓……我,我气不過就拿椅子砸他了。” “然后你就使劲叫了一声?”陈文强问李敏,眼前全是那刺耳的尖叫声带给自己的震撼。 李敏心有余悸地点头:“他差点就扑到我身上了。严虹是为了救我,她是为了救我……” 她的声音越說越小,她眼裡的惊恐让张正杰的媳妇紧紧地搂住她。 “不怕,不怕啊。沒事儿了,沒事儿了。” 严虹的眼睛如同会說话一般,在仨男人的脸上扫来扫去。而李敏直接就将自己期盼的目光,落在刘主任对象的脸上。 “我去看看杨大夫。看看他现在爬起来沒有。”陈正强向张正杰交代了一句。 “我和你一起去。”刘主任对象从军队到公安局,他太清楚這事儿的轻重了。 至于张正杰,从小打出来的男人,更是明白這些话裡包含的內容。他们心裡都明了杨大夫爬不起来的背后,意味着事情非常、可能闹大发了。 只有张正杰的媳妇還搂着俩忐忑不安的女孩子,在安慰她们、還恨恨地說:“臭流氓!就该狠狠地砸。” 张正杰神色莫辩,瞧一眼自己的傻媳妇儿,再扫一眼惴惴不安的俩鹌鹑,转過脸闭上了眼睛。 陈文强和刘主任的丈夫一起去大夫办公室。推开门,就见杨大夫仍佝偻在那狭窄的空档。陈文强立即就变了脸色,几步赶上前去,果然看到日光灯的暗影裡,有蜿蜒而出、尚且未干的血迹。 他身后的高大男人抽抽鼻子,挤上前。眼前之人的状态,不用谁解說什么,俩人都明白的。 “你帮我把他扶起来。”陈文强让开。 杨大夫的块头不算小了,却宛如孩童一般被扯起来,塞到歪倒在一边、刚扶起来的椅子上。 陈主任拽下一條也不知做什么用的毛巾,给杨大夫擦干净头发和脸上的饭粒菜叶子。他一边擦、一边皱眉。 王大夫推门进来。 “哎呀,陈主任,老杨這是怎么了?” “天知道他怎么了。不是你和他一起喝的酒?我才进来就看到他這模样。把平车推来。” 陈主任的口气很不好,王大夫心裡不爽,故而沒立即去推车。反嘀嘀咕咕地說:“今天沒喝多少。他记着晚上上夜班的。下午回来還去普外睡了一觉,应该不会有這么多酒气啊。” 陈主任不耐烦地瞪眼:“我怎么知道!要不你背他去放射线科做脑ct?别当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 “好好好。我去推车,我推车去。”王大夫见陈主任发脾气,赶紧去推平车。 王大夫看着昏迷不醒、在做ct检查的杨大夫,沉思一会儿抓起放射线科的电话。 “喂?哪位?电话裡传来女人暗哑、疲惫的声音。 王大夫垂下眼皮,赶紧匆匆說道:“是我。你先别撂。那個,那個老杨昏迷不醒了。” “老杨?谁?” “就是我們科的那個杨大夫。我给你說過的‘专修下水道’的那個,那谁不是和他有亲戚么?” 电话裡沒有声音。 王大夫等了一会儿,小心地:“喂,在嗎?” “在。說。”硬邦邦的声音,沒有一点儿转圜的余地。但是沒撂下自己的电话,王大夫太知足了。他万分感激杨大夫给了他打电话回家的借口。 “他脑袋摔着了,伤得很重,搞不好要开颅。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醒過来。他家裡還沒人知道呢。”王大夫的声音裡充满了担忧。 “为什么摔脑袋了?你看着他摔的?” 這女人!怎么什么时候都這么理智! “下午做完手术就喝多了一点儿。這不,晚上還得上夜” “啪。”王大夫的话才說了半截,就传来扣电话的声音,然后就是一片忙音了。 王大夫沮丧地撂了电话,后悔自己提了喝酒的事儿了。要是自己只說摔了脑袋该多好!是不是趁机就能得媳妇一句小心点的叮嘱,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家了。 唉! 费院长的手按在电话机上等回信。外面的开门声,让他知道是老伴儿和女儿溜达回来了。他走到卧房门口竖起耳朵,果然不负他所望,听到了大儿媳妇平平静静不带愠怒的问候。然后是电视机打开的声音、闺女张罗帮大儿媳妇给孙子洗澡…… 這家這样多好,多好! 老伴儿這两年虽然喜歡沒事挑事儿,估计也就是更年期到了。幸好大儿媳妇是個大气的性子,不跟她一般见识。好孩子啊!自己明儿再给闺女一点儿钱,让她陪她嫂子买衣服去。 总要安抚住了,把日子過好了。 唉!全怪自己。谁让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娶媳妇光看长相了。生了二儿一女,仨孩子不說一個比一個笨,从恢复高考,自己是丢人丢到家了。 对于老伴挑的這大儿媳妇,自己是全方位地考核后才点头的。自己从来都欣赏其聪明,唯盼着大孙子能像他妈妈。仅看把大儿媳妇送到夜大能读得进去、跟得上,就证明自己沒走眼,就不枉自己答应亲家那么多的條件。 那可是医大为自己子弟办的小班。 讲课的老师、用的教材等,和正常考上医大的本科生是一样的,所有都与国家正常招生的本科生一样。 为了塞大儿媳妇进去那個班,自己舍下脸皮去找医大的老同学…… 儿女笨啊,就得儿媳妇能立起来了。 唉,等倒出空儿了,再与老伴儿好好谈谈,把话說透了。老伴儿也不是糊涂人,如今得先把眼前的這事儿弄好了。 他又坐回电话机边,望着电话机陷入沉思。 从来沒想過仓管张红琪会把事情闹到這般地步。他攥紧拳头,在大腿上重重地一击。后悔嗎? 或许有点儿! 但前年自己就曾向院长强调過脱离临床太久,不想做管医疗的副院长,只想做三把手,管管后勤那摊自己能干好的事情就可以了。 可他偏偏把自己调到二把手的位置。连自己动了陈文强,都沒能让他把自己巴拉回去…… 想到主管的工作內容不如意,费院长又不后悔了。以前管后勤的老院长,在住院大楼尚未完結就提前退休了,对外說是身体不好、去南方养着了,实际上早带着全家移民出去了。 自己在他后面接手、落下的這点儿,都够自己几十年的工资了。想想规划中的门诊大楼、职工宿舍…… 费院长的心火热起来。 自己不动,眼看着這几年是医院大兴土木、进各种器材的关键时候,自己为什么要错失良机?要做這管医疗的副院长位置? 院长那人比自己還小了两、三岁。他很有可能会进得了正高的。他会六十五退休的。 自己要在六十岁退休。 不动他,自己這辈子就沒机会了。這是他断了自己的财路、逼得自己不得不寻找生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