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他们可是看到对面一個朝廷臣子都挨了打,两個女子一個看起来温柔婉丽,一個看起来多愁柔弱,后者還大着肚子就那样在這個寒冷的十月,被郡主罚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少人都心裡默默念佛,這种情形自然是一边倒地站在被为难的弱者那边。
谢嘉仪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只做她想做的事儿。她又不打算做皇后了,還能有人拿名声之說来废了她不成。宁要仙桃一颗,不要烂桃一筐,别人算什么,她只知道大胤最聪明的陆大人赞她好,那她就是好。她只需要陆大人的夸赞,其他人她才不在乎呢。
因为站得久了,下面人专门送来了郡主的手炉,谢嘉仪接過如意递来的手炉,舒坦地出了口气,這才把目光移到旁边立着的鸣佩身上。
這人比她以为的還能钻营呀,這从宫裡出来到了英国公府才几天,就跟宋子明一伙走到一块儿了。這是知道宋子明真爱苏烟,直接走的苏烟的门路吧。上一世是苏烟巴结到太后那裡,后来跟张贵妃臭味相投,這一次变了?這是张瑾瑜直接雪中送炭,一举收服了苏烟,算是替英国公府拿下了宋子明這個干将?
鸣佩看轮到自己了,這时候围观人已经越来越多,她反倒一点都不怕了。她直接福身行礼,不卑不亢道:“奴婢见過郡主,奴婢斗胆想請郡主放過宋大人的家室吧,她身子重,真出了什么事儿,也是郡主的罪孽。”
几句话說出了大家的心声,就听一直沉默围观的诸人也敢出声了,都附和鸣佩。還有人家悄悄打量鸣佩是谁家的姑娘,有胆有识,又气度从容不凡。
谢嘉仪轻敲了一下手中的手炉,就见如意上前直接对鸣佩道:“姑娘此言差矣,要不是郡主過来,你们三人刚才生生要逼死宋大人的前妻!先不說宋大人就是为了眼前這個妾室跟前妻和离,关键钱姑娘比這位身子更重,你们三人逼迫,弄出来就是一尸两命,罪孽深重那也是你们深重。我們郡主看不過去一個大男人带着心头宝,言辞如刀,步步逼迫和离的前妻,郡主這是罗刹手段行的却是菩萨心肠,我佛慈悲,還請鸣佩姑娘就不要颠倒是非,助纣为虐了。”
谢嘉仪只管看着自己手中的青玉手炉,有如意在,沒理都能讲出道理。他们家如意都不带大声地,心平气和一句句踩死你。
周围人一听這才明白原来前头被人簇拥着离开的大肚子姑娘居然就是宋子明的前妻,怪不得看她面色苍白,原来之前還有這么一出!有之前就看到的下人這才有了說话的余地,忙把当时情形說了出来,那丫头怎样挑衅怎样嘲讽,宋大人怎样为难自己前妻,“要不是郡主带着太医来了,只怕真的就不好了”。
眼前跪着的這個居然就是那個宋大人为了她闹得沸沸扬扬的外室,来上香的都是跟着自家夫人和老夫人,如果說先前天然是站弱者一边,现在立场立即变了,她们天然是站在正室一边。尤其是宋大人居然为了外室跟正妻和离,這本就是触了众怒的事情。
舆论陡然转变,谢嘉仪抱着自己暖融融的手炉,不屑地瞄了对面张瑾瑜一眼:以为就你长嘴了,就你会說话!
眼看着跪的时辰也差不多了,再跪下去說不得真的就要出事了,谢嘉仪倒也不至凶残到這個地步。她挥挥手看都不看苏烟一眼,好像生怕脏了自己的眼睛,就让起了。又脆声道:“该你了鸣佩姑娘,颠倒是非,做坏本郡主的名声,谁让你這么做的,還是你自作主张?”
饶是鸣佩再多主意,可现在周围人对宋子明這一对是深恶痛绝,她也无力回天,只能低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看——”她還要拿苏烟的大肚子說事,谢嘉仪翻了個白眼,根本不给她說话的机会,直接截断道:“行了,花言巧语,沒完沒了!你就是個背主的奴才,从本郡主宫中离开這還越混越好了?你一個奴婢跟朝廷五品官搅和到一起,這是你当奴婢的本分?正好前头的腾出空了,你继续跪,别浪费了地儿。”
說完谢嘉仪似乎懒得再多跟她废话,转身带着人就要走了。
這边鸣佩只能跪下。罚跪并不意外,但本来她的打算是替苏烟罚跪,這样既能博取舆论同情,又能彻底拿下苏烟宋子明。结果她根本還沒来得及說出来,棍子就打到了自己身上。鸣佩垂着头跪着,看起来依然是不卑不亢,但沒人能看到她的心被郡主一句一個“奴婢”深深刺痛。
而从容刺痛张瑾瑜的谢嘉仪此时非常慌张,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如此点背,上次为难苏烟被陆大人看到,這次为难苏烟和张瑾瑜,又被陆大人看到?!
大冷的天,陆大人不好好在厢房裡读书,跑出来溜达什么
她看着陆大人,眨了眨眼睛,努力想着自己刚才的表现有沒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会不会影响到陆大人对她“端庄温婉,冰魄雪魂,德性高华”的评价
简直不用多想,她就绝望地发现——会!
难道重活一世,连唯一赞美她的人也要失去了嗎在陆大人眼裡,她现在会不会就是一個逮着漂亮姑娘为难,還是不依不饶往死裡为难的郡主
郡主慌了,郡主真的慌了。
她在陆大人面前一直努力维持的形象都是善良大方、慈眉善目、宽仁大度谢嘉仪就觉得這一個個她希望陆大人从她身上发现的美好词汇好像空气中的泡泡,前一刻還闪着五彩光芒,這一刻就“噗噗噗”一個接着一個都破灭了。
而她只能睁着眼看着,无能为力。
谢嘉仪脸色僵硬,扯了扯嘴角对陆大人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难看的笑容。這时陆辰安已经带着明心来到了她面前,谢嘉仪僵硬笑道:“陆公子,来了好一会儿了?”說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陆辰安,希望他也许是刚刚路過。
郡主巴巴的样子過于可怜,她的期待又是那样明显。陆辰安看到她总是忍不住想笑,她怎么是這样一個人,心裡眼裡藏不住任何事情。這個世间人心鬼蜮,可她偏偏澄澈地跟一個玻璃人一样。陆辰安甚至想,這样一個人在深宫裡生活,得被多少人算计啊,要是沒了永泰帝护着,她的路得多艰难。
陆辰安心裡莫名有轻微的揪痛,他黑黢黢的眸子静静看着谢嘉仪,一時間竟无话。
谢嘉仪忍不住嗫嚅道:“你你都看见了?”沒有吧,沒有都看见吧,是不是就看见一点点呢沒有看见她的冷笑,沒有听见她說那些刻薄的话她說了什么,哦哦她還說要把人打小产呢好像
谢嘉仪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沒。”陆辰安果断否认,确实沒有都看见。他跟明心過来的时候正遇到一行人簇拥着那個钱姑娘离开,沒看见前情,就看见她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了。
谢嘉仪听见這個“沒”,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一点,又不好继续追问到底看见什么呢,只好自己夸夸自己,引导一下陆大人对她的认识,“我這個人,還是挺——”她清了清嗓子,犹豫了一下,還是小声選擇了一個夸赞,“路见不平,宅心仁厚的。”
谢嘉仪试探性說出来,就见陆辰安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她长出一口气,果然陆大人沒看到多少,在他心裡自己应该還是比较靠近“德性高华”這边的。
只是陆大人的小书童走路太不仔细些,怎么好好的路還踉跄了一下呢。
明心是受惊太大,郡主着实让他慌了,如此凶残,居然還能明目张胆自己說自己“宅心仁厚”。他一下子替自家公子捏了把冷汗,他已经知道“面首”是什么意思了,郡主這是看上了他家气质出众的公子呀,這是朝着他家公子伸出了魔掌。
想想郡主吓人的脾气,以后公子的日子得多苦啊。看看公子,现在已经连实话都不能說了,刚看到郡主对两個貌美柔弱的姑娘辣手摧花,转脸就要点头承认郡主“宅心仁厚”呢。
谢嘉仪還在想办法试探陆大人对自己的评价,還在努力评估着自己到底在陆大人心裡是离“德性高华”更近了呢還是更远了呢的时候,就听到陆大人温润好听的嗓音:“郡主,今晚要不要一起赏月?”
谢嘉仪心裡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按,转脸看向陆辰安,“赏月?”
陆辰安反而移开视线,看向庙裡依然苍翠的松柏,轻声道:“赏月,冬天的月亮格外干净呢,郡主。”
谢嘉仪心裡一下子开了花,果然是什么都沒看见呢,要不然怎么会邀我赏月?我的郡马正向我走来那她這必须点头啊,二话不說点头。
還坚持要把她病弱的郡马送回半山腰的院子,這才心满意足带着如意、步步朝着自己的院子去了。
還沒心满意足多大会儿,就听到如意說:“郡主,陆公子是从钱姑娘离开的时候過来的。”
谢嘉仪的快乐也像阳光下的气泡,“啪”一声破了。
她愣愣看向自己的如意和步步,“那他为何還邀我赏月?”
快言快语的步步忍不住猜道:“郡主,陆公子是不是要找机会表明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谢嘉仪觉得自己好像冬日寒风中的小白菜,连狐狸毛披风都留不住她想要的温暖,她紧了紧披风,又吞咽了一下。
难道陆大人是要跟她說,他不想做郡马?
陆大人這样好的人,肯定会說得非常委婉。
可是,谢嘉仪觉得,再委婉自己也很难受。
北风起了,一片枯黄的叶子被吹到了半空,谢嘉仪若有所思地看着:难道這就是上天给她的暗示?
暗示她:她的郡马跟這片叶子一样,可能也要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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