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多想
餘念睡着了,睡得很香,將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壓在顧垣城的身體上。
原本是靠着肩膀,後來好像還不夠似的,直接將腦袋埋在了他的懷裏,伸出手臂死死的抱着他的腰。
這樣糾結的睡姿自然不好,因爲臉以一種奇怪的角度靠在顧垣城的胸前,會流口水。
顧董低頭,看到的就是餘唸的嘴角掛着一絲晶瑩,像是拉了線。
她的睫毛全部搭在眼瞼上,隨着呼吸上上下下,窗外的陽光將她漂亮的臉蛋照的近乎通明,而就連她睡着了流口水的樣子,都該死的……讓他想入非非。
顧垣城將文件放在自己的腿上,擋着。
從西裝口袋中拿出了手帕來,擦了擦自己的衣服,然後,一把將餘念推開。
這個該死的丫頭很快又重新靠了回來,這樣顧董有理由相信她是在裝睡。
可裝睡能裝的這麼想的,也是種功夫。
他的眉心蹙了蹙,卻還是妥協了,不再管她,由她靠着。
或許男女感情之間就是一場博弈,互相比拼着誰比誰更不要臉一點。
那更不要臉的一方,自然就是贏家。
“顧垣城。”
靠在她身上的女人突然開口說話了,聲音清明,完全不像是夢話。
“……”顧董沒理,車廂內只能聽到他翻動着文件的聲音。
“你說,顧垣徹……會真的讓盛錦把孩子拿掉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已經睜開了,望着窗外。
那神色帶着些落寞,像是傷心至極。
這丫頭分明沒有那麼軟的心腸,她傷害他的時候,從來大刀闊斧,幾時見過她爲了他而感時傷逝。
“不知道。”
這是那個問題過去了十幾分鍾後,顧垣城纔回的三個字。
淡淡的,沒什麼情緒,很是敷衍。
“好歹這是你的侄子,是你們顧家的人,你不是說過麼,你們顧家所有人都在你的保護範圍內,你都罩着。”
“……”
又是一片沉默,沉默到讓餘念無法確定那個男人是不是在聽她說話。
既然他懶得開口,那也就無妨,她可以自說自話。
“小錦說她不想退而求其次,我覺得這丫頭是個狠人,如果顧垣徹想要和她玩未婚先孕,留子保母這一套,怕是沒戲,她太軸了。”
“……”
靜靜的,沒人搭理她。
“不過,要是小錦真的和顧垣徹在一起也挺好,阿碩就能多個弟弟妹妹,多個玩伴。”
“……”
“喂,你要不要給你弟弟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啊,畢竟你是他大哥,長兄如父。”
“……”
沒有人理,但餘念並不生氣。
她只當這些問題都和他們兩個人無關,顧董懶得搭理她。
那麼,只能換一個和他們有關的問題。
餘念撇撇嘴,車子自己的髮尾掃了掃顧垣城的脖子。
“顧董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的?如此的英明神武?”
“你早上那無事獻殷勤此地三百兩的樣子,傻子都能看出來有貓膩。還有……你一夜沒睡着吧?”
“額,這你都知道,我在裝睡方面很有經驗的。”
“下次裝睡記得一個姿勢不要保持太久,很假很僵硬。”
顧垣城的視線終於從文件上移開了,餘念只覺得自己的努力忽然間看到了些曙光。
但是,心裏又很愧疚。
盛錦的事情果然還是從她這兒被泄露的。
見顧垣城和自己說了話,餘念在笑,也就安靜了一陣。
只是忽的,那個坐在旁邊的男人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用文件敲了下她的腦頂。
“是隨便一個男人你都能和他一起看電影嗎?”
“額……阿戰不是隨便的男人,他是我弟弟。”
餘念撇了撇嘴,堆了滿臉的笑容湊過去,“況且,他還是你安排給我的人,你連自己的醋都喫?”
“……”
一句話,迅速讓顧董迴歸沉默模式。
餘念賊呼呼的笑了笑,湊過去親他的臉。
“沒辦法,萬全之計,我爲了把阿戰甩開完全是煞費苦心,那個電影院是我第一次去!”
“餘念。”
那個男人卻忽的板起臉來,一副要喫人的樣子。
“你確定那家電影院是你第一次來?”
“……”這次換餘念說不出話了,可憐巴巴的眨巴着眼睛。
“如果你三天兩頭的騙我,嘴裏沒個實話我是會懲罰你的。”
“咳。”
餘念清了清喉嚨,用自己纖細白嫩的手指頭有一搭無一搭的撥弄着顧垣城的大手。
“你幹嘛這麼較真,討厭。”
下巴卻被那個男人猛地掐住了,逼着餘念不得不擡頭,直視着他的眼睛。
顧垣城的鏡片帶着光,鋒利至極,餘念一下子便不敢再造次,乖乖坐好。
“還和誰,來過光明影院?”
“和姜瀾。”
餘念咬了咬脣瓣,掰開了顧垣城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可姜瀾也是我哥哥啊!親哥!有血緣關係的那種,那我和她來這兒怎麼了!況且那個時候我被他威脅,我也沒有辦法啊。”
“……”
顧垣城不再說話,打開文件夾繼續看着文件。
目光流連,兜兜轉轉,只是在要翻篇的時候,脣瓣溢出了一記淺淺的、卻又煩悶的話語。
“和你有血緣關係的男人真多。”
陰陽怪氣,不知道這廝在想什麼!
餘念忍不住在心裏吐槽,對着顧垣城做了無數個鬼臉。
……
司機先將顧董送回公司,餘念要和他一起下車,卻被一雙大手摁了回去。
“你去治療。”
“哦。”
“老張開車。”
門在餘唸的眼前被狠狠甩上,她自然不敢違抗聖意,只能乖乖坐好。
……
一回生二回熟。
第二次來沈復診所治療的餘念,就像是回了家一樣的快活。
今天后面沒有預約的病患,只有餘念自己,她坐在沈醫生的辦公室裏,瀟灑的翹着二郎腿,她的豬手已經被夾在一個機器上,炭烤。
倒是舒服,熱乎乎暖洋洋的。
“你這手……”
沈復拿起爲餘念剛剛拍過的片子和她原先的片子比了比。
“不見好啊。”
“不見好你問誰?那都是因爲你啊,庸醫。也對,我怎麼能指望一個倒數第二醫術高明呢?”
餘念撇撇嘴,一個靠背被沈復丟了過來,只不過被她用一隻手就瀟灑接住,墊在自己的腰間。
“我靠,你不會真的會點功夫吧。”
“不會,我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哪裏會什麼功夫。”
“餘念,裝b是會咋雷劈的。”
“隨便,我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這從小就認識的關係就是好,哪怕十多年沒有見過,再見面,兩三句話過來就又恢復了年少時的親暱。
沈復時不時去看餘唸的臉,試探性的問。
“顧垣城……聽說特別有錢。他爸死了,他是顧家的大boss,他說了算,股權最多,錢最多,權利滔天。咳,顧垣城……他到底有多少錢啊?”
“不知道。”
餘念回答得很直白,而且很實在。
顧垣城有多少錢,她真的不知道。
別說他有多少錢她不知道,他有幾套房產、有多少車子、有多少邊緣產業她更不知道。
“如此說來,顧垣城對你其實一般,這種重要的事都不告訴你。”
沈復撇撇嘴,摸了摸自己剃出了毛茬的頭髮。
“你們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啊?結婚沒有?”
“沒有。”
“沒領證?”
“沒。”
“好吧……怪不得他不告訴你,你們只是同居關係啊,俗稱,包yǎng。”
“包yǎng怎麼了?不好麼?”
餘念賊呼呼的笑,她往前探了探身子,壓低了聲音。
“還有個祕密要告訴你哦,我們兩個人……還有一個,私生子。”
彼時沈復正在喝水,餘唸的話嗆得他使勁兒咳嗽。
“私生子?”
“嗯,私生子,四歲了,你要看看照片麼?”
“不看了不看了,如果我知道了這種大祕密會不會被顧垣城滅口?社會上那些大佬們不都是這樣麼,有人看到他們私生子,就滅口。”
“顧垣城應該不會,他性格還好。”
“那要不,看看?”
“又不怕被滅口了?”
“那不還有你罩着我呢嘛?我覺得你的金主爸爸還是對你挺好的……”
“從哪兒看出來的?”
“感覺,你說他那麼個大集團的董事長,跑到我這小診所裏客客氣氣的拜託我給你看病,不是對你好是什麼?”
餘念擰了擰眉心,忽然間覺得沈復說的有道理。
倒數第二就是倒數第二,比她這個倒數第一還是通透的。
餘念忍不住暗自吐槽,忽的便覺得顧垣城的壞脾氣她大概都是可以諒解的。
畢竟對她好,畢竟他是個財閥。
財閥這圈子裏的人脾氣大多不好,像顧垣城這樣對她百般容忍的已經是少數了。
人啊,總怕的就是旁人不經意間的三兩句話。
一語驚醒夢中人。
餘念治療過後走出診所,老張在等她。
自從餘念和顧碩出了車禍之後,顧垣城就再也沒有讓她一個人出過門。
總得安排妥當了才能放心。
老張將車子開到鼎信去,餘念做了高管的專屬電梯到顧垣城的辦公室。
那個男人沒在,她只能暗搓搓的坐在沙發上,脫了外套,然後……
佯裝着端莊溫婉的,泡茶。
餘念覺得自己此刻的行爲真的太做作了。
如果不是因爲這是在鼎信,來往的都是顧垣城的下屬,可能她會換上一身吊帶性感睡裙再坐在這裏泡茶。
那樣的效果或許會更好,更能起到讓顧董消氣的作用。
顧垣徹喜歡喝咖啡,進了辦公室就有淡淡的咖啡香。
可是顧垣城卻不然,他更喜歡喝茶,當然,來了鼎信之後,他基本上連喝茶的時間都沒有。
餘念坐在他辦公桌的茶海後面,默默的環視周遭。
這些東西都不是顧董喜歡用的,他喜歡用蒸茶器,只是她不知道蒸茶器在哪。
貿然去翻也不太好,畢竟這是他工作的地方,若是翻出什麼商業機密就糟糕了。
餘念走到了那櫃子前,上面擺着她爲那個男人畫的素描。
難看。
這是餘念發自內心的自我否定。
真是難看至極,每一筆都哆哆索索,若不是她還不瞎,輪廓框得還比較準確,誰知道她畫的是顧垣城?
餘念嘆了口氣,只定定的望着那幅畫出神。
終究,他是畫不了油畫的。
餘念分明沒有那麼傷心的,她四年沒有畫過畫,也不曾想畫過,就像這東西完全沒有出現過自己的生命裏。
可如今啊……
她摸摸自己的臉,不知道從哪兒墜下來的淚珠兒,可憐巴巴的。
真是煩人,她竟然也有這麼沒出息的時候。
餘念撇撇嘴,看了看自己纏着繃帶的手。
什麼感覺呢?她說不出。
手腕的地方很脹,也疼,但大抵都可以忍,只是不能用力。
微微一用力便覺得痛,再一用力整個手臂都是麻的。
如此來看,沈復真的不是庸醫,他說的沒錯,她確實沒有好轉。
顧垣城進門的時候,餘念正站在那櫃子前發呆。
她轉過頭看他,剎那間,臉上全部都是討好的笑意。
顧垣城的目光只定在櫃子上的那幅畫上,然後移開,面無表情的坐到他的辦公桌後面。
“我已經等你好久了。”
餘念湊過去挽住他的手臂,嬌滴滴的。
“你想喝什麼茶?蒸茶器在哪兒?我泡給你喝。”
顧垣城並沒有理會她的話。
他看到餘念眼角有剛剛擦掉的淚珠兒,可這個時候,他總是不能順着她去說,順着她,她的情緒會更差。
會更加的自怨自艾。
“坐。”
“坐什麼坐?我是來和你談工作的客戶麼?”
餘念跟在顧垣城的身後,頂罪,卻被那個男人一把摁在他的位置上。
大班椅,軟得很,代表着權利和財富。
餘念從沒有在這張椅子上坐下過,她只覺得紙張椅子恐怖,像是帶着某種沉甸甸的責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如今被顧垣城摁着坐在這張椅子上面,這種感覺便更甚。
驚悚、駭人、整個人都像是被點了穴似的。
一種沉甸甸的感覺涌了過來,餘念怯生生的仰起頭來,去看顧垣城的臉色。
“你幹什麼?”
“坐着,不許動。”
顧垣城俯身過來,打開了自己的電腦。
他的電腦處理速度很快,兩三秒鐘的功夫開了機,進入待機界面。
“嘿嘿,我看到你電腦密碼了,是我的生日誒。”
“……”
顧垣城沒有說話,脣瓣卻是緊緊抿着,像是依舊在氣頭上。
餘念自然不知道他在氣些什麼,畢竟顧垣城這個傢伙今天一天的主題都是在生氣。
剛好,她也想知道他在生氣些什麼。
顧董點開了桌面的郵箱標誌,置頂的第一封郵件,點開。
餘念眼神大抵是靈活的,看到的發郵件的人,那人名很奇怪,一堆亂碼。
顧垣城直接點開了那封郵件。
附件掛了很多照片,他不過是隨意點開了一張。
然後……
愕然。
五雷轟頂。
餘念下意識去看顧垣城的臉色,伸手將那照片擋住。
“你不許看。”
“爲什麼我不許看?”
顧垣城拉起餘念那受傷的手,輕輕的握在掌心,忽的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握住鼠標向後點了幾下。
“其實我覺得這張更好。”
餘念從自己的手指尖的縫隙看了那照片一眼,只消一眼,眉頭立刻蹙了起來,像是被人狠狠撞擊了天靈蓋,頭疼欲裂。
都說,出來混總是要換的。
如果餘念早點知道的話,想當年一定不會幫付潭齊這個忙。
自討苦喫不是麼。
她眉心擰了擰,直接關上了電腦屏幕。
“這是誰發給你的?”
她環起胳膊說道,態度倒也凜然,一副賊喊捉賊的模樣。
顧垣城大概早就習慣了她這幅德行,伸手又將屏幕摁開,一張不算豔照的照片,大喇喇的出現在他的屏幕上。
這照片拍得很好,藝術,非常的有美感。
而最有美感的是,那牀上的一男和一女全部露了臉,卻沒有露出半分重點部位。
他的臉色更冷了,像是要喫人那般。
“解釋解釋吧,我聽着。”
“這照片是不是付舒發給你的?”
餘念冷聲發問,眼睛中全部都是惱怒。
顧垣城並沒有理會她的話,大抵是不想回答,到底是不是付舒發來的重要嗎?
重要的是,他的女人和另外一個男人躺在一張牀上、蓋着一個被子。
而果然就像石娉婷說的那般。
顧垣城不敢不多想,確切的說,只要長眼睛的人,不會不多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