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真君元帅皆在殿,云雨阁中骨嶙峋
白虎观,坐落于安平城西南角的山岭上,观门大开,香客众多。
王鲤在马识的带领下进入其中,迎面便是护法镇山神将,赤面髯须,金甲红袍,三目怒视,脚踏风火轮,左执金印,右举金鞭,形象极其威武勇猛。
王灵官。
王鲤的本家。
王灵官的风火轮是独轮,与哪吒的双风火轮并不相同。
灵官殿后,是玉皇殿、三清殿,再有左右诸神众仙。
王鲤如同凡间香客,一一拜過,最终在道观左侧一座殿宇前停下步伐。
马识陪在身旁,见状便道:“公子,此处也可以入内敬观参拜。”
王鲤默然无声,只是摇头。
他看到,殿上金甲神将端坐,面貌威严,额有天眼,手执三尖两刃枪,身旁灵犬相伴。
還看到,身穿肚兜的俊童子,英气勃发,披绫握圈,手持长柄火尖枪,脚踏风火双轮。
這两座神像混杂在一大堆仙神之中,仅居侧余,毫不起眼,共享香火,位不足尊。
王鲤斜睨,只见大黑狗坐在地上无聊地挠脖子,对自己露点的形象浑不在意。
他看向马识:“這殿中诸多仙神并列,你可尽皆识得?”
马识闻言,看向殿中,蹙眉思索片刻,不禁挠头苦笑。
“公子,您還真难住我了,這处神殿素来少有香客,多是观中道长奉点香火,我還真不清楚這些大仙大神的尊号,只能认出一两個罢了。”
于是王鲤分别询问,马识果然一個都沒认出来,而王鲤所指,自然也包括哪吒与杨戬。
马识懊恼不已:“公子,您算是点醒我了,看来還是我自己太過骄傲,以至于不识得仙神。回头我便与白虎观诸位道长讨教,势必要把他们的尊号全部牢记在心。”
王鲤笑着摇头:“倒也不必如此,此殿供奉的仙神太多,我等凡人,即便不识,也不为罪。”
“居士此言有理。”一個苍老的声音传来。
两人转头看去,马识立刻开心地迎上去行礼:“马识拜见道长。”
王鲤则站在远处看着這位白发白须的灰袍道人。
四目相对,道人眼中尽显慈善,王鲤眼内古井无波。
马识在旁介绍:“王公子,這位便是我方才与您說的那位给我取名的道长,白虎观观主,扶柳道长。”
王鲤一眼便知這位扶柳道长并非普通凡人,而是有灵力在身的修士,感觉应是道基境。
扶柳道长显然也对他的修为有所感应,转手挥动拂尘,笑道:“大马儿,你今日的客人却是不凡。”
马识立刻面露惊色,诧异地看向王鲤。
扶柳道长上前,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王鲤肩头的小猫,接着便稽首:“贫道扶柳,见過王道友。”
王鲤回礼:“在下王鲤,见過扶柳道友。”
马识站在一旁,更显愕然。
扶柳道长直起身来,客气地說:“贫道這白虎观为蜀山辖下,可供道友借宿,道友可需安排?”
王鲤听到蜀山之名,适时露出一抹惊讶之色,接着便婉拒:“多谢道友盛情,不過在下只是游历至此,阅览红尘,不敢叨扰。”
“也好。這安平府城如其名,安康平泰,民风淳朴,道友在此可安心歇脚,若需帮助,尽可来寻贫道。”
“如此便先行谢過了。”
“道友客气,贫道且去,道友請便。”扶柳道人眉目和善,转身时,目光又十分自然地从小猫身上掠過。
待其远去,马识才挪着步伐上前,苦笑拱手:“王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您是神仙中人,還望恕罪!”
“马兄,方才我已說過,你比我大,若要称小的,那也该是我。”
“唉,這……”
“马兄不必拘礼,入道之前,我也是凡人。”
“王公子气量非凡!”
王鲤在观中扫了一圈,扭头道:“马兄,白虎观之行便到此为止,不如寻個酒楼?”
“好嘞,我這就带您過去,再给您介绍一下安平城的美食……”
到了酒楼,吃過午饭,顺便定了房间,王鲤便与马识在城中闲逛。
不知不觉,黄昏已至。
城中铺上晚霞余晖,马识看了看天边渐渐消失的太阳,斟酌着說:“公子,城隍庙在城外,供奉的是阴官。据說白日享受香火,晚间便是城隍大人办公之时。如今天色已晚,为免打扰阴神,不如我們明日再去?”
王鲤点头应许:“可以。這安平城果然不小,城中美景美食众多,吃喝玩乐不少,一天工夫還真逛不完。”
马识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您說的沒错,咱们今日至多走過三分之一,您要是按這個进度,那就至少還需要两日,若再算上城外几处,怕是還要多加一两日。”
“那就当作五天……不,六天,宽松一些。”說着,王鲤转头将一块银白之物交到马识手中。
马识低头一看,顿时惊道:“公子,我這找不开呀!”
王鲤笑說:“莫要装傻,沒让你找。”
“公子,這……太多了,无功不受……”
“你已知我并非普通凡人,银钱之物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可我看你确实是缺钱的。你若心存感激,那接下来便好好为我充当向导。”
马识连连躬身相拜,口中感激之言一时无尽。
随即,他坚持要将王鲤送回酒楼。
行至途中,王鲤忽地嗅到一股浓郁的香粉气息,鼻翼翕动,步伐加快,很快便站在桥上注视着某一條街道。
只见:街道两侧灯笼高挂,琴箫乐鸣袅袅而起,语笑皆妩媚,满楼红袖招。
马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眼色变动,不由出声:“公子,此乃风月场所,销金蚀骨,非是善地。咱们還是赶紧回酒楼吧!”說话间,他還挪着步子站到王鲤身前,隔绝了他的视线。
“汪!”
忽地,整日一声未吭的旺财突然叫了出来。
王鲤愕然望去。
只见,狗子的眼神并非鄙视或想要制止他,反而另有深意。
马识却道:“公子,您看您的狗也累了。”他是凡人,不知道修行中人的心性道境,只是不想看着王鲤堕入其中。
王鲤却只盯着旺财:“什么意思?”
狗子龇着牙又叫了一声。
王鲤懂了,于是再看那條风月街道,眼内剑光一闪,同时【清静】加身。
遥遥一望。
霎时,他的眼睛猛地一下眯了起来,瞳中剑芒几欲迸发。
马识倏然一瞥,吓得心头一跳。
少顷,王鲤笑道:“马兄,一起?”
“啊?這……不,公子,我觉得您也该回去了……”
王鲤摇头:“我是修行之人,不会堕落此间。马兄既然不想去,那就自便吧。”
“公子……”
“放心吧,回去酒楼也是无聊,既然无事,不妨去听個曲儿。马兄,告辞了!”說罢,王鲤不再管他,迈开步伐,目标明确。
马识愣了一会,突然追了上来,快声說道:“公子,去云雨阁,那裡不坑人。”說完他一刻不停地扭头跑了。
王鲤的视野中,本该清澈的夜空,此时却被浓重的阴气侵占,其势宛若汪洋倒悬,与街上最高的那座红楼相连接。
来到楼前,仰头一看:云雨阁。
耳畔充斥着女子的娇笑与揽客声,衣袂裙翩翻飞,浑然不顾露白,或者皆是为了露白。
街上行人至此,每每驻足,目光留恋,有人径直入内,有人犹豫不决中被女子呼唤两声便迈开脚步,未见有人目不斜视。
胭脂香粉,白臂纤腰,裙衩高开,勾人魂魄。
当然,同样的场景,在不同人眼中是不一样的。
天空上形似旋涡又如鬼眼的阴气团缓缓旋转,将云雨阁全然笼罩其中,不使半分阴气向外泄露。這不是简单的阴气聚集后形成的异象,而是一座藏形匿迹的大阵。
王鲤想起李含真的话:“瞳中藏剑之类的瞳术,最适合辅助破阵和布阵。”
但王鲤若只凭瞳中藏剑,也是什么异常都看不出来。非要将清静道境与之相合,才能洞明指真,勘破虚妄,而這還是得益于旺财的提醒。
于是,热闹喧嚣的场景骤然变更,只剩阴气森然透寒,晦暗色调充斥视野。
那些搔首弄姿、巧笑嫣然的女子,实则個個顶着骷髅脑袋,扭腰摆胯时,衣袂裙翩飘起,露出骨架,倒是愈发洁白纤细。
而那些男人,一手搂着人家的肋骨,一手摸着人家的盆骨,脸庞贴着人家的头骨,目光沉浸,色授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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