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福王的毒計,驅趕流民
雕樑畫棟間浮動着令人窒息的死寂,鎏金燭臺搖曳的火苗在冷風中明明滅滅,卻照不亮殿內人的面容。
唯有殿外呼嘯的寒風裹挾着崇禎五年元月的初雪,撲簌簌地砸在青瓦上,發出細碎的嗚咽。
積雪壓斷枯枝的脆響突然刺破寂靜,驚得殿中玉瓶裏的臘梅都顫了顫。
福王臃腫的身軀猛地一震,面頰上堆疊的贅肉如同驚濤駭浪般劇烈起伏。
他死死攥住鎏金扶手,指節泛白,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壓低聲音嘶吼道:“你說什麼,魔教已經打到洛陽了!”
“還有二十萬兵馬!”
話音未落,福王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如同被抽走魂魄的傀儡。
他癱坐在蟠龍椅上,蟒袍下襬垂落的金線在冰冷的青磚上蜿蜒,像是凝固的血跡。
聖教北伐的事情,福王自然清楚的很。
他每隔幾天,就會了解一下聖教的動向。
但!
他從來沒有想過,聖教竟然擁兵二十萬抵達洛陽。
二十萬啊。
洛陽城內不過有五萬兵馬。
其中還有兩萬多人是他花錢召集的朱姓與貴族。
五萬對二十萬!
哪怕有着洛陽城的高牆守護,福王還是不免感覺陣陣惡寒自四面八方襲來,似是要將他凍僵。
朱鶴從地上爬起來,躬身立在階下,金絲繡邊的雲紋長袍隨着動作輕擺。
他臉上掛着諂媚的笑,眼角笑出細密的褶皺,雙手誇張地揮舞着:“王爺,這是好事啊。”
“啊——”
福王的聲音像是卡在喉嚨裏的破風箱,他瞪大雙眼,肥厚的耳垂隨着顫抖微微晃動:“你說,這是好事?”
朱鶴連連點頭,激動得連鬍鬚都跟着抖動:“天大的好事啊!實乃天助王爺!”
福王肥厚的手掌撐着雕花扶手,費力地扭動身軀,將沉甸甸的後背靠向身後美姬。
美姬咬着下脣,臉色發白,卻不敢挪動分毫,只能用柔軟的身體勉強承受着這份重壓。
福王眯起眼睛,眼底閃過一絲好奇:“你且說說,爲什麼會是好消息?”
“哈哈哈,要說此事爲何會是好消息,卻是有三個理由。”
朱鶴豎起三根手指,骨節分明的手在燭火下投出巨大的陰影。
“妖人出南陽時,不過十萬兵馬。”
“可不久前向洛陽城內投放叛書,卻自稱已經擁有二十萬兵馬。”
“我親自前往城外查看,這才明白其中的緣由。”
聽到“親自出城查看”幾個字,福王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讚賞。
他伸手抓過案頭的瑪瑙酒杯,仰頭飲盡,杯壁上還沾着胭脂紅的脣印。
“有何緣由,爲何妖人憑空多了一倍的人馬?”
福王的聲音帶着咬牙切齒的恨意,肥厚的嘴脣扭曲成猙獰的弧度。
妖人九月中旬起事,至今不過三個月。
三個月的時間,妖人就從區區兩萬流民,發展到擁兵二十多萬!
二十多萬!
艹他孃的,要是再給妖人三五個月,讓他接應了北方的亂黨,豈不是要爆兵百萬!
到時候別說區區洛陽,便是京師也擋不住啊。
福王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懼。
若是再放任下去……
他不敢再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朱鶴摺扇輕敲掌心,嘴角勾起一抹嘲諷:“這妖人號稱擁兵二十萬,實則多出來的十萬兵馬,不過是從陝西逃難來的難民,還有河南各地的賤民。”
“王爺不曾看到,這些人拖家帶口,老的拄着柺杖,小的在母親懷裏啼哭,哪裏能算什麼戰力,只是一羣可笑的拖累罷了。”
福王肥厚的下巴微微擡起,眼珠轉了轉,肥厚的嘴脣咧開:“若是這麼說,倒真是一個好消息。”
他乾笑兩聲,笑聲在空曠的大殿裏顯得格外空洞。
雖說只是老弱,可二十萬這個數字依舊像烏雲般壓在心頭,揮之不去。
朱鶴察言觀色,手中憑空出現一把梅花摺扇“唰”地展開,擋住半張臉:“若只是如此,倒也稱不上好消息。”
“啊,算不得好消息?”
福王的身子前傾,蟒袍上的金線蟠龍彷彿也跟着緊張起來:“哦,供奉剛剛說有三個理由,不知其他兩個又是什麼?”
朱鶴搖晃着摺扇,搭配着武將長袍,更顯怪異。
他聲音抑揚頓挫:“這第二點,便是兵家大忌。”
“孫子兵法有云:兵非益多也,惟無武進,足以併力、料敵、取人而已。夫惟無慮而易敵者,必擒於人。”
“兵在精,不在多。”
他突然收起摺扇,重重敲在案几上,冷笑道:“魔教妖人看似出南陽時十萬人,而今已經到了二十萬人,聲勢浩大至極。”
“可這些流民又能爲魔教帶來什麼好處?”
“他們大多一無武力,二無本事,三無資源,只是一羣走到哪裏喫到哪裏的廢物。”
福王聽得連連點頭,肥厚的手掌拍在扶手上,震得杯盞叮噹作響:“正是,正是!這十萬流民看似讓妖人聲勢浩大,實則不過是空有聲勢,反而要一倍的糧草。”
“妖人如今消耗平白增加一倍,哼,我看他還能撐幾日!”
“不僅如此。”
朱鶴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冷笑道:“魔教妖人的十萬大軍雖然成軍不久,但也都是精挑細選,並且進行訓練的武人。”
“哪怕比不得朝廷的邊軍,但比之一般的地方軍卻也不差。現在多了十萬拖累,若是我朝廷大軍自這十萬拖累殺進去!”
福王猛地坐直身子,蟒袍上的龍紋在燭光下張牙舞爪。
“這十萬流民哪裏能擋得住朝廷大軍,只怕頃刻間就要被沖垮。
“十萬流民若是衝向妖人的隊伍,哈哈哈!”
“妖人假仁假義,反倒是爲他創造了一個致命的弱點,真是妙不可言。”
他仰頭大笑,笑聲震得樑上的積灰簌簌落下,之前的恐懼彷彿從未存在過。
“王爺這話,確是說早了。”
朱鶴同樣放聲大笑,笑聲如洪鐘般響徹大殿,驚得屋檐下棲息的寒鴉撲棱棱飛走。
“妖人假仁假義,但之前那些還算不得致命弱點,真正的致命弱點,卻是——”
他故意頓住,眯起眼睛,眼底泛起森冷的光,“妖人假仁假義收留流民。”
“此話怎講?”,福王把玩玉佩的動作頓住,玉墜在他掌心沁出一片冷汗。
朱鶴冷笑一聲,摺扇劃過半空:“妖人自詡天神降世前來拯救天下百姓,更是提出什麼要建立人民國家的邪祟之說,以蠱惑天下百姓,實乃沽名釣譽。”
“他並未接觸這些流民倒也罷了,既然遇到流民,豈能不去救助。”
“若是置之不理,豈不是砸了自己的金身。”
福王肥厚的嘴脣撇了撇,冷哼道:“妖人確實如此,虛僞至極。”
“這便是妖人的致命弱點。”
朱鶴往前半步,壓低聲音,“眼下臘月剛過,陝西,山西,不知有多少賤民耗盡了糧食,或借貸度日,或成爲流民。”
“若是朝廷從陝西,山西驅趕拖家帶口的流民至魔教大營,王爺以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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