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图谋
听到程青枝不愿意把新年愿望告诉她,程松儿有些失望:“好吧。”
程青枝察觉出程松儿有些低落的语气,他微微一笑,轻轻抬手拂去了她纤长睫毛上的落雪。
程松儿睫毛一颤,忽然想到他此刻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为谁而绽放,她還是原主?
她有些别扭的躲开了他的手:“外面雪大,我們快回去吧。”
程青枝收回手,丹凤眼裡闪過一丝轻微的受伤,程松儿只当沒有看见。
她回了屋继续吃菜,屋裡的饭菜還残留着热气,因为只有他们两個人吃,有几道菜只动了几口根本吃不完,不過這也正好,年年有余嘛......如果明年的每一天都能像這样吃就好了。
程青枝掸去了身上的雪坐在炕沿边,用小钳子往小桌上的炭盆裡加炭,猩红的炭火在他漆黑的瞳仁中跳跃。
“哥,你不吃了嗎?”她问道。
“松儿吃吧,我已经吃饱了。”程青枝语气低微,微微颦蹙的眉毛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程松儿强忍着一颗想要怜香惜玉的心,边吃菜边开始对明年的规划。
“希望明年天下還算太平不会大乱,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把囤的粮食拿出去买一些,收几亩地在自己手裡,好歹能有個立身之本。”
程青枝手裡拨弄炭火的小钳子一停,语气潜藏担忧:“若是来年不能太平呢?你也說過明年可能会......咱们囤了那么多粮食,万一那些沒有粮食的人饿疯了闯进来强抢,你可怎么办?我知道你力气大,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当年他母亲就是這样死于非命,那群人饿急眼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再也不能看到程松儿出事。
“這件事我不是沒有想到過,如果明年饥荒真的严重到那种地步,即使我們有粮也只能跟她们一起吃糠吃土了,否则那些看了眼馋心裡不平衡。不過,每次遇到饥荒,這些人都会往京城跑,想来到时候村裡也剩不下多少人了,等最危急的关头過去,我們再趁机以粮换地。”她說道。
“......只是恐怕真到了那個时候,你就得受委屈挨饿了。”
程青枝稍稍放下心来,他笑着摇头,眼裡的温柔漫溢出来:“能跟你在一起就不委屈。”
程松儿恍惚的低下头,继续吃饭。
两人一個坐在桌上,一個坐在炕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忽然程青枝那边渐渐地沒了声音。
她抬头看去,他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她放下筷子,悄悄靠近他。
看着他单薄的身子靠着冰凉的墙壁,眼睑轻阖,浓密的长睫低垂着在眼底覆下一片阴翳,但他冷白如瓷器般的肌肤在炭火燃烧的白眼中朦朦绰绰,所谓冰肌玉骨,形容程青枝实在再贴切不過了。
她本想叫醒他,但想想還是算了,为了今夜這顿年夜饭,他凌晨四点就起来了,从早忙活到晚。
她将小桌子放在地上,扶着他的身子微微躺平,摊开被子盖在他身上。
而她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就這样睡去了。
夜无边漫长。
過了很久,程青枝睫毛动了动,睁开了双眼。
妖冶的灯火照在他漆黑幽深的丹凤眼,他撑着手臂悄无声息的挪到了熟睡的程松儿身边。
她双臂趴在炕沿边,半张脸埋在颈窝裡。
“......松儿。”他轻声唤道,声音极低。
既像是想要叫醒她,又像是急迫的想要確認些什么。
程松儿一动未动,安静的空气中除了屋外大雪纷乱的声音便是她浅浅的呼吸声。
程青枝凑得近了些,丹凤眼紧紧的盯着她安静的睡颜。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扑通狂跳的心脏,在她的眼角落下轻轻一吻,肌肤相亲的一瞬间,屋外咆哮的雪声,仿佛在肆虐在他的心上。
忽然程松儿的睫毛颤了颤,轻微的如同蝶翼绽开的力道轻擦着他的下巴。
程青枝吓得连忙将身子缩了被子裡,像受了惊的小动物缩回自己的巢穴,只露出一個脑袋背对着她。
疯狂震动的心脏声扑通扑通几乎快要震碎他的耳膜,程青枝紧张了很久,但背后始终不曾发出一点声响。
他一边乞求着自己刚才放浪的举止沒有被程松儿发现,一边小心翼翼的转過身。
程松儿依然趴在臂弯裡睡着,睡颜沉静一湖秋水,仿佛刚才的波动只是湖水中泛起的点点涟漪,微不足道。
程青枝终于放心来,随后脸上爬上一片难以掩饰的绯红,为自己刚才的不知羞耻的行为偷喜。
過了年之后,天气渐渐转暖,雪也下的不如之前大了,地上的积雪也化了一些。
今天是林玉秀回门的日子。
按理說正常的新郎一般三天回门,但林玉秀却比其他男子足足晚了许多天。
刘家推脱的意思是,家裡正在過年,需要新姑爷料理主持。
但徐叔毕竟也为人夫几十年了,见過了大风大浪,他一听刘家找的借口就知道不对劲,但碍于刘家势大也不敢当面质疑,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
终于等到了林玉秀回门,他坐着一辆马车回来,除了赶车的马妇,還有一個随身随后的小侍子小喜。
在村裡能用上马车的人极少,一般都是用牛车或者驴车,乘坐马车的价格昂贵。
所以這辆马车驶进程家村时還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爱八卦的村民跟着马车后头,看到车停在林家门口,从车裡的下来的人是林玉秀,顿时觉得合理了。
而且林玉秀此番回来,還待了不少米肉,看得不少村民们眼馋。
但是這些都沒有让徐叔感到一丝高兴,因为他在自己的宝贝儿子林玉秀身上看不到半点初为人夫的羞涩与喜悦,反而他整個人比刚出嫁的时瘦了整整一圈,人也憔悴了一圈。
徐叔看在眼裡痛在心裡,赶紧将林玉秀拉进了屋,忙问他在刘家发生了什么?過得好不好?
林玉秀捂住了徐叔的嘴,眼睛往屋外的小喜身上一瞥,吩咐道:“你去旁边的厨房给我熬碗粥来,做了這么久的马车,我有些饿了。”
经過上次林玉秀教训小翠的事情后,小喜对林玉秀很是敬畏,恭恭敬敬的按着他的吩咐去了厨房。
“玉秀你在刘家過得怎么样?你怎么瘦了這么多?是不是你公公刁难你了?”徐叔关切的问。
小喜一走,林玉秀再也憋不出,将這些日子受的委屈以及刘家隐瞒刘珍是個病罐子的事情全部說出。
徐叔心疼的直哭。
“我真沒想到,我以为让给你嫁给地主的女儿会让你過上好日子,谁知道竟然把你推到了火坑裡,你......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呐!”徐叔哭個不停。
“還能怎么办呢?”林玉秀抹了抹眼角的泪,语气似认命一般說:“刘珍她就是個废人,在我嫁過去的那個晚上就已经昏迷不醒,我照顾她這么久,她就像是瘫了一样,连半分清醒的时候都沒有過,說不定過几天她人就沒了。”
“這话可不能乱說。”徐叔连忙捂住他的嘴:“她就是再残废,那也是你的妻主,是你在刘家生活的唯一依仗,她要是死了,你就成了鳏夫,到时候你還有好日過嗎?”
林玉秀苦笑道:“那又怎样,我說不让她死,她就真的能不死嗎?”
“孩子。”徐叔将门窗紧闭起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事已至此咱们再后悔也沒用了,你要为你的以后着想,爹不想看见你守活鳏,過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
林玉秀眼神闪過一瞬间的茫然:“爹你什么意思?”
“趁着刘珍還有一口气,你得尽快怀上她的孩子。刘珍是刘家的独女,你要是给刘家留了种,以后整個刘家的家业都是你說了算啊。”
“别說了。”林玉秀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你不知道刘珍现在是怎样恶心的样子,我每天看着她那具硕大浮肿的身子我就觉得恶心,而且她浑身一股恶臭味,每次给她端屎端尿伺候,我的胃裡就想吐......跟她做那种事,還不如让我死了。”
徐叔急在心裡:“那你究竟是想恶心一时,還是想恶心一辈子?還是想让刘家把你关在暗无天日的房子裡几十年,换一座贞节牌坊?”
林玉秀抹去眼角的泪痕,无奈道:“爹,刘珍已经昏迷到醒不過来了,即便我想,她也根本沒有力气做那种事。”
徐叔一时噎住,随即小声的哭着:“真是造孽啊,难道真的沒有别的办法了?那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林玉秀嘴唇紧抿,沉默了很久,脸上沒有半点表情。
突然他看向程松儿的院子的方向,眼睛裡迸出尖锐的光芒。
刘珍不行,总有女人可以。
“爹,你沒错。”林玉秀猛地站了起来,眼神冷漠:“是刘家刻意隐瞒,是他们不仁不义,害我在先。他们毁了我的一生,我也不会让他们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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