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龙颜震怒
又說,“還是我家逢秋老实,老老实实读书,老老实实考试,老老实实做人,从来不弄那些邪门歪道的事。”
恰好李心茹回娘家,经過时听见她满脸眉飞色舞的跟一群妇人在說李逢君的坏话,說的唾沫横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有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恨人有,笑人无,還专爱在人背后乱嚼舌根,也不怕……”
焦氏立刻阴阳怪气的尖声打断她:“哟,我当是谁,這不心茹妹子嘛?”
說着,她忽然笑了一声,“亲戚家再好也得有個限度,哪有天天往娘家跑的,怎么,你家盼儿嫁不掉啦,想找你嫂子和弟妹给盼儿說亲事?”
“你……”
“你不要急嘛,怎么說我也是你大嫂,我跟你說,张家村有個张瘸子你知道吧?他家有良田……”
李心茹气得說不出来话,恰好见到一位妇人手上拎着洗衣篮,准备去河边衣服,她顺手抄起篮子裡的棒槌要打焦氏。
焦氏不仅不跑,反倒将脸送上来:“你打呀,有本事你就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胆子,你若打死了我,自己也得赔上一條命!”
李心茹犹豫了一下。
這时,忽然有人从她手裡一把夺過棒槌:“姐姐不敢打你,老娘敢打,打死你個嘴上不积德的狗东西!”
许氏挺着肚子,举着棒槌就朝焦氏头上打去,吓得焦氏脸色一变转身就跑到。
她腿伤還未好全,跑回自家院子不小心被门槛一绊,栽了個狗吃屎。
“哈哈,心茹,你瞧她!”
许氏拿着棒槌哈哈大笑。
旁边几個妇人也不由的捂住嘴笑。
李心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還是桂花你最厉害,不過,你如今怀了身孕,行动要当心些。”
许氏轻轻拍了拍肚皮:“我的孩子皮实着呢。”
屋内李逢秋听到焦氏的痛呼声,赶紧出来看,将焦氏扶进了屋裡。
焦氏先是狠狠将许氏和李姑妈痛骂了一顿,突然又笑了起来:“我就知道還是我家秋儿最稳重最有才学,李天宝算什么,连给秋儿你提鞋都不配。”
李逢秋获知李逢君名落孙山,虽然心裡平衡了许多,但是還不耐烦焦氏在他耳朵边唠叨。
“娘,你心裡知道就好,以后别在外面胡說八道,省得……”
“我說怎么啦,难道我說的不是实话。”
李逢秋的话被打断,更加生气:“不管是不是实话,娘還是要管好自己的嘴,祸从口出,言多必失。”
焦氏還想說什么,李老大走了进来:“秋儿說的对,祸从口出,言多必失,你這老太婆整日都闹的不消停。”
焦氏眼一翻:“我跟秋儿說话,有你個老棺材什么事,你不好好看着福全,跑进来干么事?真是個废物,连看個孩子也不……”
李老大脸色顿时涨红,他突然回头跑到灶房去拿了一把菜刀,焦氏杀猪的嚎叫再度响起。
“杀人啦——”
李逢秋烦燥不已,根本不想再管他爹娘的事。
经過李逢春屋裡时,听到李逢春不知因为什么,也在哀嚎,他的脸色益发阴沉。
回到屋裡,拿起书想看,又实在看不进去,最后捧着一本书跑到村后头小树林躲清静去了。
他是村裡年轻一辈中唯一一個童生,乡下人识的字少,村裡人又听說他在明德学馆品学兼优,所以哪怕他娘再不着调,他也能受到村裡人的尊重。
尤其像他這样十几岁就中了童生,年纪越轻,越受到尊重,因为年纪轻就代表着可能性大,前途无量。
走在路上时,碰到村民,村民都会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本来,许多村民還想着李逢君能中县案首,就一定能中秀才,甚至举人,那他们就可以求上门去挂田,谁知李逢君是個不着调的。
就像烟火一样,放的时侯绚烂无比,轰轰两声就沒了。
于是,大家又将希望重新放到李逢秋身上。
他顺理成章的再度成为全村人的希望。
李逢秋能感觉到村民对他的态度变得更加热情,他心裡既不耻這些村民见识浅薄,趋炎附势,又觉得骄傲。
再過几個月就要院试了,這一回,他一定要考中秀才。
因为发生考场舞弊,学子游行事件,李逢君一直沒回桃花渡,這让大家更加坚信李春魁的话,李逢君落榜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沒脸再回村了。
冯氏和李老爹虽然有些失望,但终归儿子年纪還小,考不中府试也沒什么。
而且考完之后,李逢君和王落花回来過一趟。
婆媳两個谈心时,王落花跟冯氏說起過她做的那個梦,冯氏总觉得王落花的梦或许要应验什么。
她早就有思想准备,在听闻李逢君落榜的消息时,心裡也沒那么大的落差。
只是,村裡流言纷纷,說什么登高必跌重,从天下啪叽一下摔到泥裡地的滋味不好受吧?
诸如此类的话。
她早就习惯了旁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自己该怎么過日子還怎么過。
隔了两天,临晚时李姑妈又来了,這次,她带来一個惊天消息。
府试发生了严重的徇私舞弊案,学子们抬着财神像在游行示威呢。
冯氏一听,急了。
她知道儿子无事還要惹出事来,這次游行示威不会儿子带头的吧?
枪打出头鸟,民不与官斗。
她们只是平民百姓,怎么能斗的過官府。
府试不中不要紧,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情。
她心中慌慌。
转念一想,有花儿在,天宝应该翻不出什么浪花,心下才微微落定。
到底還是不放心,急得催李老爹去府城看看情况,李老爹心裡也犯嘀咕,第二天一早收拾收拾便准备和李逢夏一起赶往府城。
李老三和李老四也担心侄儿,两個商量了一下,因为李老四的小舅子在府城开了一家六陈铺儿,便决定让李老四陪同前往,也好跟他小舅子打探打探消息。
一家子三個大男人急匆匆赶往府城,而早在他们之前,贺兰泓和温知年已经赶了過去。
温知年是個直性子,他直接就冲到府衙去找知府顾德白理论,顾德白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裡敢见温知年。
他虽然不认识温知年,也知道此人曾是朝廷三品大员。
虽然如今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在现在這种紧要关头,能少惹麻烦尽量少惹,只吩咐道:“你去告诉他,本府不在。”
温知年哪裡肯信,干脆敲起了鸣冤鼓。
這下把顾德白气坏了,当即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命人去抓温知年。
他身边的师爷赶紧劝阻道:“大人息怒,這温知年抓不得。”
顾德白两眼一翻:“他现在不過是区区一介教书先生,本官为何抓不得?”
“随同他一起来的還有馆长贺兰泓,這贺兰泓虽然也辞官归乡,做了一個教书先生,可是长恩伯府還在京都屹立未倒。”
师爷露出愁苦之态,“若事情捅到了圣上跟前,那就不好办了。”
顾德白瞬间一個头两個大:“温知年抓不得,那就将带头闹事的考生抓了。”
师爷脸更苦了:“大人啊,那考生也抓不得。”
顾德白怒道:“为何又抓不得?”
“那考生可是县案首。”
顾德白气急败坏:“县案首算個屁。”
“一個县案首不算什么,五個县的县案首就不能不算什么了。”
“什么,五個县?”
师爷愁的眉毛眼睛连到了一处:“如果当初大人判卷时……”
开州府下设七個县,七個县的案首倒有五個未中。
本来大家来自不同的县,互不相识,各自看榜之后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回家了。
案首考不中也不是沒有的事,发挥失常,或者县试时发挥超常,本人并沒有那么高的才学都有可能。
而且,县试能不能取中,取谁做案首全在于各县县令。
每個人喜好不同,判卷方式自然也不同。
相同的文章给不同的主考官判,得出的结果很可能完全不同。
也不知是谁如此狡诈,竟然将五個县的案首联合在一处。
一個县的案首不中尚能說得過去,五個县都不中,那就說不過去了。
這一闹如星星之火,足以燎原,知府大人想捂都捂不住。
明眼人一看,就有内幕。
顾德白立刻烦燥的打断:“你现在马后炮有又什么用,赶紧给本府想办法,将這件事……”
一语未了,管事急匆匆来禀报:“不好了,大人,巡抚……巡抚来人来了。”
“什么,巡抚大人来干么事?”
“小人不知。”
顾德白吓得腿软,几番挣扎才成功起身,整顿官帽官服正准备去迎接巡抚,就有官兵冲了进来。
虽然离放榜日仅過了几天,但温知年曾做過刑部侍郎,他早已经收集了足够的证据。
很快,开州府府试舞弊案就传到了皇上耳朵裡,龙颜震怒,下令让姚文正彻查,并下令府试重考,至于那些贿赂考官的考生俱取消资格,杖责四十,父母家人皆流放西北苦寒之地。
而主考官顾德白被判斩刑。
這样的处罚不可谓不严厉,但温知年却觉得根本沒有结束。
虽然顾德白被判斩刑,但重金贿赂他的刘朱石却逍遥法外,這背后仿佛隐藏着一双看不见的手。
……
半個月后,府试重考。
考棚還设在原处,朝廷另临时委派了官员前来主持复试。
這一次,沒有哪個再敢花钱走捷径,還有想暗暗偷带小抄的全都息了心事。
终于又熬過了三天府试,因为之前游行示威前前后后耽搁了太多時間。
按照惯例,放案差不多要在十日后,正好是一個旬休日,而且贺兰泓和温知年還等在這裡,大家准备先随二位先生一起回明德学馆。
李逢君人等刚出客栈,就走来三四個身着文士衫的人,拱手施礼。
其中一個名叫柏叶青的书生笑着上前道:“此次府考徇私舞弊事件,多亏李兄仗义执言,运筹帷幄,否则,我等就要等到明年了,明年主考官還是那等贪赃枉法的禄蠹,我等還不知要等到何年马月,多谢李兄了。”
李逢君笑道:“柏兄客气了,大家能守得云开见月明,非我李逢君一人之功,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又有一個叫向阳的笑道:“李兄過谦了,若非李兄,我早已家去了,哪還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等来复试,不知李兄……”
他微笑着看向温秦,潘烨,赵八斤,“温兄,潘兄,赵兄可有空,今日就由我做东,宴請各位。”
李逢君笑道:“多谢向兄盛情,只是先生還等着我們一起回去,就先行告辞了。”
那人笑道:“也好,来日鹿鸣筵上见,到时再与各位喝個痛快。”
李逢君笑着点了点头。
赵八斤和潘烨腹诽道:“乖乖,此人比天宝還自信心爆棚啊,府试结果都沒出,就想着鹿鸣筵上见了。”
温秦只是微笑,不說话。
他本来也不大喜歡多說话。
辞行后,大家分两辆马车坐。
李逢君,温秦,潘烨,赵八斤,潘又玠挤一辆马车。
其余三位同窗嫌李逢君人等聒噪,主动提出与贺兰泓,温知年同乘一辆马车。
结果,一辆马车裡嬉笑不断,又是对答案,又是互相取笑,连潘又玠都被感染到了,话也变得多起来。
唯独温秦一如既往的不大說话,倒不是他无话可說,而是府试刚结束還未放榜,他心裡甚是忐忑。
不過,他也不是一句话不說,偶尔插两句嘴,還不甚中听。
僻如李逢君正高兴的說:“只见那衙差正恶狠狠的拿着火棍要打人,老子从后头一脚踹到他后膝窝,他腿一软,栽了個狗吃屎,哈哈哈……”
温秦立刻道:“子曰:‘克已复礼为仁……’”
“去你的子曰。”
“……呃。”温秦很是执着,不過他不說子曰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君子勿言秽语……”
气得李逢君想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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