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婚嫁(一更)
童养媳過来时,顶多放几個炮竹罢了,但李家却无比重视,只盼望着新媳妇上门能让天生倒霉的儿子转运。
這一個多月,生怕儿子再弄出什么幺蛾子,他们日盯夜盯,只怕李逢君再跑出去。
就這,李逢君還三灾八难的,不是喝水被呛到,就是吃饭被噎到,前些日子翻窗逃跑,好死不死,一只鸟凌空略過,拉下一泡鸟屎落在他钻出窗户的头顶。
他气得指天骂鸟,结果一不小心,失足跌下窗户,把额头跌破了。
如今到了大婚之日,家裡更不敢有丝毫松懈,請了侄子聂云前来坐镇,就是怕儿子逃婚。
這天一早,天是阴的,但药庐内還是热闹非常。
這裡虽小,却张灯结彩,窗户上都贴的喜字,弄得喜气洋洋。
小小药庐内,挨挨挤挤一群人。
胖婶昨儿晚上就沒走,一直留在药庐帮忙,她将王落花当成女儿,自然极尽所能给她备了压箱底的嫁妆。
虫虫祖孙三人都過来贺喜了,贺兰泓也過来了,贺兰谦生怕大喜的日子让外孙女扫兴,不敢来,不過他還是遣人送了大礼過来,却被王落花无情的退回了。
王落花天沒亮就起床沐浴穿戴,嫁衣是贺兰月亲手裁制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面料,却做的极为精致漂亮。
多一寸则嫌肥,少一寸则嫌瘦,明媚鲜艳的大红色将王落花衬得像雪堆的美人。
贺兰月原想請個整容匠来给王落花开面,但三叔公听闻王落花要成婚,心裡又是惋惜,又是欢喜。
惋惜的是,她小小年纪就要嫁人。
欢喜的是,他听族长王宗耀讲对方是殷实忠厚的耕读人家,最是读书知礼,落花去他家终身也算有個依靠了。
天還沒亮,三叔公就催促着自家老婆子起床赶往药庐给王落花开面。
三叔公老妻高氏比三叔公還大三岁,這么多年,他夫妻二人携手走過风风雨雨,不仅夫妻和睦,儿孙满堂,家中晚辈還无不和睦孝顺,是王家村有名的有福之家。
高氏一直感念当年林妙姑救了自家老头,自然是一万個愿意。
她虽年纪大了,但腿脚利索,翻山越岭的本事比年轻人還强,就雁回山那座小山,她還不放在话下。
三叔公不放心她一個翻過雁回山,要陪她一起走,反被她骂了一顿,說三叔公腿脚慢,倒成了拖累。
三叔公无法,只得让孙儿送她過去。
在高氏的印象裡,王落花還是那個瘦瘦巴巴的清秀小姑娘,再见面时,她不由的叹了一声:“如今落花丫头倒出落的美人一般,我都认不出来了。”
她又满眼含笑,慈蔼的看了一眼贺兰月,“月娘,你的气色也变好了,如今瞧着,倒比从前年轻了好些岁。”
贺兰月微微红了脸,笑道:“三奶奶真会打趣人。”
“這可不是打趣,我說的是实话,看来……”
這和离還真是离对了。
這样的话在大喜的日子也不好說出口,她转口笑道,“月娘你真是個有福气的,生了這样一对好女儿。”
說着,她又慈祥的摸了摸王落叶的头,“落叶丫头也好看,比在家裡长胖长白了。”
王落叶笑弯了眼睛:“谢谢太奶奶夸奖。”
她刚說完,小石头和虫虫两個就捧着一把喜糖跑了過来,二人先是笑嘻嘻的唤了一声太奶奶,然后将王落叶拉走了。
三個孩子聚到一处,兴奋的叽叽呱呱個沒完。
王落花本以为开面会疼,因为小姑王青麦嫁人开面的时候,疼的龇牙咧嘴。
他還记得当时她奶陪着笑脸去請三太奶奶過来给王青麦开面,三太奶奶說不给无德的人开面,气得她奶在背后咒骂了三太奶奶将近一個月。
谁知竟感觉不到什么疼意,经過高氏一番熟练的操作,一张光洁的脸呈现在铜镜裡,真真光滑的像是嫩豆腐,益发的娇媚标致了。
开完面,贺兰月請高氏给王落花梳头,高氏笑道:“不是我躲懒,姑娘出嫁时還得亲娘来梳头。”
贺兰月這才拿過梳子给王落花梳着,梳着梳着,眼圈不自觉的红了。
待梳完头,她实在控制不住就想要哭,生怕给女儿添堵,她只能强忍着。
胖婶见状,心裡也觉得不舍,担忧,毕竟李逢君名声不好,還是個克妻的。
前些日子,她也悄悄劝過落花,不如退了李家聘礼,反正她年纪還小,不着急嫁人,但落花却不同意。
只到那一回她在摊子上瞧见一個生得神仙似的少年,后来听落花提起,他就是李逢君,她方知落花肯定是芳心暗许了。
哪個少女不怀春,更何况李逢君生得這般好。
但嫁人也不能光看长相,想当年,王青山也生得一等一的好看,虽不及李逢君,但也不差多少。
可月娘嫁给他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是瞧在眼裡的。
正自担心着,屋外忽然传来一個爽朗的笑声:“我們来迟了。”
贺兰月和胖婶一听是族长王宗耀的声音,连忙热情的迎接出去,与族长夫妻同行的還有三叔公。
因为赶路,一個個身上脸上全是汗。
贺兰月本为王青山会跟着他们一起過来,却沒有,她不由的有些担心起来,跟众人行過礼后,又问道:“青山呢,怎不见他来?”
王宗耀脸色微微一变,咳了一声道:“青山原要跟我們一起過来的,只是大嫂子她突发疾病,昏倒在地,青山恐……”
他顿了顿,“恐怕要耽搁一些時間,不過,這样重要的日子,他……应该会来的。”
什么突发疾病,昏倒在地,那不過是鲁氏惯用的手段。
贺兰月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就算他们和离的,女儿大喜的日子,客人都上门了,他却還沒来。
不来也好,她有些赌气的想着,她還怕那一大家子跑上门来捣乱呢。
想虽這样想,心裡总是带着一份希望,谁知等到下午吉时快要到时,王青山也沒来。
……
另一边,
桃花渡李家。
“天宝,听娘的话,赶紧把衣服换了去迎亲,可千万别耽误了时辰,让落花脸上不好看。”
“她好不好看关我屁事,要娶娘自個娶去,這新娘子又不是我要娶的!”
說着,李逢君忽然裂开嘴嘻嘻一笑,眼裡瞧着他娘冯氏手裡的喜服道,“要不娘你换上這身喜服去迎娶新娘子吧,我瞧這喜服就是娘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冯氏一听,气得脸色通红:“天宝,你胡說八道什么呢,哪有娶媳妇要婆婆换了喜服去迎亲的——”
“混帐东西!”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厉喝。
随之李老爹背着两手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怒视着李逢君呵斥道:“你這說的什么混帐话,竟然让你娘穿喜服去迎娶新娘子。”
“……”
“你以为我們替你找一個八字全阴的姑娘容易嗎?而且我早派人打听過了,落花丫头不仅模样好,性情也……”
李逢君嗤了一声,打断他道:“什么模样好,不過就是個黄毛丫……”
說话时,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竟咬出血来,李逢君喝個凉水都能塞牙缝,他早已经习惯了,只略皱了一下眉头,接着道,“我觉着她都沒有小干柴一根眉毛好。”
李老爹立刻警惕:“小干柴,什么小干柴,男的女的?”
李逢君嘿嘿一笑:“当然是女的,要不退了王家的亲事,我将小干柴娶回来给你们当儿媳妇好了。”
“你——”
李老爹气得要死,冲上前扬起手就要扇他一個大耳刮子,李逢君平时混惯了,并不十分害怕父母,不過老爹发起火来,他還是有些怕的。
他吓得脖子一缩,闪到一旁。
“你個小兔崽了還敢躲,告诉你!你若敢起那花花肠子,做出对不起你媳妇的事,我打断你的狗腿!”
他追過去就要打,冯氏喝止道:“好了,這大喜的日子也不怕闹笑话,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說的。”
李老爹平时可不敢对冯氏凶,這一回也是气急了,而且吉时就快要到了,這小子還不肯换衣服,他是又急又怒,眼一横:“都是你惯的。”
冯氏委屈的瞪了李老爹一眼,李老爹气愤的火焰立马缩成了微弱的小火苗。
屋外的风吹来,灭了,他有些气软道:“子不教父之過,不怨你,都是我的错。”
李逢君见他爹怂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冯氏瞪着他道:“你還有脸笑,你若敢对不起你媳妇,别說你爹,我头一個不饶你。”
李逢君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娘,你怎么也对我這么凶,难道你有了儿媳就忘了儿子了?”
“過去都是我太纵着你了,今儿可不能由着你性子,你再不听话,我叫云儿进来押着你换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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