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驰原侯
顾铎茫然接旨,不懂這旨意是什么意思,侯爵有什么用——此人非常实用主义,只要不能拿来吃用,统统就是沒用。
虞知鸿便与他說:“侯爵有俸禄。”
顾铎這才心悦诚服,领旨谢恩。
传旨太监說:“贤王殿下与小将军好感情,想来二位配合默契,真是天佑我大齐。”
顾铎听不懂此等放屁一般的话,分不出孰臭孰更臭,虞知鸿便直接回答,不给他吭声說错话的机会:“天佑大齐。但战略诸事,总有摩擦,幸好分歧不至于太大,不至于上奏天听。”
“奴才明白,”传旨太监道,“王爷行军打仗,奴才不敢打搅,换好马匹就启程。万岁爷日理万机,奴才也万万不敢多嘴多舌、惹他劳心的。”
顾铎一头雾水地听完,還是王誉事后给他解释了一遍,才弄清楚。
虞知鸿之前兵权在手,颇遭人忌惮。皇帝怕他造反,瑞王与他有皇位之争,此外還有不少重臣外戚怕這個铁血手腕的王爷他日上位,整治到自己的头上。
之前他们刚刚松了口气,绝不会愿意转头再冒出一個能代贤王指挥作战、与贤王同气连枝的“驰原侯”。甚至比起北境战事的胜败,他们更关心的是,顾铎与虞知鸿的关系如何。
而虞知鸿所做,为的是把顾铎摘出来,借這位公公的口,告知各位“陆铎”沒那项功效,打消這些疑虑,好在战事了结之后,让他继续那万事不沾身的自在日子。
“虽說王爷此举不全是冲着你吧,但他对你也是真好。”王誉知道此时应该话中有话,却怕顾铎听不懂,只能露骨一些說,“不管你从哪来的,往后怎么打算……兄弟一场,我真心劝你记着点王爷的好。旁的不說,咱王爷至少不干那些祸害人的事。”
岂料,顾铎更直接地道:“我知道。和瑞王比,我也觉着虞知鸿更像好人。尤其是打仗的事,我——”
“祖宗诶!”王誉一個脑袋两個大,匆匆忙忙捂住這厮的嘴,“隔墙有耳!”
顾铎道:“瑞王的人不在,被我派去跑步了。”
王誉:“……”
“十七”一直藏头露尾,顾铎次次佯作听进去他的话,实际上趁着巡营和人攀谈,基本上猜到了此人身份,十分假公济私地天天让他那一队出去跑圈。
王誉要疯:“……你就不怕他发现!”
顾铎不在意道:“反正我也沒打算和他站在一边,就算发现了,他也打不過我。”
“瑞王那有沒有你的把柄?”王誉道,“万一他威胁你呢?”
顾铎不以为然:“我不怕威胁。”
顾铎将一切都想得顺理成章——除了小花,他沒什么牵挂,小花远在贤王府住着。就算“十七”丧心病狂地回京抓猫,小花是一條性命,战场上是无数條,轻重一目了然。
至于师父,总归是他的师父,定然不希望他成为恶人干坏事。按着“十七”所說,师父对虞知鸿也多有误会,只消說清楚、劝他不要再和瑞王为伍就好了。
王誉劝顾铎去和虞知鸿商量商量,顾铎道:“我不想听他的,才会去和他吵架。我样样听他的,为什么還要和他說?我饿了,吃饭去。”
這几天的架吵完,顾铎又有了新想法,觉着自己或许不太喜歡虞知鸿——也可能是喜歡過,总之现在大概是不喜歡的。
毕竟,张全喜歡自己的媳妇,想到媳妇就开心得脸红。他想到虞知鸿,却只会联想到這個人躲他、又在战事上不合,别扭极了。
一個是欢喜,一個是闹心,顾铎顺理成章地认为不是一回事。這心事他沒人可說,也沒人可问,更沒時間在上边耽误,所以遵循着本能,见面别扭,那就不见。
偶尔想虞知鸿了,他就想:去了也尴尬,沒准過一阵不见,反而忘了這些纠结,又是能一块出去玩的好兄弟。
大概到回京时,他還可以带上小花,让虞知鸿兑现他比武赢的承诺,叫虞知鸿好好請他们吃顿好的。
反正王爷有钱。
对于封侯拜相之类的事,顾铎沒什么认识,只当自己多了個领钱的由头,谁知到伙房打饭,却被团团围住恭喜。
他问:“大喜事?当驰原侯,每個月能领很多钱么?”
众人:“……”
還是虞知鸿和他說:“不少。你的俸禄一個月有二十两银,足够在京城自立府邸。爵位象征身份,如果你想,便可不必寄人篱下,受旁人辖制。”
說完,贤王殿下就发觉此话不妥——他原本是想暗指,倘若顾铎有意,大可从此摆脱瑞王的差遣,但這人眼下寄的“篱”是他家,受的辖制,也是他虞知鸿越级下的军令。
顾铎說:“哦,那我可以自己留一两银子么?”
虞知鸿:“?”
“余下的十九两都交给张全,应该够我和小花的饭钱了。”顾铎认真算账,“我吃十两,小花九两。我既然赚银子,就不能再让你出饭钱了。要是不够,我還可以去当杀手。”
——好吧,无论妥的還是不妥的,驰原侯本人都丝毫沒能领会到,且全无自立门户的意识。
虞知鸿心想:“也罢,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人多眼杂,也不好解释……由他随便想罢。”
于是,贤王殿下跟着“随便”道:“好,但王府不差這些饭钱。我只当替你存下,改日要用,你再取走。”
顾铎心想:“他以为我喜歡他,都躲着我走了,還要替我存钱,当真是個好人。只要我不再喜歡他,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他遂毫不吝啬地夸道:“你真是個好人!”
那从前铭刻下来的爱意、朦胧的好感,俱在此刻被一锤定下了走偏的音。
胡乱拨弦的人還自以为豁然开朗,朝虞知鸿朗然一笑。
虞知鸿险些被晃花了眼,不敢再面对顾铎,匆匆提前离席。
次日一早,顾铎率军,与十七部落正式开战。鏖战一日一夜,十七部落溃败而逃,大部队向西北而去,另有小撮不知去向的残部。
顾铎力主追击,但唯恐有诈,于是临时兵分两路。由顾铎带前锋队伍去追十七部落的大部队,诱敌去附近的兴土坡,虞知鸿则领其他人去预先埋伏。
匆匆分兵,临别前,虞知鸿忽然犹豫道:“追击不易,我去也是一样。”
“无功不受禄,我都有一個月二十两银了。”顾铎潇洒道,“我不会输的。”
虞知鸿稍叹一口气,道:“好。一路平安。”
顾铎道:“而且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吉利话是這样說的么?”
顾铎是越战越勇的那种人,他越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越是不再心慌意乱,甚至臭不要脸地觉着自己可能天生适合沙场,隐约有种归属感。
他带兵出发不久,一轻骑离队,迅速追来。顾铎正要呵斥,那人却亮出一块令牌。
是他师父的。
顾铎顿时认出来,這人還是那個“十七”,這会又改了装扮,沒戴那面具,可面孔是陌生的,并非他所熟悉的任何一個士兵。
“恭喜侯爷高升,您可還记得,自己是哪边的人?”十七凑近低语,话說得阴阳怪气。反正顾铎总和军中的人一块插科打诨,也沒人觉得這样有异。
顾铎回答:“知道。”
反正不是和你一边的。
“侯爷紧张了,紧张就是误会。”十七笑道,“你只管放手去打,大王爷也不是那勾结外族的昏聩人,他可盼着你的好消息。”
說罢,他似乎還有余言未尽,但是不知怎的,话锋一转,却突兀道:“此行就祝你旗开得胜了。”
然后,這人又泥牛入海似的,来无影去无踪地退回了军队当中。
一瞬之间,顾铎的脑海裡忽然浮现出直觉一样的念头:他是不是有同伙?他们发现什么了。
不待他多想,一道锐利的哨声鸣响,十七部落的残军在前方显出身影。
顾铎一声令下,弓箭手搭弦拉弓——
两军再次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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