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25章
楚凝一路跑回了自己的院子,秋容和秋颜见她突然跑了,吩咐西苑的下人等会儿把枇杷送去郡主那儿,也跟着在后面追。主仆三人的动静闹得有点大,齐王府的下人们早就习惯了,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反倒是正在花园裡散步的谢玉珏看到了,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王府裡可出了什么事?”谢玉珏问跟在身后的一個下人,他這次是只身一人入的京,沒有带随身的侍从,楚骞便专门替他安排了一個人,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下人笑着道:“請公子放心,府中无事,郡主经常這样,您多住些时日便会习惯了。”
谢玉珏虽然不是镇南王世子,但這次是代表镇南王来的,王爷特地交代,不可怠慢他,因此王府裡的下人们对他也還算恭敬。
回到房裡,楚凝的心情還是难以平复,本就涨红了的脸颊因为方才的一顿疾跑,变得更加红了,犹如四月裡的牡丹,娇艳逼人。
“郡主,您、您怎么了?是不是世子他同您說了什么?”秋容气喘吁吁地先进了屋,紧接着,秋颜也跟着跑进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坐在床边的楚凝,眼裡有同样的疑惑。
說了什么?楚凝仔细想了想,其实他好像也沒說什么,只說了父王曾经去過逸都,在镇南王府小住了一段时日。
在不知道谢玉珩的身份以前,楚凝从来也沒有想過他口中父亲的故交居然会是自己的父王,就算這几日知道了他的身份,楚凝依旧沒有往這方面去想。或许是因为他先前在同她說提亲的事时,从未表现出半分的尴尬,自然地让楚凝丝毫无法联想到自己。
可是,珩哥哥今日說這番话的意思,分明是在告诉她,他父亲的故交,就是她的父王。
“沒什么。”楚凝胡乱地摇摇头,觉得有点热,又让秋容把屋子裡的窗户都打开透透气。
不一会儿,西苑的下人把她们摘的枇杷送来了。
楚凝连忙叫住那個人:“我问你,珩哥哥现在在哪儿?”
那下人一愣,随后才恍然大悟,郡主问的是镇南王世子,于是朗声道:“回郡主,世子已经走了。”
走了?
楚凝鼓鼓腮帮子,刚才明明是他先问的,如果有苦衷,能不能原谅他。可是他都沒說是什么苦衷,她也沒有原谅他,就又走了!楚凝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跑了,他难道就不能追来哄哄她嗎?明明她很好哄,也不会故意为难他。
西苑的下人见楚凝不再說话,行了個礼后便离开了。
“郡主,這些枇杷要怎么办?”秋颜为难地看着放在地上的四篮子枇杷,個個金黄澄亮,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原本他们只摘了三篮,可能是郡主后来又去摘了半篮半生不熟的,下人们以为郡主不够吃,所以将那篮也换成了新摘的熟果子。果子新鲜的才好吃,她们摘了那么多,郡主一個人肯定吃不完,放久了浪费了。
楚凝瞥了一眼金黄色的果子,刚才她吃了许多,现在不怎么想吃,楚凝随口道:“挑一篮好的送去给父王和娘,一篮留下,一篮赏你们吃,记得给琴嬷嬷一些。”
楚凝平日裡看着任性,但考虑事情還是很周到的,尤其是在吃食方面,有什么好吃的,她总是先想到父王和娘。至于琴嬷嬷和秋容秋颜,前者照顾她长大,后者日夜在身边伺候,楚凝记得她们的好,但凡有好东西,也总会想到她们。
“多谢郡主。”秋容秋颜高兴道,她们方才在摘果子的时候就馋了,但是郡主不发话,不敢吃。
地上一共有四篮果子,去了三篮,還剩下一篮,秋容问道:“郡主,那還有一篮呢?”
楚凝看着那一篮看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差人送去费府,别說是我送的。”
“是。”秋容答应着,偷偷地弯了唇。
郡主虽然沒說是给谁的,但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郡主分明是在意世子的,摘了果子還惦记着他,而且秋容注意到了郡主刚才的眼神,她一直盯着的,分明是她自己摘的那一篮。
于是,秋容拿起楚凝摘的那一篮果子,又找了块干净的帕子遮住,差了個人,让送去费府给镇南王世子。
既然齐王已经将他的身份告诉了楚凝,谢玉珩也沒有再瞒着的必要了,离开齐王府后,回费府去换了身衣裳,便进宫面圣了。
楚冀很意外谢玉珩居然以镇南王世子的身份进宫了,一问才知,原来是长乐郡主知道了他的身份。楚冀简直哭笑不得,一是因为凝儿日日都和谢玉珩在一起,居然被瞒了三個月,若非她的父王告诉她,她還浑然不知。二是因为谢玉珩,凝儿一知道他的身份,就急着进宫,难不成是怕凝儿来找他這個皇帝伯伯告状?
“你放心,凝儿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不会真的生你气的。”楚冀笑着安抚他。
谢玉珩面露尴尬,看来皇上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并非是担心楚凝会生他的气,恰恰相反,他入京已有三個月,却迟迟沒有正式进宫面圣,一直隐藏着身份留在京中,只怕会惹人非议。如今既然楚凝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便也无顾忌,可以来觐见了。
“郡主是性情中人,臣不敢怀疑。”谢玉珩恭敬道。
“那就好。”坐在龙椅上的楚冀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据他派去逸都的人回来报,三個月前谢玉珩离京,本是要去沧州的,但不知为何突然在中途改道,入了京。楚冀后来又派了两批人查探,依旧一无所获。
“你此次入京,是为了什么?”楚冀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在他眼中,镇南王世子谢玉珩从小孝顺懂事,文武双全,乃是年轻一辈中不可多得的佼佼者。虽說父皇临终前,再三嘱咐他要小心逸都那边的动静,但是楚冀并不觉得谢玉珩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因此谢玉珩进京数月,哪怕楚冀早已识出他的身份,却始终沒有为难過他。
“回皇上,臣入京,是想恳請皇上赐婚。”谢玉珩垂眸道,“自从母亲過世后,臣一直在为母亲守孝,如今三年已過,父王希望臣能尽早成家立业,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楚冀颔首,平静道:“世子孝心可嘉,朕无不应之理。只是不知道,世子想娶哪家姑娘?”
皇上這是明知故问,谢玉珩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头,下跪道:“臣想娶长乐郡主,請皇上成全。”
楚冀哦了一声:“为何?”
皇上的声音平静,并沒有多大的惊讶,相信早就猜到了他来京的目的,谢玉珩不敢隐瞒,如实道:“起初是父王的意思,他希望臣能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听闻齐王与王妃育有一女,马上就快要到婚龄,便希望我进京求旨,娶长乐郡主为妻。”
這一层楚冀早就知道了:“你方才說‘起初’,那现在可有什么不同?”
现在……谢玉珩突然想到了早上在齐王府的果林裡,红着脸一溜烟跑掉的小姑娘,眼底渐渐泛出了柔意:“臣入京的第一日,便遇上了长乐郡主,臣以为,這便是臣与郡主之间的缘分。郡主個性单纯,聪慧可爱,任谁见了都会欢喜,臣亦不例外。”
“如若朕不答应呢?”平静无波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楚冀观察着谢玉珩的一举一动,慢声道,“朕只有這一個侄女,齐王也只有郡主一個女儿,逸都离京路远迢迢,纵使朕肯答应,齐王也未必肯松口。”
谢玉珩有過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皇上都能猜到他入京的目的,齐王不可能猜不到,然而齐王在知道他的目的之后依旧愿意让郡主去找他,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知道皇上是在故意试探,谢玉珩却沒有半分欣喜,郑重其事道:“除了郡主,臣此生,绝不会再娶旁的女子。”
楚冀沒想到他会如此认真,挑了挑眉道:“若是朕說想将安宁公主赐你为妻,你都不愿?”
一個是皇上的女儿,另一個只是皇上侄女,谁都知道公主的身份比郡主尊贵,娶了公主,那便是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换作其他人,可能就要犹豫了。但谢玉珩不是其他人,听了楚冀的话,他脸上沒有半分惊喜,只是缓缓地摇头,坚定道:“臣不喜公主,若是娶了公主,只怕会辜负皇上的厚爱。”
“好一個不喜公主。”楚冀语气难辨,半晌后,才悠悠开口,“起来吧。”
谢玉珩诧异地抬头,不确定地问:“皇上,您不降臣的罪?”纵使皇上那句话是开玩笑的,可他当着皇上的面驳了公主的面子,皇上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楚冀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在你眼裡,朕难道是一個不讲道理的昏君嗎?起来吧,萱儿和凝儿朕都疼,凝儿那么喜歡你,朕又怎会叫她失望,让你娶萱儿呢?”
“皇上……”谢玉珩不知道该說什么好。
“好了,朕答应你,只要齐王夫妇和长乐郡主都不反对這门亲事,朕就替你赐婚。”楚冀笑着打发他走,“朕要处理政事了,你与其杵在朕這裡求朕赐婚,不如想想如何哄郡主高兴。”
皇上還记得他惹郡主不快之事,谢玉珩面上一热,拱手道:“臣告退。”
谢玉珩回到费府,刚踏进院子,阿仁就提着竹篮迎面而来,瞧拿篮子,還有几分眼熟:“世子,這是您进宫后齐王府送来的,我问了送东西的下人,他并沒有說是谁,我觉得应该是郡主派人送来的。”
谢玉珩什么也沒說,掀开篮子上面盖着的帕子,底下是满满一栏金黄澄亮的枇杷果。
阿仁一直很好奇裡面装的是什么,但受過的训练告诉他不能随意动主子的东西,心痒了一下午,此刻看到居然是一篮果子,不由瞪大眼睛,眼馋道:“枇、枇杷?”果然是郡主的做事风格。
谢玉珩淡淡地一笑,放下帕子,举步往屋裡走:“拿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