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開國暴君的寵後10

作者:人生重來
蔣元敬不說話了。

  他轉身背對着蔣家主,臉上神情平靜,讓人無從分辨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父親。”他淡漠的聲音響起,“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要他死,從幾年前就想。”

  他承認了。

  蔣家主眼前一黑,差點站立不住。他想抓住蔣元敬的肩膀搖醒他。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明明從小就教他孔孟之道,他想將他教導成一個謙謙君子,可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爲什麼他會變成現在這樣。

  殘忍,冷酷,暴虐,無情,沒有同理心。就連親人也不見得能在他心中佔據多少份量。

  甚至,還敢不敢不顧倫理,覬覦自己的妹妹。

  他真的是後悔啊!爲什麼在他露出這種性格的苗頭時,他沒有發現。若是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一定會親手掐死他的。

  都是他的錯,他沒有教好他,才讓他變成了現在這樣。那麼多人被他所害,甚至,明珠也要被他。

  “如果有一天,我的存在和你的利益相違背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會殺了我。”蔣家主問道。

  蔣元敬沉默,半晌後道:“父親,兒子不會對你動手。”

  蔣家主冷笑,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不信,他的這句保證,他一個字也不會信。

  他要回去想想,好好想想。

  至於王擎,蔣元敬是不會聽他的話的,他保不下他。

  真諷刺啊!君臣父子方是倫理大道,可他的這個兒子卻從不會把這些世俗的倫理放在心上。十五歲時就敢對自己動手,甚至不惜以傷害到自己身體的代價逼迫他退位。

  甚至在他退位後仍舊不滿足,逼迫他帶着除了明珠外的所有人搬出祖宅,逼迫他帶着這些人蝸居到滄州。沒有他蔣元敬的允許,永遠也不能再回到雲州。

  究其根本原因,只是因爲他們這些人太礙眼了,他們影響了他跟明珠相處。他們會是他得到明珠的阻力。

  可他爲什麼就從來沒有想過從小疼愛他的父親呢?雖然他算不上一個好父親,可他自問也從來沒有薄待他。

  他爲何就能一臉理應如此的做出這種事情呢

  ?

  哈哈哈,真是可笑。蔣家發展幾百年,從來沒有哪一任家主像他這樣屈辱。

  被親兒取代逼迫,甚至他都不敢肯定他會不會有一天突然想對他趕盡殺絕。

  作爲一個父親,蔣家主心中一點信心也沒有。

  ………

  蔣家主離開後,蔣元敬看着明珠所在的方向,沒有再去找明珠。

  實在是因爲,蔣家主今天突如其來的一番質問讓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王擎的這件事情,疑點重重。

  明珠……

  不,一定是他多想了。他心中有點慌亂,他本能的不願意懷疑她。

  對,就是他多想了。

  至於明珠,她永遠都是重於他自己的存在。他不該質疑她。哪怕她有一些小心思,那也是別人的錯。明珠從小被他想盡辦法與人隔絕,她又能懂什麼呢?

  雖然這樣想,但他心中到底存了一片陰影。

  金礦那邊鬧事的人停了下來,他不確定是項峯打算收手了,還是打算醞釀大招,他打算過去看一下。

  金礦在滄州和江州相連的山脈中,那裏地勢陡峭,易守難攻。

  蔣元敬帶着人來到山腳下的時候就下了馬,山路陡峭,無法騎馬。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左眼突然猛烈跳動,他下意識的擡手按了按左眼的眼角。

  蔣元敬皺眉:“進山。”他冷聲道。

  金礦所在地隱祕無比,蔣家一直以來都將這片礦區保護的極好。項峯是如何知道的,他不清楚。但左右不過是有人泄密罷了,就是可恨這人藏的深。

  他自從回到滄州,就在暗地裏排查,可是這麼些天過去了,還是沒有抓到絲毫痕跡。

  不得不說,漢王他們很厲害。

  蔣元敬心中帶着殺意,但腳下卻很沉穩。

  金礦在深山中,徒步上山不容易,一行人這一走就到了夜晚。

  “少主,是繼續趕路還是安營紮寨一晚?”屬下恭敬的詢問道。

  蔣元敬頓住,衡量了一下,道:“安營紮寨。”

  “是!”屬下領命而去。

  深山中多猛獸,他們也沒有開火,只不過是吃了一點準備好的乾糧。之後,除了守夜巡邏的人,其他人包括蔣元敬,都閤眼休息了起來。

  深

  山的夜晚不平靜,除了蟲鳴鳥叫聲,偶爾還能聽到猛獸的嘶吼聲。

  深夜時分。

  一行黑衣甲冑軍突然鬼魅一樣的上來,對着蔣元敬一行人包抄了過來。

  “敵襲。”第一個發現的人呼喊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做出其他反應,就被領頭的項峯帶着人割開了喉嚨。

  蔣元敬警惕無比,那聲呼喊剛落下,他就瞬間睜開了眼睛。

  此時,營地已經亂成了一片。到處都是交戰的手下和項峯的黑衣甲冑軍。

  蔣元敬眼睛微眯,黑夜也無法阻擋他的視力,看着項峯,他沉聲道:“是你。”是項峯。

  雖然項峯帶着面具,一看之下,他差點將他認成漢王。

  蔣元敬曾經與漢王有過一面之緣。項峯的裝扮乍看之下,幾乎沒有破綻。可是他就是本能的覺得不對,不應該是漢王,是項峯。

  項峯沒有否認:“是我。”

  蔣元敬心沉了下去。

  他沒有糾結項峯爲何會扮成漢王,也沒有時間過多思考這其中還有沒有其他祕密。因爲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這些多餘的想法毫無用處。

  他緩緩抽出腰間軟劍,劍指項峯:“你帶人伏擊我?你想殺我?”

  項峯很平靜:“我本來沒想對你動手,可是你太不識擡舉了。我們多方示好,你都不接招。尤其是,你還是明珠的兄長。可是你也是個不安定因素,與其讓你與姜鈺聯手,不如直接將你扼殺在這裏。長痛不如短痛,明珠就算對你有再多的兄妹之情。之後有我陪着她,總有一天她能走出傷痛的。”

  姜鈺?

  蔣元敬冷聲問道:“雲修竹就是姜鈺吧!姜國太子?”

  項峯不再接話,他已經對他出招。

  兩人刀光暗影,明明夜色黑沉,但兩人都帶着致對方於死地的堅定態度,打的昏天黑地。周圍兩人手下甚至在兩人的殺氣之下,都不能接近兩人。

  蔣家,蔣家主坐在臥房中,臥房中一片黑暗,他沒有讓下人點燈。

  因爲只有黑暗,才能隱藏他此時的罪孽。

  他手中拿着一柄小木劍,那是蔣元敬剛學會走路時,他爲他親手雕琢出來的。

  用的上好的最堅硬的黑沉木。

  那時候他正是意氣風發的

  時候,心中對這個兒子愛極,卻也不太懂該怎麼跟這麼小的孩子相處。

  一次去友人家參加曲水流觴的時候,看到友人爲他兒子做的撥浪鼓。他猶如醍醐灌頂,腦海中第一個想法就是,他也要給他兒子親手做一個禮物。

  但撥浪鼓太沒新意,友人已經做了。而且那玩意只能玩樂,他也怕他兒子玩物喪志。

  所以他思來想去,去蔣家寶庫尋來了一截黑沉木。

  黑沉木密度極大,給小兒做成玩耍的小劍其實是浪費的。那個時候他的髮妻還在,髮妻嗔怪的看着他,抱怨他太慣着蔣元敬了。一個小兒罷了,哪裏值得浪費如此上好的木材。

  但他覺得他堂堂蔣家家主,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一截黑沉木罷了。若不是黃金不合適,他都想用黃金和寶石爲他兒子打造一柄啓蒙用的小劍。

  後來小劍做出來了,他那個剛學會走路就習慣板着小臉的兒子一臉嚴肅,但那雙清澈的眼睛中卻滿是歡喜,和對他的濡慕。

  當時他大笑着抱起他,他的心中又自豪又滿足。

  這就是他的兒子,遲早他兒子會接過他手中的權利,帶着他的意志,將蔣家帶到另一個高峯。

  後來,果然實現了,蔣家現在無比強大,他兒子果然做的很好,至少比他好。

  可是……

  蔣元敬取得的成績有多傲人,那人後,他被奪權的屈辱就有多麼強烈。

  他尚在壯年時期,就被他蔣元敬如同土雞瓦狗一般,從蔣家的最高權力中心驅趕了下來。

  他猶記得那天他的屈辱,還有跟隨他左右的屬下臉上的錯愕。

  蔣家主閉眼,眼角的皺紋越發明顯了。

  他知道蔣元敬要去金礦,蔣元敬的行蹤雖沒有對他泄露,但也沒有對他特意隱瞞。

  滄州是蔣家的地盤,就算是皇室和漢王,他們在滄州也只能做一條乖乖盤起來的蛟蛇。

  他不確定他們會不會趁着這次機會對付蔣元敬,他的兒子他知道,就算這次被針對。也不會有事,頂多就是傷筋動骨罷了。

  所以他把他的行蹤泄露了出去。

  他真的太生氣了。

  他要給他一個教訓。

  ………

  此時,山脈中。

  蔣元敬胳膊被項峯的劍

  劃傷,但他沒有在意。他跟項峯不相上下,兩人誰也不能奈何誰。

  兩人又你來我往了許久……

  但突然,蔣元敬體內真氣一窒,他身形頓時亂了下來。

  他憤怒的看着項峯:“你竟然在劍上塗毒。”

  項峯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他只是突然加大了對他的攻擊。

  而此時,跟甲冑軍交戰在一起的屬下,死的也越來越多。

  山勢陡峭,蔣家金礦雖然在這裏,但說實話,這片巍峨雄壯的山脈,他們蔣家也並沒有探索多少。

  當甲冑軍解決完蔣元敬的屬下,當他單獨被項峯逼迫到一處高聳入雲的懸崖邊時,蔣元敬此時已經認不出他們在什麼地方了。

  他體內的真氣已經斷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毒藥,但顯然,他的武力值已經被項峯廢了。

  項峯劍尖距離他很進,只要再往前送一送,他就能一劍捅進他的喉嚨。

  “怎麼不動手啊!”蔣元敬冷聲道。

  項峯面上神情很複雜,他拿劍的手甚至有點顫抖。

  “你是不是在想明珠?”蔣元敬嘲諷的看着他,“項將軍,我本以爲你是個磊落君子,但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小人。”

  他突然往後退去,就在他稍微動一下就能摔下去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你最好確保明珠永遠都不知道你做的事情……”蔣元敬語氣帶着無盡的惡意,“一個殺了自己鍾愛兄長的卑鄙小人,明珠永遠也不會愛上你的。”話落,他不等項峯開口,就突然後仰。

  衣襬冽冽,他迅速墜下了懸崖。就算是要死,他也不會讓自己死在項峯手中。

  只是,明珠……

  沒有了他,誰又能護住明珠呢?

  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此時,懸崖上,蔣元敬猝不及防的做出這樣的舉動,項峯心頭一跳,下意識的就想拉住他。

  但他晚了一步。

  明明蔣元敬死定了,但項峯臉上卻沒有如釋重負,那是因爲……

  “下山。”項峯對着剛找過來的甲冑軍冷聲道。

  山下隱蔽處,落輕鴻走了出來,看到這個情況,他臉上帶着喜色:“恭喜漢王,除一強敵。”

  項峯低頭,嘴角扯出

  了一個嘲諷的弧度。

  他突然擡頭,看向落輕鴻:“你是不是在我劍上塗了毒?”

  落輕鴻面上很是坦然:“是。”

  “爲什麼?”項峯不理解。

  “因爲您是我們的忠心追隨的主上。您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您要去追殺蔣元敬,這我不能攔着。但我得保證您的安危,哪怕是做出這種令人不恥的動作。但只要您沒事,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項峯諷刺的看着他:“那我是不是還要贊你一句忠心爲主。”

  “若是您非要這樣的話……”落輕鴻道。

  項峯心中又氣又難受,他說不清原由。哪怕是被瞞在鼓裏,但蔣元敬的事情,他終歸做的不正義。

  “落輕鴻。替主上做決定,你僭越了。”

  落輕鴻很恭敬:“是,屬下願意接受懲罰。”

  項峯不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回去後,在甲冑軍那裏領五十鞭子。”

  落輕鴻沒有異議:“屬下領命。”

  他如此坦然,甚至沒有一點羞愧之色,項峯心中更是憋悶難受。

  此時,蔣家,蔣家主突如其來的一陣心悸。

  他說不清是怎麼了,就只是突然之間感覺很難受。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突然與他失去了聯繫。

  夜已經很深了,可是他睡不着。

  他走了出去,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竟然來到了明珠的院子前。

  那是一座再精緻不過的院子了,這是蔣元敬爲明珠準備的。裏面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珍貴無比。當初建造的時候他還在心中生過悶氣。

  他氣蔣元敬太囂張,如此明目張膽的對外人展現他對明珠的偏愛。是不是嫌別人看不出來他的狼子野心?

  但建好之後,他也不得不承認。也只有這樣的地方,才配得上明珠。

  這個,他從小放在心上的女兒。

  夜色黑沉,他在明珠院門前又站了許久,才終於嘆息着離去。

  第二天,蔣家主沒精打采的起來。

  昨晚他睡的很晚,雖說年紀大了,睡眠也變少了,但睡的這麼晚身體終究受不住。醒來後,總是覺得心中憋悶。

  用完早膳後,蔣元敬沒有回來。

  不過也對,金礦在山中,哪裏能這麼快就回來

  。

  但他今天也不想出去,總覺得沒心情。

  就在這時,明珠過來找他了。

  “見過父親。”明珠嫋娜的對他福身。

  “起來吧!在父親面前還這麼多禮。”他慈愛的看着明珠。

  “父親可是身體不舒服。”明珠擔憂的看着他。

  蔣家主心中一暖:“沒什麼,不過是年紀大了,覺少了。”

  明珠還是不放心:“我那裏有一支老山參,我讓人取來送給父親。”

  蔣家主手癢的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你有心了。”

  明珠乖順的蹭了蹭他的大手。

  蔣家主的大手離開她的小腦袋後,明珠苦惱的皺眉:“父親,兄長是不是出去了?”

  蔣家主心頭一跳:“是啊!怎麼了?”

  明珠苦惱道:“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心中悶的不行,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她皺着小眉頭,精緻的小臉上困惑極了。

  “別擔心,你兄長那麼厲害,能出什麼事情。”蔣家主道。

  明珠抿嘴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父親說的是,是女兒杞人憂天了。”

  想到什麼,她又忐忑的看着蔣家主:“還有就是……二姐夫。我……”

  蔣家主打斷她:“這不關你的事,王擎覬覦你,是他齷齪。你兄長手段太過霸道惡毒,是他做的太過。你只是個閨閣女子,這都不該是你來煩心的事情。”

  明珠還是有點不安:“可都是因爲我而起。”

  她杏眼中含着淚水:“其實,有些事情我都是有感覺的。兄長他,爲了我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我很感激他的維護,可我也害怕。父親……”

  她悽然的看着他,像只尋求主人保護的幼獸:“我很害怕。”

  看着這樣的明珠,蔣家主又對蔣元敬氣的不行。

  他一人的癡念害了多少人。

  尤其是事件中心的明珠,一直以來又默默承受了多少委屈困苦。

  “你從未跟父親說過這些。”蔣家主心疼道。

  “我不敢。”明珠低頭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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