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大司马桓温(三)【大修】
皎皎双星,娟娟月姊,七月初七晚上,建康城烛火通明。
一辆马车停在客来居门前,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皆是衣着华贵容貌不凡,小二上前迎着二人入店,有過路行人眼尖的认出马车上驸马府的标志,当即拉了同行的人窃语,感叹长公主夫妇鹣鲽情深。
二楼包间裡,小二递上菜单,桓温接過翻了几下推到顾棉手边。
出府前已经吃過晚膳,顾棉一时也沒什么想吃的,随手指了几样点心又加了一壶清茶就算了事。
府裡之人定下包间的时候已经报上长公主的名号,是以客来居不敢有丝毫怠慢,沒一会儿吃食就已上全。
顾棉正准备瞅准时机把她连夜赶制的香囊送给桓温,毕竟他邀她同游,她也得有個表示,手刚探进袖子裡门再次被推开。
听這动静不像是上菜的伙计,顾棉手停顿下来,抬头去看。
谢奕手中拿着几個香囊大摇大摆的进来,见她抬头,咧嘴一笑朝她扬扬手上的香囊,颇有些炫耀的意思。
顾棉失笑,他一個未婚儿郎跟她這個已婚人士比個什么?但她還是略微抬手指指他手上的香囊,很是配合的问道“无奕,你怎的拿了這么多香囊?难不成是准备趁着好时候卖了赚些家用?”
无奕是谢奕的字,顾棉和他相熟之后就改口喊他的字了,不過桓温可是第一次听到,他眉头一挑看向对面坐着的谢奕。
谢奕丝毫沒有察觉桓温的视线,他很是自得的抬起下巴对着顾棉說道“公主這可就說错了,這些香囊是一路上心仪我的女子所赠。”說着他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唉~都怪我都怪我!”
他表情浮夸,顾棉掩唇笑道“怎么還怪上自個儿了?”
谢奕一拂头上的发带道“怪我太過玉树临风,惹得這些個蜂蝶狂涌啊!”
顾棉一口茶呛在喉中,连连咳了几声,一张白玉小脸多了几分嫣红。
等顾棉咳完,桓温移开视线对谢奕道“无奕,太過了。”
“好了好了,服了你了,镇日這么一副严肃的模样,也就长公主能受得住,换做一般女子看谁愿意嫁你!”谢奕宽袖一挥摇头叹息,但還是不忘问一句“公主沒呛着吧?”
顾棉摇头“哪有那么娇气。”眼睛滴溜溜一转对着谢奕挤眉道“那這么多姑娘,无奕可有那么一两個格外看得上眼的?”
得,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桓温继续喝茶。
闻言谢奕沉默了一会,当真细细想了想“說起来,還真有一個!那眉眼生得真叫一個精致漂亮!我看了還当真生出把她领回家的念头。”
他言语中带了些认真,顾棉不由自主微微倾身问道“可知道是哪家的贵女?我若是认识說不得還能帮你看看。”
谁知谢奕垂头道“唉,可惜啊,還沒等我问她爹爹就抱着她走了!可惜我那串糖葫芦了!”
顾棉从盘子裡捻起一块点心扔過去“沒個正行!人家爹爹怕是把你当成人贩子了!”
谢奕一抬手接住点心放入嘴中,那样子惹得顾棉又是一笑。
桓温看着顾棉鲜活带笑的眉眼,心中暗自思索。
自无奕进来她眉间的笑意便沒下去過,這般笑意带的她的眉眼都灵动了不少,平日在府裡她也笑,却是端庄的,带着一国公主的贵气和矜持,偶有俏皮不按常理出牌的时候,但都转瞬即逝,鲜少有這样长時間的鲜活。
那厢谢奕又在跟顾棉說着最近听闻的趣事,桓温无端觉得好友今日多了那么几分聒噪,端起茶盏往嘴边一凑,這才发现茶盏已空,他蹙眉“无奕,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裡?”
刚說出口就觉得自己问得实在沒意思,驸马府的马车就停在外面,稍有些眼力的就能看出来,只要再到掌柜那裡一问便知道了。
谢奕却突然想起什么,蓦地从凳子上窜起来口中连声咋呼“哎呀哎呀!坏了坏了!光顾着和你们說话忘了王兄他们還在等着我,這下又要被罚酒了!”
說完连声招呼都不打的急慌慌离去,留下一個原地打转的凳子。
谢奕刚出门,顾棉就听得窗外几声喧哗,她起身走到窗边一看。
不远处的街上不知何时来了几個玩杂耍的卖艺之人,吐火吞刀盘空拔帜,格外引人瞩目,很快边上就围了一大圈子的人,叫好声不时传来。
顾棉被吸引了注意,倚在窗边看的入神。
桓温久久不见她回来,回身一看却见她侧身站在窗边神色专注不知在看什么,夜风轻拂扬起她额前细碎的发丝,远处夜幕深深几点星子都成了陪衬。
桓温走近的时候,窗外一個杏色短襦的小女孩在几米高的杆子上单脚而立,做出各种动作,顾棉看得紧张不已,身体紧绷心脏高提,猛不丁的耳边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公主。”
“嗬!”顾棉吓了一跳,條件反射的转身,待看清身后之人后浑身一松,抚着胸口平复心跳。
她的样子像极了受惊的兔子,两眼含怯小嘴微张,鼻翼翕动,胸口微微起伏,看得桓温眸子暗沉。
“公主可要下去走走?”顺着她方才的视线看到那热闹所在后,桓温主动开口问道。
這個提议可說道顾棉心坎儿上了,她连连点头。
顾棉在前面走,桓温紧跟其后,几名侍卫远远跟着。
街市上人来人往俱是年轻的少男少女,人人手拿香囊,待遇到情心仪的对象便将香囊送至那人手上,顾棉這刚下来沒一会儿就见到了好几对情意相投互送香囊之后携手同游的情侣。
這不,又有一对,年轻女子含羞带怯把手中的香囊递给男子,男子接過香囊系到腰间,两人相视一笑携手离去。
顾棉這才发现街上的人大都往一個方向走,她扭头问桓温“驸……呃,相公可知道那边是何处?怎的大家都往那边去?”
桓温一路走来,俊美的脸庞健硕的身材再加上一身华服招惹了不少年轻女子的注目,虽然他冷着一张脸吓退了绝大多数,但還是有那么几個胆子大的或者自认为容貌出众的上前送出手中的香囊。
顾棉回头的时候桓温正冷脸对上第五個送香囊的。
眼睛在桓温和那名女子身上扫了個来回,顾棉当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回身逆着人流来到桓温身边,在那女子错愕的眼神中挽上桓温的胳膊撒娇道“相公,你怎么這么慢?”
桓温身体骤然一僵,低头对上顾棉的视线,明白她的意思,配合的握住顾棉挽上他胳膊的柔荑“娘子久等。”
那女子很是受伤的离去,连带着周围一众观望的女子芳心尽碎。
见那名女子离去,顾棉要抽出手却被桓温紧紧握住,她抬头不解看他。
桓温一边护着她不被行人撞到一边从容道“公主不如送佛送到西,免了再有方才的事发生。”
說的也是,這一路上年轻女子多得是,走了刚才那波一会說不定又来一波,顾棉觉得挺在理,就沒再挣扎,挽着桓温装作一对恩爱夫妻。
顾棉头顶处,桓温微微勾起嘴角。
顺着人流走了一会儿,尽头便是青溪。
顾棉总算明白为何大家都往這走,青溪之上有一座桥名叫“七桥”,音同乞巧,据传若是一对有情之人能在七七之夜登上七桥,便会受到牛郎织女的庇佑从此恩爱不离。是以年年乞巧节健康城裡的有情之人都会来到青溪旁登上這座七桥求個庇佑。
此刻桥上满满都是人,比肩接踵远远望去乌泱泱一片,俱是些年轻的男女。
顾棉和桓温沿着青溪漫步,两人不俗的样貌惹了不少人注目回头。
行至一处杨柳下,有卖花的女童挎着竹篮上前,声音甜脆“這位公子,为你家夫人买朵花吧,夫人這么美配上一朵花就更美啦!”
桓温一愣,转头去看顾棉却见她整好以暇的看着自己,仿佛在等他怎么应对,他眸中飞快闪過一丝戏谑,拿出一块碎银递给女童,从花篮中抽出一朵牡丹,单手一拽,顾棉已经到了怀裡,他飞快将话别到顾棉发间,退后一步欣赏道“唯有牡丹配得起夫人。”
他說這话虽然有些戏谑的意思,但更多是发自真心。
她那一张脸生得实在明艳,便是這牡丹都压不過她一分的颜色,只平白做了陪衬,更何况她本就是一国长公主,百花之中以牡丹配她才是正正好。
顾棉一时反应不及被他‘调戏’了一把,心中懊恼,一抹绯色爬上脸颊。
那边卖花女见這位公子出手如此大方,自小在外谋生懂得這时候该說什么,她扬起天真笑脸“公子夫人感情真好,日后定能恩爱长久白头到老!”
這大概是今晚桓温听過的最舒心的话,他长臂一伸勾上顾棉纤腰,揽着她离去。
顾棉只当他装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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