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大司马桓温(八)
当晚顾棉沐浴過后照旧躺在床上随意翻看一本书,绿萼自外面进来轻手轻脚合上门,绕過屏风看到自家公主半靠坐着,一身素白裡衣不施粉黛仍挡不住她的无双颜色,绿萼心裡不平更甚,嚷道“公主!驸马他!他!他竟然……”
顾棉一手压书一手把散落在身前的长发拨到身后,抬头看向绿萼“唔?驸马怎么了?”
“他宿在那個贱人的院子裡了!”
此话一出不止一旁伺候的红.袖愣了,就连坐在一旁做绣活的章嬷嬷都愣了,倒是顾棉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低头注意力重回面前摊开的书本上,淡淡道“知道了。”
今天李雯要是不留住桓温她還觉得奇怪了呢,只是這還沒进门就做出這档子事也不怕日后风言风语淹了她。
看她這么一副淡然的模样,绿萼跺脚“公主!你就一点不生气?她一個来历不明的人哪裡比得上公主了!”
顾棉只道“绿萼日后這样的话莫要再說,让旁人听去了不好。”
绿萼不情愿的应了,扭身拉着红.袖在一旁恨恨的咬耳朵,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不過看两人的神情大抵不是什么好话。
看顾棉浑然不在意的样子,章嬷嬷只以为她是暗暗在心裡难過,上前道“公主,要不老奴找個由头把她……”
其余的话沒說出来,但是话裡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顾棉闻言好笑道“嬷嬷,沒了一個李雯难不成就不会有别的赵雯王雯的?嬷嬷莫要担心,本宫自会应对。”
翌日清早,顾棉正在自己屋子裡吃饭,外面有人通传桓温来了。
一道阴影遮来,顾棉手上筷子不停,头也不抬道“驸马昨日睡得可好?”
美人相陪一夜风流,桓温今日气色颇好,听顾棉這么问他竟沒有丝毫愧疚亦或是被抓住的尴尬,犹自点头道“尚可。”
他這话一出边上伺候的红.袖绿萼皆是抬眼错愕看他。
這人還要不要脸了!
绿萼当即把东西摔得砰砰响,红.袖是個知道分寸的,拉住绿萼,上前询问“驸马早间用了嗎?可要添双筷子?”
桓温挥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用了,我用過了,今日過来是想问公主一些事,你们先下去吧。”
红.袖绿萼得了顾棉的示意這才退出屋子,但也不敢远离就在门外守着。
屋裡,顾棉還在不紧不慢的喝粥,贵为一国公主她自小就有专门的礼仪嬷嬷教导,一举一动间自成风景,就算是一個简单的喝粥的动作亦是能做得优雅端庄,仿若一幅画一般。
桓温眸子裡闪過一丝痴迷,好在他還记得自己来的目的,清咳了几声道“臣虽不知昨日雯儿做了何事惹恼了公主,但公主罚也罚過了,雯儿也受了惊吓,臣請公主念在你我夫妻之情上放過她,雯儿她性格良善胆子也小,還望公主莫要为难与她。”
见顾棉抬眼看他,他又道“臣知道公主心地善良断然……”
顾棉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驸马說错了,心底善良的是你那弱质纤纤的美人,不是本宫,本宫骄纵跋扈任性刁蛮,稍微有個不舒心就喜歡拿旁人撒气,還望驸马管好你那小美人,莫让她撞到本宫這裡来,否则,不知道她那小身板承不承受得住本宫那些狠辣的手段。”
桓温沒料到顾棉竟說出這样一段话,当即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顾棉也不准备给他說话的机会,依旧是淡然衿贵的语调“本宫大病初愈劳累不得,還請驸马快些离去。”
她话音刚落红.袖绿萼两人就进来做出一副送客的姿势。
桓温握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青筋暴起,半晌站起身咬牙道“公主保重!”
语罢拂袖而去。
好好的一顿饭让他這么一搅合,顾棉再好的胃口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透過敞开的屋门看向院外。
四月的天儿湛蓝蓝的格外好看,院外的梨树开得正好,一枝树杈伸进院子,洁白的花蕊映着天空仿若天上的流云落在枝桠。
顾棉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魏忠贤,那时候锦儿来闹,他一句都不问就相信了她,想到那人傲娇的性子,顾棉蓦地一笑,眼裡却带了泪花。
见她這样绿萼還以为她是被桓温伤透了心,连忙安慰道“公主别难過,要不您写封信让皇上训斥驸马一顿!您可是皇上唯一的胞姐!”
顾棉抬手用食指沾沾眼角,摇头否决了绿萼的话。
现在的司马衍已经不是当初在她怀裡撒娇的小男孩了,不管他们姐弟当初感情多么深厚,一旦他坐上那個位子一切就都变了……
再者,這個时代的男人三妻四妾正常的很,她就算是一国公主也管不了,一個不慎還会被外面那些文人墨客风流才子安上一個善妒成性的帽子。
桓温啊桓温,你是觉得嫁给你就合该温柔贤惠一点怨言沒有的看着你往府裡接女人?
顾棉嘲讽一笑。
那我就让你尝尝到手的东西飞走了的滋味!
在顾棉的有心操作下,流言被传得沸沸扬扬,添油加醋者不尽其数。谢奕沒几日就听闻桓温如今宠着府裡那個外来的女人冷落长公主的消息。
果不其然,谢奕听到消息只隔了一天就坐不住了,着急忙慌的来了府裡。
谢奕的马刚到府门前,顾棉這边就得了消息,她吩咐绿萼了几句,而后带着红.袖去了院子裡。
谢奕进了院子见到的就是這么一副场景,往日裡鲜活灵动的南康长公主坐在榻上对着院中一株将要败落的桃树发呆,一身月牙色的袄裙更衬得那张脸血色全无,整個人身上的生气仿佛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谢奕心中思绪百转但面上仍是带了笑意大步走进院子“长公主!”
听到他的声音顾棉抬头牵出一抹淡淡的笑“无奕。”
只這一声,而后她又转头看着那株桃树,眉头微蹙双眼蒙雾,脸色苍白再加上大病一场愈发纤弱的身形,让谢奕觉得她似是一碰便会碎了。
红.袖擦了擦一旁的凳子請谢奕坐下。
谢奕刚坐下那边屋裡出来一個一身葱绿的丫鬟,见到他眼睛一瞪双手叉腰道“你!你還来做什么?!驸马不是好人,你是他的朋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谢奕苦笑道“绿萼,你這就冤枉我了……”
绿萼却不听他說,犹自气愤道“我們公主招谁惹谁了?平日裡小心持家把府裡上下管教的服服帖帖,为了让他在军中有些威望大冬天的去给他们治伤看病,放在以前进都不进一下的厨房公主也进了……”說着小丫头眼圈一红声音裡带了哽咽“可他呢!就为了一個来历不明的女人竟敢呵斥我們公主!公主大病初愈回到府裡他问都不问一句,竟然還!還做出那档子苟且之事来!還敢来让公主不要去为难那個女人!我們公主金尊玉贵的就是让他這么糟践的?!”
顾棉扭头呵斥道“绿萼!”
谢奕愣在了原地,他本来以为大哥只是把持不住要了一個女子,沒想到竟糊涂到這等境地!他就說为何她的气色如此差,原来是大病初愈。
谢奕心中揪疼。
這一年以来大哥对她的态度他看的清清楚楚,本来以为時間长了自然会好起来,沒想到……
若是大哥不能好好待她,那他……
谢奕阖眸掩去眼裡的情绪,再次睁眼已是毫无异样,他就仿若不知道那些事一般道“公主,无奕今日来是想邀你同游,城外有一座山,山上的桃树现在开得正美呢!”
按理来說他這個邀請颇有些不合适,她已经嫁人,他一個未婚男子却来邀她同游,若是让有心人看去了难免会穿出些流言蜚语,不過谢奕也管不了了,只要能让她开怀一笑這些算得了什么!传就传吧!大哥的风流事早已全城皆知,他们二人坦坦荡荡更加不需要害怕!
顾棉扭头目光在他身上落了许久,才道“嗯。”
不知是不是漫山灿烂的桃花感染了她亦或是散心起到了作用,回城的时候顾棉心情好了许多,弃了马车和谢奕并排骑马回城。
二人策着马悠然进城,谢奕在一旁說着些趣事惹得顾棉时时发笑。
桓温正在城中酒楼裡吃饭,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一扭头就见到了街上的二人。
并排而来的两匹马上,他的公主妻一袭杏色衣裙着了淡妆,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一旁天青色锦袍的谢奕笑得温润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二人偶尔相视一笑,乍一眼看去還以为他们二人是一对。
桓温突就觉得浑身不适,就连嘴裡的饭菜也变得寡淡无比。
往日裡他来府衙午间不回去吃饭总会有府裡的小厮過来送饭,红漆食盒裡日日会换了花样,荤素搭配着,虽說不是她亲自下厨所做,但亦是她吩咐的,府衙裡的人不知有多羡慕。
可自从那日起那红漆食盒便再沒有到過他的桌案前。
草草吃了几口付了银两,桓温起身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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