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4
红纭刚要上前,就见先前還四平八稳,坐在坐骑上的紫衣长袍男子先她一步将少主挡在了身后。
“来人,将這些劫匪全部拿下。”魏清离面容冷峻,抬起一脚還踢飞了一個妄想爬上前来的刁民。
“仙子显灵了……”
“求仙子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有了第一個,便有了第二個,第三個,還沒有被擒获的劫匪直接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原地跪下,匍匐叩首,无比虔诚,为首之人哭诉,“我們不是劫匪!我們都是地裡刨食的庄稼人,可梁国腐败,五国动乱,中原连年征战,哪裡有地让我們种。村裡的壮丁们都被强制拉去从军,九死一生,就剩下我們這些人了,老的老,小的小,老人快要活活饿死了,女人面黄肌瘦,小的嗷嗷待哺,但凡是有一点法子,谁愿意落草为寇……“
“我們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起了坏心思。這也是头一回打劫,连顺手的兵器都沒有,只能拿着干活的锄头,家裡的菜刀给自己壮胆!”說着說着,悲从中来,几人抱作一团哭了起来。
“仙子明鉴,我們真的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哭喊声此起彼伏。
大概是真的太委屈,還有人死死抱住了魏清离的脚痛哭。
恰恰就是刚才被魏清离一脚踢飞出去,還吐了口血的老头:“小民真的沒想要伤害仙子啊,小民就想给仙子磕個头……”
红纭幸灾乐祸地瞟了眼刚才還大耍威风的男人,還英雄救美,瞧把你能的。
“你们都起来吧,我不是仙子。”她自他身后款款而出,迎着光,她的肌肤白得发光,“乱世生存,何其不易,但也要心存善念,坚定地活下去。”
“你们說,這是第一次打劫?”
难民们纷纷点头。
“可曾伤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鼻青脸肿的都是自己人,被突袭的东湖士兵愣是一個都沒大碍,至于先前的推石头下去,因为害怕大石头会砸死人,都搬的小石头,而且他们头一回干,也沒個准头,除了把东湖士兵的队形打乱,竟然都沒伤到人家分毫。
魏清离身形僵硬,略显尴尬,就這群乌合之众,還值得他们兴师动众?
“求仙子饶命——”
“仙子开恩……”
“你们有错在先,不该求我原谅,不如问问這位苦主。”
魏清离感受到身侧一道如沐春风般的目光,他微微侧過头,对上那一弯秋水,沉静清澈,不自觉地让人沉浸其中。
他稳了稳心神,目光扫過周遭,发现除了有些狼狈外,确实沒人受伤,反倒是对方被士兵们打得很惨,有人身体還在流血。
他轻咳了声,朗声道:“听小姐安排。”
“多谢公子手下留情。”她抿唇一笑,温柔似水。
魏清离状似无意地撇开视线,听不骄不躁,淡然自若的声音自身旁响起:“我会派人查清楚你们所說是否属实,如果属实,想跟我走的,自会有人安顿你们,我保你们孩子有书读,妻子有衣穿,老人能吃饱。”
不等他们高兴,她又道:“不過,我這不是善堂,既然要留下,自是要付出劳作的。若以后,你们中间有人有了更好的去处,可以自行离开。那存害人叛逆之心,心思下作,偷奸耍滑之人,一经发现,入了我门,就得按我家规处置。”广袖一挥,风刀闪過,离得最近的那把锄头顿时断成两截。
“谢谢仙子,谢谢仙子!我們愿意,愿意的——”众人感激涕零,這哪裡有不愿意的,他们在這吃不饱穿不暖,整日担惊受怕,眼下有人给他们提供庇护,简直就是他们的再造父母。
魏清离原以为她是被养得单纯的娇娇女,不知世间险恶,竟然一时同情心作祟,想要收留那么多人。对這种烂好心的行为,心中不免有些嗤笑。乱世之中,這种人怕是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后又听她說话有理有据,先扬后抑,却不是他想得那样单纯。她心思细腻,想得极为周到,既然想要庇护,自然要拿有价值的东西来换的。
最后那一手,敲山震虎,更是让心存异心的人歇了心思。
這若是脖颈,早就身首异处了。
這女子,心善归心善,却不是盲目愚善,身手更是了得。
魏清离面上无波,心念却微动。短短几句话,倒是挑动了他心弦。
处理好难民的事,昭颜让赶车的老郑留下,等人前来接应难民们。
转過身,险些撞上身后那人,她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却不曾想脚下有小石子,滑了下,魏清离眉心微跳,及时伸手想要揽住她的纤腰,大手即将附上她后腰处的柔软时。
昭颜一個转身,翩然而立,身姿如行云流水般好看,避开了他的大掌。
“抱歉,我以为是我不小心吓到了你,所以才——”魏清离掌心有点湿,心中患得患失,生怕她误会。
她不在意地摇摇头,语气轻松道,“公子忘了我会武?稳住身形還是沒問題的。”
“是,是我唐突了。”魏清离见她确实沒放在心上,這才释然地笑了笑,一派光明磊落。
旁边抱着大刀,嚼着一根狗尾巴草,像個二流子一样蹲着的红纭表示這狗男人的话,她一個字都不信,那咸猪手都快碰到了,快碰到了好么。
“相识即是有缘,敢问小姐名讳。”
她微微垂眸,脖颈纤细白皙,温婉动人:“我姓白,名昭颜。”
“很好听。”昭颜……魏清离心中默念,仿佛要刻进心底。
“不知小姐家裡是做什么的?眼下乱世,突然之间收留這么多人,难道不怕家裡长辈——”
昭颜眉眼弯弯,无辜又单纯地望着他,瞧瞧,他哪来的礼貌,问完她的名字,也不自我介绍下,還敢打听她来历?!告诉你就不香了,自己查到的才香!
“我刚听侍从叫你世子,可是东湖王魏世子?”她直接打断他。
魏清离看着她的眼神,顿时清明了不少,带着些许探究。
她不疾不徐,柔声道:“五国已达成和约,使臣团也陆续离开燕都。往這個方向的,不是吴中,就是东湖。可我听說吴中王萧成远和世子并沒有亲临此次洽谈,而是派的代表,那就只有东湖王魏世子您了。”
“白小姐慧智兰心,猜得沒错。”
他好奇她的身份,本不该這么急躁,可牵扯到眼前之人,他又按捺不住心情:“那我刚才问小姐的?”
“既然我应承下来,当然是养得起的。而且在家,我說话還算有些分量,魏世子不必替我担心。”
魏清离心思放松了些,不被责难就好。
他還想說什么,就听不远处女人的声音传来——
“少主,我們還走不走啊?耽搁了那么久,你肚子饿不饿?”
红纭抱着她的大刀,已经坐在马车前头,晃悠着双腿,直愣愣地往這边看。“魏世子,那我們后会有期。”
魏清离看她半分不生气,反而宠溺地看了眼那女侍卫。那眉目盼兮,勾人心魄,他突然就有些羡慕起那個叫红纭的侍卫了,能被如此温柔以待,偏他和她隔了不知多少距离。
“等等——”
她应声转身,冲他回眸一笑。
那笑似乎温暖了阳光,照进了他平淡无波的心湖,他的心乱了。
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裡倒印着他的身影,慌乱而无措:“本世子是說,你把马夫留下了,谁替你赶车?不如我們同行——”
“魏世子,难道我不是人么?”瞧瞧,這贼心不死。
魏清离被那女侍卫一番抢白,脸色都不好了。
“多谢世子关心,不過红纭确实能干,赶车不在话下,世子,那我們就此别過。”昭颜說這话的时候,還颇为自豪,转身不再流连地上了车。
珠帘放下的瞬间,她脱俗的容颜消逝在眼前,魏清离有些怅然。
不多久,红纭气呼呼地撩开珠帘,对着裡面的人道:“少主,那人還跟在我們后头。东湖军把旗帜挂起来了,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之前低调,沒有亮出东湖的大旗,兴许是为了便宜行事,尽快赶路。
如今高调,這是摆明了态度,想要护送她们。
這护送看似热切关心,其实更是打探虚实,看究竟去往何处,說不定還能因此猜出她的身份。
昭颜唇角上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不怕他跟,就怕他不跟。
第一世,他不是哄骗原身說,对其一见钟情么。虚情假意,将原身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更是冷眼将她送进北川王宫;
那這一世,就让他真的一见钟情,却爱而不得好了。
真正心烦的人是红纭,這东湖王世子真心烦人,总在少主面前抢她风头!
那些個小鱼小虾,她一個人完全能应付,局势全在她掌控之中。
偏那個不要脸的,贪图少主的美色,竟然抢在她前头,愣是从她手上把那群束手就擒的劫匪给抢了,将人踢出去老远,让少主被迫玩了把英雄救美。
事后,還往少主身边凑,又想抢她赶车的活!
他今天敢抢她赶车的活,明天就敢抢她少主跟前第一侍卫的活!她可是拼尽全力,打伤了好几位兄弟姐妹,竞争上位的。
這人忒不要脸!
幸而少主沒有受他蒙蔽,沒有答应他同行的邀請。
桌案前,茶香四溢,昭颜单手撑着脑袋,双腿随意盘着,拿着本兵书,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
睨了眼气呼呼的红纭,轻笑道:“你個坏心眼的丫头,差不多就得了,瞧把魏清离给怼的,刚才脸色都白了。”
红纭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主子坏心眼,丫头能好心到哪裡去。我看少主也不差,方才魏世子那手都伸出去了,少主您站得可真稳啊。”
昭颜沒忍住,就着书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瞧把你给得意的。”
于她而言,先认识一下,好歹留個深刻印象不是。魏清离這人太稳,一开始可能被這副好容貌所吸引,但也绝不仅仅是颜色就够了。
至于拒绝同行,呵……男人,太轻易了就不懂得珍惜了。
夜晚,魏清离選擇了昭颜旁边一家客栈留宿。
深夜,魏清离眉头微蹙,面对身前的银须老人道,“所以,军师觉得她极有可能是隐士白氏一族的人?”
谋士徐言捋了捋胡须,点头,“姓白,身着一袭白衣,倾城脱俗,在這乱世之中,能以金银作马,如果不是傻,那就是有足够的能力与之匹配。她身边那女侍卫身手了得不說,就她白日裡处理那事,之后我特地派人盯紧了那马夫和难民,并沒有发现那马夫有任何找人的动作,但一刻钟后,确实来了几個人接应他们。依我看,這些人原本就是在不远的暗处,不紧不慢保护白小姐的,可我們的人却愣是沒发现。那說明白小姐身边,都是能人。”
“再者,那群难民,看着有七八十号人,白小姐轻飘飘一句话,便都收留了,還许下承诺,要让這些人有衣穿,有饭吃,有书读……哪怕是需要他们干活,但這可不是寻常商户人家的小姐就能轻易做决定的。而且,世子您看,她身边的人称呼她什么?不是小姐,不是姑娘,而是少主。谁家官宦家小姐如此称呼的?”
“再来說一說,白小姐這通身的气度,世子您觉得如何?”
“世间少有。”魏清离斟酌道。
“确实。”
“前阵子坊间便传出,隐士家族白氏圣女下山寻明主辅佐一事。传闻那白氏圣女生于雪山之巅,绝世出尘,宛若神女,聪慧過人,上知天文下至地理,白氏族人又多是能人异士,看到這位——属下觉得八九不离十。”
恰此时,房间门被敲响。
“进来。”
两個侍卫单膝下跪請罪,“請世子责罚,属下们把人跟丢了。”
徐言和魏清离对视一眼,皆是诧异,询问道:“他们那么多人,你们是怎么跟丢的?”
其中一個侍卫羞愧道:“属下跟随他们进了一处破庙稍作休整,属下便藏匿在门前的大树上等候,突然一阵风吹過,属下只觉得脖颈一痛,就晕了過去。”
“属下也是。”
“等属下们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破庙之中,而那些人早就不见了。”
“属下不敢耽搁,立刻回来和世子禀告。”
沒想徐言闻言,不但不生气,反而拍手叫好!
“好啊,好!白氏一族果然名不虚传。這白昭颜,白氏一族真真是個大宝贝,竟被我們先遇上了!”
徐言巴巴地說着白氏圣女如何如何,魏清离的思绪却早就神游到了脑海中那张挥之不去的笑靥上。
“世子?世子?”
他竟然走神了。
“军师說什么?”
“属下的意思是,世子可以多与那位白少主接触下,打探下白氏的实力。這真是天助我东湖,趁着其余四国還未反应過来,世子应尽快投其所好,将她拉拢過来。当然,咳……”徐言轻咳一声,语气中带着戏谑,“才子佳人,也是天赐良缘。”
魏清离心中一动,却是沒再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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