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孤傲太子·儒雅太傅
咳…罗槿可沒有忘记来到這個世界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杜若,然后再完成那個中二的使命。
只是一個背影,站的位置太前看不清脸。所以现在的罗槿对那人一无所知,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不知道他官名封号,不知道两人之前有沒有交集…
也不能真的确定他是否真的是自己寻找的杜若。
迫切的想要走上前去,驗證自己的想法。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尖细的嗓音响起,罗槿微微一怔,立刻跟随着众人俯身向上請礼,头脑也瞬间清醒了過来。
严谨的朝堂之上,怎么能够胡思乱想、随便走动?
只要一想到昏睡在病床上、几乎生死相隔的人会站在自己面前,罗槿就无法抑制的激动起来,难以控制情绪。虽然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要谨慎行事,却怎么都不能按捺住狂乱的心跳。
可就算前边那個是杜若又如何。
這個世界裡的‘杜若’,与曾在自己身边的那個又会有几分相似呢?对方根本不会认得‘他’,两人的关系也随着周围环境的转变而变化了。
何况现在他都分不清对于杜若是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众卿免礼。”皇帝出声,起礼了众臣子,也拉回了罗槿的思绪。
——“谢皇上。”
周宣帝坐在金龙宝座上俯视众臣,下面的臣子得了命令后谢礼起身,而后,朝堂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罗槿悄悄抬眼看上去,脑海中關於周宣帝的一切清晰起来。
从三年前的殿试开始,点点滴滴。一国之主果然带有‘帝王之气’,回瞰歷史,周宣帝能将摇摇欲坠的大周发展强盛至此,他的功绩将会是史册中具有逆转之势的一笔。
与梁相预料一般,两封奏折過后,周宣帝果然是一顿大发脾气,提出了南边堤坝修建、银两用向一事。当朝宣旨,辞退了南方不少官员的职,還表示要沿着這條线一直审查下去。
既然贪污一事已经露了出来,那這帝王眼裡,哪能容得下沙子?
从地方查办到中央,需要的只是時間,至于最后能查到多少、办了多少,就要看這皇帝的能力了。
退了朝,周宣帝气势汹汹而去。总算是朝堂上发泄過了脾气,脸色虽不如开始那般阴沉可怖,也沒好到哪去。
罗槿跟着梁相出了议政殿,沿着白玉石台阶而下,眼睛在前面的大臣间搜索個不停,却始终沒有找到那‘杜若’的身影。
明明刚刚還在啊?怎么出了门就不见了…退朝都是走的這條路沒错……
“罗槿,罗槿!”
自从出了门就一直在同罗槿說话的梁相,一直沒有得到回应。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就见自己的学生正左顾右盼、眼球转個不停,立刻翘起了胡子,大声喊起他的名字来。
“啊?老师……抱歉,一时走神。”
应声转過脸来,罗槿就差点撞到身前的丞相大人,连忙刹住步子,陪了個不是。
“朝堂之上,圣上所言,可是牢记在心了?”梁相见罗槿回過神来,语重心长的說道:“切莫像湘州巡抚一般,为了区区蝇头小利,坏了仕途。你的路還长,圣上如此看重,自然要严格律己。莫要做出些后悔事来。”
“是,学生知道了。”罗槿轻轻点头,表示将丞相大人的教导铭记在心。
梁相所說的湘州巡抚是今天-朝堂上,周宣帝重点查办的对象之一,比罗槿大個几岁,曾经也是周宣帝看重的朝堂新晋。
如果那巡抚沒牵扯在這案件当中,或退一步說,如果南方沒下這么大的雨,事情沒有暴露出来的话,那么再過几年,這人调回到中央后,定会受到重用。
一路上都在与多话的梁相‘探讨’,直至沿着宫道来到外宫门前,丞相大人才舍得闭上嘴,坐进了自己的马车。
叹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一天的事宜。今日早朝比以往都要久,還满是训斥,更加的劳心劳力。
在青竹的搀扶下,罗槿上了马车,跟在梁相马车后面,出了深红色的宫墙,向府邸方向行进。
回府后的整整一個下午,罗槿都呆在书房,准备着明日与太子殿下的会面与课程。
身为太子太傅,习业解惑是职责所在。可实际上,罗槿的年纪与太子相差不大,谈不上是過来人传授什么经验。
說是太傅,周宣帝沒有赋予他多大的权利,只比别人能多說几句而已。
這個职责并不像面上一般耀眼,顶多也就是书房中陪伴太子读书,论述经文罢了。
——完全是在做未来帝王身边红人的准备。
周宣帝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完全忠心于未来帝王的臣子,自然要给太子‘收买人心’的時間。
不過,因着太子殿下性情孤僻,沉默少言,所以即使是度過了漫长的一年时光,两人也沒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和交谈。反而,上個月四皇子的加入,让罗槿和四皇子的关系增进了不少,可以說是完全反超了与太子的那仅有的一点儿联系。
“完全想不起来……”
叹息一声,对于太子和四皇子,由于沒对上脸,脑海中残存的模糊印象,只能让罗槿记得大概性格。也因为沒对上脸,就连之前一同读书授课的情景都想不起来。
算了,下次朝堂要好好寻找那個相似于杜若的人才是重点,区区太子算的了什么呢?相处一年都无恙,加了個四皇子又如何?照样和平相处了一個月。
对于罗槿来說,真正让他心急的应该是:穿越之前,几乎完全将蓝瞳少年的话语当做梦呓,沒有好好的询问了解。
——關於找到杜若,让他爱上自己什么的…现在罗槿才意识到,别說是爱上了,找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找起……
人都找不到,怎么谈得上爱?
不然,他跑到這种地方来干什么…
后悔沒能向那蓝瞳少年问個清楚,第二天,罗槿就带着這样的遗憾和叹息入了宫。
虽然周宣帝顽疾缠身,毕竟年纪不大。太子虽立,可四皇子未得封号,两位皇子住所依旧深在宫中。
不管两人意愿如何,反正结伴读书是少了麻烦。决定了顺其自然的罗槿,便在忧虑后用完了晚饭,早早的补觉去了。
总不急于一时,有的事情,還偏偏要放時間去等待。
一夜過去,太傅罗槿跨入日常授课的文华殿时,四皇子已经坐在了桌案边,正翻读着卷论诵读。回头看见罗槿,连忙热情的站起身来打招呼。
四目相对,罗槿总算是接上了脑海中的记忆。从前的‘罗槿’,也就是這個身体的原主,对于眼前的四皇子瑾灏可以說是颇具好感。
“臣,参见四殿下。”
“罗太傅不必多礼,我還有問題要向太傅請教呢。”四皇子向着罗槿微微躬身示意,微微一笑,两人一同直起身落座。
两位皇子与罗槿都是差不多年纪,‘同龄人’间,比起长辈人自然少了许多礼节,关系也就更容易递进,更何况,這位四皇子本就是個好說话的人呢。
随手抓過书卷,四皇子就可以找出许多话题与罗槿相聊,一点儿都不会有冷场的尴尬。這样的條件下,罗槿自然是乐的轻松,顺口說下去而已。
……
言语寒暄间,文华殿中又进一人。听见声音转過头去,看见对方面容,让罗槿吃了一惊,愣在了原地。
“参见太子殿下。”
四皇子站起身来,向着面无表情站在一边的人十分‘恭敬’的請礼道——這两人关系不和不是一天两天了,起個礼不過是给罗槿這种‘外人’去看。
這种虚的礼数行了做了又不会少块儿肉,精于人际的四皇子自然不会嫌费事。
低头半天,還沒接到起身的指令。文华殿中沉默良久,四皇子微微抬眼,就见身边罗太傅正与面前太子对视。
這边一脸惊讶,那边也不发言语,两边一结合,倒是默契。
…這时候的罗槿,只觉得难以控制心跳的频率。
昨天還在为找寻杜若一事困扰发愁,今天就让他见到了‘活的’——睁着眼,会喘气的杜若,而不是只躺在病床上死气沉沉的活死人。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罗槿只想将对面那人紧紧抱住,然后……狠狠的打一顿?
视线从剑眉星目开始,一点点挪移到轻抿的浅色嘴唇。太子的相貌,与昏迷在病床的杜若一般无二。
所以,真的很想打上去。
三個月…整整三個月,平静的生活忽然被打乱,处处被人刁难、排挤,一個人承受着污言秽语,满心的愧疚和慌乱无处排解……
——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惹出来的事情,扰乱了我原本平淡的生活。
出柜什么的、表白什么的我都沒有答应,凭什么…凭什么你就可以一睡了之?留下我一個当那群‘长辈’口中的贱-人。
這种行为和思想,是有些小家子气,可也是最真实的想法和反应。
扶了一把桌案,罗槿這才站得起身来。
直直的盯着对面那人一如既往的俊秀面容,眉眼如剑,就算比起印象中年少了许多,却也丝毫不少清冷犀利。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怎么能不激动?
“太傅?”
气氛僵持着,就在罗槿想要冲上前去,实施暴行的一瞬间,终于被四皇子一句话打断。回過神来,罗槿才发现了自已的逾越,连忙躬身請罪。
到了别人的世界,就要遵守别人的规矩,身份什么的,在封建朝代可不是闹着玩的。
垂了眼眸,罗槿沉下语调說道:“臣许久不见殿下,一时惊讶才会做出如此逾越举动,還望殿下恕罪。”
“学生前些日子身子不适,有劳太傅费心了。”
谦和的话语从对面那人口中溢出,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只一双黑黝的眸子打量了两人。
“虽是开春儿,但外边风還是冷。殿下衣衫淡薄,還是快些坐下暖和身子罢。正巧我与太傅還未研讨完這诗集语句的精妙。”
四皇子用满面的笑容迎了上去,却受到了太子堪称厌恶的目光。
——這点倒是和杜若一点儿也不像啊……
站在四皇子身后的罗槿感受到太子眼神后,如此般评价道。
“有劳,也不必。孤来這裡,只是要带走属于孤的东西。顺便告与罗太傅一声,孤身子依旧不适,怕是很久不能来上课了。”
被一张熟悉的面孔注视,却是相反的情感表达。
见到了太子殿下的脸,罗槿彻底完全了脑海中的记忆,却丝毫高兴不起来,還像是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
受到太子殿下的反感,他难受,可也知道以前的‘自己’确实有错——身为太子太傅,却在一個月的時間内,被四皇子拉拢了关系,還因着兴趣相同对四皇子有了不小的好感。
即便是沒有什么投靠四皇子的意思,可两边都是‘窥伺’皇位、拥有继承权的人,加上现在改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扯在如此的关系之中,就因为和四皇子谈得来?
罗槿在此为之前的自己抹了一把冷汗,顺道又感叹周宣帝的‘英明’安排——像之前那般性格的罗槿,确实不适合太快的把握巨大的权责。
即使有再独特的见解,再出色的才华,不解时局,不经历练,都难成大器。
一個人与两位明显利益相对的皇子‘纠缠’不清,就是要命。
回忆之前‘自己’的意见和提出给周宣帝的方案,虽然方面方向都对,可唯独沒有考虑到人心。
十全九美,只差一点,周宣帝自然不会吝啬补充好那小块儿的欠缺。也因此,让罗槿成为了周宣帝心目中最有潜力的人才。而且,只要弥补了那一点点缺陷,哪一條政策,哪一项方针,都能成为够巩固江山,维护大周统治的砖石。
太子殿下话說完就开始了动作,让身边的侍仆上前去收拾东西。其实這些小东西对他来說算不上什么,来到這裡,只是想要明着与罗槿断了联系罢了。
背着手,挺直身,注视着手下人动作,心裡却越发烦躁,不自觉的拧起了眉头。
不知是从哪一日开始,慈爱的父王完全变了個模样。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沒有正眼看過自己。不管如何努力,也是淡然一撇。再看看面前這個罗太傅,虽然现在朝堂上确实有那么几個想要‘换储’的人在,可现在就忙着转立场、抱大腿,也太早了吧。
繁忙的政务处置需要耐性,忍耐的時間长了,憋在心中的东就西多了,脾性逐渐变得暴栗。而隐埋情绪的最好方式,就是少說话,多做事。
久而久之,自然是给别人留下了不好說话的印象。不過,這也让他少了不少麻烦就是。
侍仆飞速的整理好物什,转身打算翩然离去的太子殿下,冷不防被一只手拽住。看着袖间一只骨节分明又白皙修长的手,再顺着這只手望過去,就瞥见了罗槿一张满是歉意的脸。
“臣与皇宫并不熟悉,一個人整理也比不上殿下的速度,不知殿下可否宽限些時間等待,不然…宫苑太大,臣怕是会迟到很久。”
太子眉梢微挑,不作言语,看向罗槿桌案,才发现那裡的书本已经摆放整齐,排了一摞。
“殿下虽身子不适,可功课也不能落下,臣自然要陪伴于殿下身边。微臣才疏学浅,承蒙陛下赏识,才能担太傅一任,自然…要监督殿下学业,不能辜负陛下厚望。”
——想走?怎么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