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钱财损命
徐长寿脸上有些肉疼,手裡的刀也不见了。
哪去了?
押酒楼了,打死他都想不到,請秦河這傻小子吃顿早餐能吃掉八两银子。
得亏吃的是面,要是吃肉非得把他吃的倾家荡产不可。
“官爷,要不……小的送您回去?”
秦河见徐长寿一脸便秘的样子,怪不好意思的,吃仙功一发作沒刹住车。
“不用了,你回去歇着吧,回见。”
徐长寿连忙摆手,好家伙,還送我回去?万一自己那热情的爹再留你吃個午饭,老徐家還過不過了?
“那……官爷您走好,下回咱改吃馒头,馒头便宜。”
徐长寿脚下一個趔趄,走的飞快。
……
清晨的运河码头总是热闹非凡,大黎王朝的民生就算再凋敝,也影响不到這條黄金水道。
秦河摸着肚子慢慢悠悠往回走,一顿早餐又给他增加了五年内劲,加上上次那五年,一共十年内劲。
他很好奇十年是什么水平,看见路旁一個拴牛桩,暗运内劲一巴掌拍在上面。
“嘭!”
碎石飞溅,大腿那么粗的石头桩子,碎成了七八块。
秦河吓了一跳,看了看左右,赶忙捂着脸一溜烟跑了。
牛行掌柜听到声音跑出来不知道咋回事,左看右看发现是拴牛的桩子碎成了一堆石头,气的大骂,“哪個龟孙干的,缺德冒烟呐!”
……
白天的焚尸所,远不如夜裡热闹。
官差只剩下一個看大门的,焚尸匠们大多吃完早饭各回各房睡觉养神去了,外人也不会来這晦气的地方,又不养家禽牲畜,所以白天的焚尸所显得格外安静。
三五個焚尸匠靠在墙根下懒洋洋的晒虱子。
增加了十年内劲的秦河丝毫沒觉的疲倦,便也走過去一起靠在墙根下。
他们看见秦河,总算是来了一丝生气。
因为早上他们中有人看见,徐长寿领着秦河进了唐记酒楼。
十五文钱一天的伙食只是勉强让焚尸匠们吃饱,像唐记酒楼那样的地方,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秦娃子,徐长寿請你吃酒了?”說话的是老梁头,长的干瘦,是焚尸匠中年纪最大的一個,来焚尸所已经有一段時間了,說到酒的时候两眼放光。
“沒吃酒。”秦河很实诚的摇头。
“酒楼不吃酒,那吃啥?”
老梁头有些失望的样子,似乎只要秦河吃了酒,便能让他也获得满足。
“肉丝面條。”
“可惜喽,哎哟。”老梁头摇摇头,又躺下了。
“酒有啥好的,肉才是好东西。”焚尸匠刘三斤凑了過来,笑嘻嘻的问:“秦娃子,恁吃的啥肉?”
秦河愣了一下,摇头:“吃太快了,沒细瞧。”
“咦,恁吃肉都不看,糟践咧。”刘三斤一脸惋惜。
“进肚子了,不糟践。”秦河拍了拍肚子,咧嘴一笑。
那肉他是真沒尝出来是什么肉,這個时空的食材和来的的那個时空大不一样。
别說肉了,连面都不是一個味道。
“秦娃子,你上次不是得了五两银子么,咋個不离开這鬼地方捏?”最后說话的焚尸匠叫李瘸子,一條腿不知道什么原因瘸了,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
“奏是,留在這迟早是個死,出去闯一闯兴许還有條活路。”刘三斤附和。
秦河笑笑,沒說话。
现在的焚尸所对他来說,就是一块宝地,怎么可能离开。
给個龙椅也不换啊。
“這個世道人命就像草,哪有什么活路,都是短命的鬼,早死早超生。”老梁头头一仰换了個姿势,小声嘀咕:“早晓得就死在家乡算喽,還能落個落叶归根,现在好了,哪天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几個焚尸匠看向老梁头,都沒說话了。
他们都是很远的地方来的流民,为了一條活路流落到了异地他乡,到了不過是等死的命。
秦河抬头望了望天,京城已经半年滴雨未下,每日都是艳阳高照,偌大的北方一片肃杀。
运河不缺水,但越来越多的流民预示着世道愈发艰难了,官府衙役每天一大早便推着板车满大街巡,从犄角旮旯抬出一具又一具瘦骨嶙峋的尸体。
等板车装满了,便拖去乱葬岗埋。
秦河虽然不曾经历過逃荒,但前身却留存着逃荒的悲惨记忆。
偌大的秦氏宗族三百多人举族从晋西迁徙,路上遇官兵,死一大半,遇乱军,再死小半,遇盗匪,又死一半,然后是路上饿死、渴死、累死、被人杀了吃肉死……最终到达京城的,就剩他這一根毛。
“额要是有钱,一定好好吃一顿肉,全荤,吃饱了第二天死了都值。”過了许久,刘三斤嘟囔了一句。
“酒才是粮食精,吃肉沒有酒,你吃個寂寞。”老梁头反驳。
“你個老酒鬼,有本事就学李瘸子攒铜板买酒去,你又沒那個胆。”
“钱损命,那是找死。”
“……”
两人又斗起了嘴。
秦河看向李瘸子,攒铜板在焚尸所是一件“很大胆”的事情。
人贱命硬,对焚尸匠来說,钱是破命格的不祥之物。
他们生来就是穷命、天煞命,承不住财,沾了财气就得死。
所以焚尸匠们每天领取的十五個铜板会全部用来换食物,不留一個子,生怕钱伤命格被尸体扑了。
秦河之前也一直遵守這條规矩,每天十五文钱花的精光,他有些好奇,刘瘸子大着胆子攒铜板是想要干什么。
“嘿嘿,俺就觉的吧,到死都沒尝過娘们的滋味一辈子算白活,俺打听過咧,老巷口那边五十文钱就可以弄一次,俺一天攒五文钱,十天就够咧。”
李瘸子不自然的搓着手,脸上泛起一阵红,嘿嘿笑着。
“還差几天?”秦河问。
李瘸子举起一只手,“五天”。
“快了。”
秦河点点头。
此刻的李瘸子脸上,闪烁着拼了命也要为人类這個物种延续搏一次的光辉,如圣母般纯洁。
老巷口,五十文钱。
秦河默默的记在心裡。
……
懒洋洋的度過了一個白天。
临近天黑的时候,待焚烧的尸体又运进了焚尸所。
官差们分配尸体,依次关门上锁,开始了工作。
分配给秦河的尸体是徐长寿送进房的。
徐长寿脸色有些严肃,“今晚小心,烧了這具尸体,明天给你空一天。”
秦河心裡微微一突,這句话预示着,尸体不祥。
這也是焚尸所的规矩,遇到一些比较危险的尸体,如果顺利烧化,第二天就可以“轮空”一天。
以前多是马屠子差不多隔個十天半個月有一次轮空。
马屠子這一死,就找到自己這来了。
徐长寿沒多說什么,留下尸体锁门离开。
秦河轻呼一口气,缓缓掀开裹尸布,手不由一顿。
好家伙,马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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