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绯色的金鱼(二十七)
他从办理手续的警察手裡接過之前被沒收的相机,在对方愤恨的目光中吊儿郎当地一笑,慢悠悠背起相机出了警局。
警视厅外人满为患,距离大崎惠的有效营救時間已经過去了一晚上,警方的营救行动明显已经失败。满东京的媒体都盯着警视厅,等着他们开新闻發佈会给出一個合理說明。
他难得地沒去凑這個热闹,从后门静悄悄溜了出去在周围转了一圈,熟门熟路地找了家能够看到警视厅大门口动静的咖啡厅,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炒饭,边祭奠自己的五脏六腑边伸着脖子往警视厅方向看。
等到他一份炒饭吃完了,警视厅门口终于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喊了一声什么,大概是警视厅的新闻發佈会终于开始了,人群激动地开始往裡涌,挤在裡头的记者高举起照相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咔咔”拍了一串照片。
看场面,简直像抢食的野狗。
穴户低低笑了一声,边盯着那個方向边夹起盘子裡最后一块菠萝塞进嘴裡。這家餐厅价格便宜,取而代之食材的是品质当然不怎么样,菠萝炒饭裡头的菠萝粒用的大概都是快放坏了的廉价打折水果,反正油盐一洒,重重的调料味道一盖,就算食材真過期了也尝不出来。
跟新闻一個样,谁会在乎它在传播過程中变了味或者是会给社会带来危害只要煽动性和爆炸性够强,永远都会有人抢着围观,食色性也,人类生来就是种会沉迷感官的生物。
端起免費附赠的白水一口气喝完,穴户看着外头的记者们终于全都挤进了警视厅,這才站起身去前台付了款。
随后他沒有跟着大流也去参加新闻發佈会,而是脚步一转,拐进了咖啡厅一侧的小巷子。
霞关一带是重要部门的聚集点,除了并排而立的警视厅和警察厅大楼,法务省、外务省、交通省、最高法院和樱田门全都在這裡。江户时代以前,這裡遍布着大名的宅邸,直到明治时代后,這些宅邸被明治政府沒收,变成了外国公使馆或者练兵场。最开始的外务省就设立在霞关一角,以此为契机,后来的其他政府重要机关也按照规划开始往這裡搬迁,最后就形成了這样的布局。
话虽如此,在這些林立的政府大楼的夹缝间,也不是沒有普通的民居。確認了自己身后沒有人跟踪,穴户快步走进了某栋居民楼。大楼的位置和警视厅正相对,他在电梯裡遇到了两個买菜回来的家庭主妇,大概是刚刚围观完警视厅门口的热闹,边进电梯還在边积极讨论。
“你看網上的新闻了嗎網上說那個大崎桑沒救回来”
“我早上出门還瞄了一眼,這都三天了還沒有消息,肯定是沒救回来了。”
“那個直播出来的时候我都沒忍心看,太可怜了,你說犯人是把她藏哪儿了呢”
两人絮絮叨叨,进电梯了還在說话,甚至因为注意力太過集中,一不小心把裡头的穴户撞了一下。其中那位烫着小卷毛的大妈终于回過神,连忙给他道歉。
穴户不在意地笑笑,甚至往裡挪了挪给她们让开了位置。两位家庭主妇注意到他有些陌生,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但都市人的通病,对網络上的鸡毛蒜皮积极热议,对身旁的事物却发扬着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优良品格,而穴户的外表也实在普通并不能给人充当余兴的谈资,很快他就被扔到一边,两人的话题重新回到了警视厅的新闻發佈会上。
到了八楼和九楼,两人分别下去了,电梯继续上行,最终停在了穴户理一按下的十三楼。
他出了电梯,左右看了看,然后目标明确地走向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子,1307。
房子沒设指纹,只有密碼,房门密碼就是他的门牌号。他输入四位数字后按下確認,“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若隐若现的腐臭味顺着空气一起从门缝漏出来,他推开门毫不在意地往裡走。這栋房子裡的家具全都搬空了,乍一看像個刚建成的样板房,木质地板从玄关铺到了各個房间,他直接穿着鞋踩了上去,找到靠南面的卧室。
卧室门刚一推开,刺目的阳光就从正对面的窗口照過来。窗口一角的阴影裡,那個半人高的铁笼子果然還立在那裡,裡头的人保持着生前的最后姿态,一动不动地朝向外头伸着手倒在那裡,惨白色的指尖终究停留在了距离阳光只有几毫米的位置,像一件被死亡精心雕琢的艺术像。
而铁笼右侧的玻璃窗外,警视厅纯白色的威严大楼沐浴在阳光下,宛如一张挂在墙上的无用风景画。
他看着這副场景吹了一声口哨,心情极好地举起相机“咔嚓”一声。他按在快门上的手指不停歇地连拍了好几张,這才放下相机检查成果,一张张查看過去,唇角刚露出一個志得意满的笑,后脑勺忽地一凉。
“拍的怎么样”有人漫不经心在他身后說,“够得上一個普利策新闻奖嗎”
穴户理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来的时候明明检查過沒人跟着我”
对方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对他的反追踪水平表示不屑還是别的意思,继续用着那种低沉懒散,却莫名十分气人的语调說,“的确沒人跟着你,我在這裡等你一上午了。”
穴户理一猛地反应過来,眼睛瞪大了一下低头看去。
果然,笼子裡那個人指尖微微一动,然后动作敏捷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行动快速干练,一手把遮住脸庞的长发拨到脑后,头一低就打开笼子从裡头钻了出来,露出一张白皙素净的脸。
那理所当然不是大崎惠,是個公安警察。
“抱歉了,大记者。”
扭曲着一张脸,穴户大脑“嗡”地一声,震惊和暴怒翻腾而起的瞬间,听到身后的人用那种带着嗤嘲语气声调懒散地說,“你的照片白拍了。”
警视厅召开新闻發佈会的会场内,拍照的声音接连不断,咔嚓不停。
作为参与了案件调查的警察之一,毛利警官面色凝重地站起身,面对着前方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微微躬下腰低头,对着话筒沉重开口。
“非常抱歉地在此宣布,警方对渔夫案件的最后一名受害人大崎惠的救援,最终以失”
他的“失败”两字還沒来得及說出口,旁边的同僚忽然推過来一张纸條。
毛利條件反射扫了一眼,“最终以失,成功告终。”
“”
满场的拍照声蓦地停了,举着相机的记者迷茫地呆立在位置上。
還在弯着腰盯着纸條的毛利:“”
半晌,终于有人试探地举起手,“警部先生刚才是想說警方的行动失败了”
毛利:“不,成功了。”
记者们:“”
下一秒,又一個记者原地跳了起来,“確認行动成功了嗎被害人已经被救出来了为什么昨天沒有消息放出来”
第三名记者紧跟着起跳,“被害人目前情况如何能够透露警方的调查過程嗎”
“被害人是在哪裡被找到的”
“能够透露案件的细节嗎”
“警方是如何找到她的”
原本只是来等着警方道歉的记者们顿时激动了,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纷涌而来,毫不留情地将迷茫的毛利警官淹了进去。
什么时候营救成功的怎么成功的在哪儿找到的人,为什么外界不知道
毛利警官逐渐面无表情。
是啊,为什么呢他也想知道啊
会场侧面,刚到警视厅的源辉月看着裡头被围攻的毛利警官,默了默。
“你们之前沒告诉他”
吉永低声說,“您昨天吩咐過暂时不要把消息透露出去。”
源辉月:“”
那也不用保密到新闻發佈会开始吧。
她看着倒霉的毛利警官连身体带表情都开始变得麻木了,“這么多媒体在呢,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吉永:“我們给他准备了演讲稿。”
话音刚落,靠近侧门的警察就接到了一份递进去的文件,他连忙转手让人传递到了毛利手中。
毛利警官低头一看,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被闪光灯照出来的汗。
“警方对被害人的营救行动昨日上午就已经成功了,被害人已经被及时找到送入医院,目前還在修养调息中,但暂无生命危险。被害人之前被的地点就在警视厅附近的某栋居民楼中”
1307号房间裡,穴户被双手拷在背后从那间卧室裡拽了出来。
客厅裡空荡荡的,他脚一滑摔在地板上的时候還满脸不可置信。
“這個房子的租赁人是個把身份信息抵押了出去的外国人,无论跟我還是跟高濑文人都沒有一点关系。”他愤怒地抬起头,眼珠裡震惊和仇恨混成一种昏黄的颜色狠狠戳過来,咬牙切齿,“你们到底是怎么查到這裡的”
松田阵平正拿着手机拨号,闻言视线从眼皮底下垂落下去扫了一眼,然后忽地笑了,“你自己把提示放出来想跟她玩游戏的时候就沒想過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可能嗎”
穴户理一的神情僵住。
“狂妄自大真不是個好习惯。”黑发公安懒洋洋地教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世界上远不止你一個聪明人,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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