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方向错误
当叶舟跟他說起诸如“移植”或者“免疫重建”之类的术语时,他表现出来的是完全的茫然。
也许這些词他在之前的实验中听過,但从来沒有进入過他的脑子裡,因为他对此根本毫不关心。
比起虚无缥缈的术语和与他无关的所谓“疗效”,他更在意的是每次实验之后必然会发到他手裡的那500兰特。
对于他来說,這是一笔大钱----足够他饱饱地度過两個星期。
叶舟无奈地离开了男人的帐篷,他已经知道了這個男人的名字----霍博,這是一個由单词英译過来的名字,但从霍博的经历中,叶舟看不到任何希望。
孤身一人,身患重病,沉迷赌博,对這個社会不产出任何价值,哪怕是让他离开這裡恢复自由,恐怕也只会像一堆垃圾一样慢慢腐败掉。
在他死的那一天,应该沒有任何人会为他痛哭,甚至那些曾经因为他的劣行而受到過伤害的人,還会拍手叫好。
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是這样的嗎?
叶舟突然有点迷惑。
如果這些人都跟霍博一样,那么,让他们在這個并不怎么“人道”的实验大厅裡接受医学实验,似乎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既能养活自己,還能给整個世界提供难以估量的价值。
或许,這也是一种牺牲吧。
叶舟摇了摇头,继续走向其他实验者,他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行动轨迹和语言、神态,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在闲聊一样,毕竟,他可不想再被那些安保人员抓起来暴打。
真实的痛苦是小事,耽误的時間可无法弥补。
一圈逛下来之后,叶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东翻西找地从床铺下找到了一件皱巴巴的衬衫,衬衫的袖口上用浅浅的刺绣标示着一個耳熟能详的奢侈品牌,也标示着衬衫主人曾经的身份。
自己所扮演的這個角色到底是如何落魄的,其实对叶舟来說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這次模拟中最关键的那一环,从而推敲出整件事情的脉络。
现在他手裡的线索都太散了,也沒有太多可操作的空间,只能静下心来,耐心等待关键事件的出现。
根据叶舟之前的经验,如果那件事情出现,新的记忆流也会汇入,到时候,他才算是能真正开始摹拟。
他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帐篷裡,脑子裡不断把目前的信息进行重组和分析,關於ASPEN公司免疫重建项目的框架也逐渐清晰。
从這些实验者的描述来看,他们采取的显然是一种全新的疗法,并且很可能与CD34+HSC-HIS疗法有关。
這种疗法在前几年就已经出现,其原理是接种人的CD34+造血干细胞到经過辐照的免疫缺陷小鼠裡进行免疫重建,使用的是CD34+HSC-HIS模型。
免疫重建完成之后,人体将对特定疾病具有免疫力,尤其在肿瘤治疗方面具有很大的优势。
但是,他们的脚步似乎并不止于此,他们在做的东西更像是CD34+HSC-HIS模型和干细胞疗法结合后的延伸,如果让叶舟来形容,与其說這是免疫重建,倒不如說是免疫适配。
众所周知,骨髓只是免疫系统中相对成熟的区域,人体的免疫系统并不是纯粹由骨髓生成,所以,传统的免疫重建方案并不能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红斑狼疮、HIV這类自身免疫性疾病,要想在這些疾病的治疗上走出关键的一步,就必须依赖免疫适配技术。
也就是說,通過复合干细胞,将已经被病毒浸染的免疫系统换一個遍----也许并不是真正的更换,而是通過某种技术,让新细胞逐渐侵蚀旧的细胞,从而最终取代它。
這是一项极度冒险的技术,但也能解释为什么這個实验大厅裡出了免疫缺陷病患者之外,還有那么多的肿瘤患者。
他们都是经過筛选的实验体,每一個人都有他们自己的位置。
叶舟不由得感叹,這些资本家,确实是把成本控制和系统优化做到了极致。
叶舟重新坐起身,帐篷裡闷热的空气让他无法呼吸,他想要到外面去透透气,但刚刚走出帐篷,他便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好奇地走上前去,艰难扒开人群走到最中间,映入眼帘的,是极为可怕的一幕。
一個男人躺在地上,他全身呈现出紫红色,皮肤上到处都在渗血和溃烂,嘴裡不断吐出深黑色的鲜血,其中還夹杂着大量的血块,而他的身下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他是怎么回事?”
叶舟开口问道。
“不知道,前两天還好好的,突然就這样了----也许是艾滋病,你看,這不就是典型的艾滋病症状嗎?”
叶舟皱起眉头,如果仅从他现在看到的情况来說,溃烂、吐血、坏疽,這确实像是艾滋病晚期的征兆,可是,哪有艾滋病会在两天之内爆发的?
围观的人還說之前還好好的----這是一個重要的信息。
叶舟的脑中闪過一個念头,他蹲下身,小心地翻开男人的手臂,在他的手臂上看到了大大小小的针孔,而那些针孔似乎从产生开始到现在就沒有愈合過。
這是极为罕见的现象,按道理来說,即使是免疫系统的疾病,也不会导致這种情况才对。
他跑到自己的帐篷裡取来一瓶水,用破布沾湿后把男人的脸擦干净,随后,他找到了答案。
男人的脸上是明显的黄疸,而当黄疸、出血、免疫重建這三個名词组合在一起时,结论就只剩下一個了。
DIC。
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症。
男人因为免疫重建实验中的排异反应,血液中的凝血机制被弥散性激活,组织和器官大范围损伤,现在已经进入了启动阶段。
這种病症的存活率不超過20%,而在现在的医疗條件下,很显然,男人是不可能得到妥善的治疗的。
换句话說,他已经必死无疑了。
叶舟沉重地站起身,开口问道:
“像他這样的人......多嗎?”
周围的人沉默了片刻,随后才回答道:
“好像挺多的----這個月第四次了吧?”
叶舟恍然大悟,他终于算是找到了這次模拟的目标。
ASPEN的研究方向,走错了。
如果继续让他们按照原有的方向走下去,不仅免疫重建技术无法成功,還会继续有数不清的贫民因此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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