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发榜(捉虫)
郑近鸿那一脸终于嫁出去的表情,对比王健坤的一脸难以置信,围观群众都觉得不忍心看。
“正好我也要看成绩,陪姐夫一起去看看吧。”郑近鸿的儿子郑少明說完,不由分說拉扯着他往人群中挤去。
路上遇到同客栈已经看完榜的学子,哪怕在人群中脸都被挤得变形了,還不忘朝王健坤喊一句:“佳偶天成,恭喜恭喜。”
王健坤被郑少明死死的拉着,几次想挣脱都挣不开,他其实已经信了自己输了,但到底還是想看一眼再死心。
人群推挤中,王健坤看着那大红的榜单,第一名下刺眼的“宋修之”三個字,而紧随其后的就是自己,再后面是刘越飞。
好气哦。
王健坤感觉自己就差一点点,他看着郑少明死死拉住他生怕他走的样子,突然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婚事有诈。
“郑兄,你不看看自己嗎?”王健坤讪讪的笑了两声。
郑少明点了点头,扯着他往榜尾逆行。
“郑兄你看,人這么多,我就不陪你挤了。”王健坤有点想溜了,努力的想要挣脱,却现对方力量极大,手上都被抓出红印子了。
還就是這么巧,遇到了与郑少明是同乡的学子,指着王健坤讥讽道:“李老夫子的得意门生,得了案嗎?”
王健坤放榜前說大话,已经惹得许多学子不满了。
“不是案,但现在是我姐夫了。”郑少明笑眯眯的說道。
那学子顿时肃然起敬,盯着王健坤又多看了好几眼,“可喜可贺,女大王终于能嫁出去了!”
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被叫成女大王,這得多恐怖,王健坤战战兢兢的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做决定太草率了,不就是十两银子嗎,自己为什么這么看不开?
人群外的叶信芳,正一脸懵逼的看着郑近鸿,這位大叔此时双眼通红,直接将银票往他手裡塞,围观的书生都露出了十分羡慕的神情。
那位老岳父给完钱,還拉着叶信芳的手不放,就跟终于见到解放军的受灾群众一般,眼含热泪,面带感激,声音颤抖着:“终于……终于嫁出去了,四年了……整整四年了……叶相公,多谢你啊……”
“大叔,别哭了,都過去了。”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但叶信芳觉得自己這标准安慰词說得沒毛病。
郑近鸿抹了一把脸,“我心裡苦啊!嫁祸,嫁祸,今天终于把這個祸害嫁出去了!”
似乎是女儿终于嫁出去了,郑近鸿說话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直接竹筒倒豆子一般說给叶信芳。
原来郑近鸿這個女儿,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别看她年纪不大,却是家裡的一大祸害,比儿子都擅长惹祸,为人凶悍,又蛮不讲理,天天在家裡闹得個鸡犬不宁,全家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虽然是個女孩子,但凶名十裡八乡都知晓,自十五岁起,家裡人就帮她相看亲事,奈何因为名声太大了,远近都不敢娶。
小姑娘虽然嫁不出去,但要求一直都不低,必须得是读书人,還得要有功名,最好還能对她一心一意。
郑近鸿实在是怕了這個女儿,打又狠不下心打,骂又骂不過她,原配妻留下的唯一骨血,心疼她年少失母,然后就看着她愣是将自己从弱势一方活成了强势方,天天折腾得继妻和其他儿女瑟瑟抖,只能万事都遂她的愿,這次郑近鸿到省城来陪考,本就存了能不能在落地童生中骗一個女婿,万万沒想到,還能遇到他们打赌這般的好事。
一百两换一個秀才女婿,這波不亏。
“好歹也是您养了這么多年的女儿,就不怕她嫁了人以后吃亏嗎?”叶信芳虽然觉得背后說人坏话不好,還是隐晦得提了一句,“毕竟這位王兄的为人如何,您還不清楚呢。”
郑近鸿摆了摆手,十分笃定的道:“我那個女儿,就是所有人都死绝了,她都還能活的好好的。”
紧接着,叶信芳就听见老岳父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的养女故事,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丝毫不像是养女儿,活像是供了個小祖宗,還是赖在头顶不走的那种。叶信芳听完,一点都不担心人家姑娘以后会過得不好了,這么精明彪悍還丝毫不怕丢脸的姑娘還能過得不好,那還有谁能過得好?他要是穿成一個古代的女孩子,還真不一定能比得上人家。霸道大王妻和她的娇弱秀才夫,叶信芳随便想想就能写出十册话本。
叶信芳本来看着這久聚不散的人群愁,不知何时才能进去看榜,就见郑少明意气风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虽然衣衫凌乱,身形狼狈,但脸上却是神采奕奕,身后跟着面色灰败的王健坤,对方看了叶信芳和宋修之一样,就低下头不說话,丝毫沒有之前的嘚瑟样子。
“信芳兄第十名,刘兄第五名。”那小脸高兴的,就像是自己考中了一样。
叶信芳心中大喜,三個人都能够一次考過,自己虽然名次最差,但刚好挂在吊车尾上成为廪生,转而问道:“郑小兄弟考得如何?”
院试考试前十名,能够直接成为秀才中的最高级——廪生。廪生每月放廪米六斗,每年廪饩银五两,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况且廪生最大的油水,是可以帮人做保,领结保费,一次一两到十两不等,且一次可以做保五個考生,而县试、府试、院试,层层往上考,钱一次一次的收,除了要担风险,這钱真的跟大水推来的一样。
“這次沒過,下次再来。”郑少明一脸不在乎,让叶信芳想要安慰的话都說不出来了。
现在的考生,都這么豁达的嗎?叶信芳看着他旁边垂头丧气的王健坤,问道:“王兄如此模样,是落榜了?”
“你才落榜了呢!”王健坤也不摆那张丧气脸了,气得直跳脚。
“姐夫這次考了第二,与案失之交臂,心情难免沮丧。”郑少明笑眯眯的說道。
叶信芳挑了挑眉,這還沒成亲,就开始叫了起来,那样子恨不得立马就拉着去女方家裡成亲一样。
“恭喜考了第二名的王健坤相公觅得贤妻。”宋修之突然上前来,一本正经的对王健坤說道,“刚才听郑伯伯所說,你這未過门的妻子,真的是管家理事的一把好手,十分精明能干,王相公以后再也不必担心钱财,也可以不用为了省钱,跟别人合伙买一份饭菜。”
“噗。”旁边传来书生们压抑的笑声。
宋修之的小刀子,刀刀落在最痛处,什么“第二名”“贤妻”“钱财”,连蹭饭吃的丑事都被翻了出来。
“修之年纪小,心直口快,有不对的地方,我替他向王兄赔個不是,你這么宽宏大量,一定不会与他计较的对吧?”這种标准圣母句式,叶信芳也是用得溜溜的,脸上還故意做出一副歉意的模样,看着王健坤如同吞了一只苍蝇的表情,真是大快人心。
王健坤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
“真沒想到,兜兜转转,案還是修之,我本来都做好出血的准备了,沒想到了一笔横财。”叶信芳還故意拿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抖开在王健坤眼前晃了晃。
王健坤气得眼睛都红了。
“贤婿呀,這時間不等人,小女年纪渐长,一直待字闺中,不若现在就跟我回去迎亲?”郑近鸿笑眯眯的說道。
王健坤脸還是懵的,想起刚才那個书生說的女大王什么的,自己是不是成了被山贼抢回去压寨的小夫郎了?一时看郑少明和郑近鸿的脸,感觉都变得凶巴巴的了,那郑少明榜上也沒有他的名字,也沒有听說過這個人,谁知道是不是考生?一個书生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也许就是二当家带着三当家下山来替女大王寻夫的呢?
越看越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王健坤的脑洞开得很大,一定是那女大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過自己俊秀的容颜,和风度翩翩的谈吐,一见钟情,用尽各种方法想要将自己娶回去。
是的,娶回去。
王健坤越想越多,他只觉得此时得意洋洋的叶信芳,和嘴角带着阴险笑意的宋修之,都是那女大王事先买通的,什么带病考试,什么沒做完就出来,通通都是這小子装出来的,小小年纪心机就這么深沉,难怪自己要栽在這裡,叶信芳在大厅裡也是故意激怒自己,好引诱自己上钩,怪只怪,自己实在是太单纯了,中了這些人的奸计。
有些人就是這样,明明是自己的错,却习惯性的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自己一点错也不能沾的。王健坤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起来,打定主意,先溜了再說。
“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郑伯父和郑家弟弟,我先回去禀告父母,再遣媒人上门提亲,如此可好?”
脚步刚动,就被郑近鸿给死死的拽住了,对方笑容满脸,“贤婿,媒人我們請,直接派人去你家說一声就好,我們家不讲究這些排场,我們赶紧回客栈收拾东西,你媳妇儿還在家裡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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